林谴的学校虽然不是特级名校，但在全国也有知名度。在高铁上，我听他说起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了句，说你傻兮兮的，怎么不太像呢。

    “我——”林谴瞪大了眼，“能相提并论吗！高考又不考密室逃脱！”

    ……居然没有反驳自己傻这一点。

    不过傻一点也不是坏事。林谴好像不管在哪都维持着自己一贯的缺根筋的形象，似乎在第一次怕完了后，每晚一次的鬼网三已经影响不到他的心情了。即使在每天都有可能看不到第二天太阳的情况下，他还是把气氛暖得相当融洽。

    撇开性子不说，他长得还是好看的，我们前面几排有两个小姑娘总回头偷看他，还悄咪咪把手机摄像头对了过来。

    我作为一个无辜路人浑身都不大自在，林谴倒是毫不知觉，开开心心在平板上看着猫和◎鼠。

    车厢里小孩的哭闹和视频外放的声音混作一团。虽然被吵得脑仁疼，我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里的世界看起来还算比较正常。

    车途没有太长，飞驰了两个小时就到了。

    出了高铁站，在和我暂时分道、自己先回学校开会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打算。

    “我先去买点东西。”我摊开空空的两手。既然我们把林谴的棒球棍好好带进了第一本书，幻境就是能带外来道具进去的。有这种天大的福利在，我们必不能空手进下一本。

    “那你可一定要准时来学校找我啊。”他有些讪讪，“这种时候晚上我一个人会怕的。”

    我答应下来。

    分开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网吧。我没上游戏，毕竟不知道在第二本书开始前上游戏会不会惹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是小小调查了一番《圣经》。

    圣经分为新约旧约两部分，上起《创世纪》，后到《启示录》，是犹太教与基督教的共同经典，讲述古时犹太人的历史。第一本书里的“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是《创世纪》里的第三句，也是耶和华神七日创世的第一日。

    如果这一套书全部遵从《创世纪》的设定的话，今晚的幻境应该就跟第二日的神创有关。

    这第二日创世，有的被翻译成“在诸水之上要有苍穹，那就是天，而在海天之间要有云和风”，也有更翻译腔的版本：“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

    云和风，两个都和后文里的空气八九不离十。难道第二本书的关键是空气么？

    总不可能要我们找空气，所以“空气”有可能和第一本书的“光”一样，也指的是别的东西。

    我沉思着敲了敲键盘边，然后关掉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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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下次光临迪◎侬。”收银员笑吟吟地把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递给了我，“祝您徒步愉快。”

    我：“……”恐怕不会太愉快哈。

    出了运动品店，我打车到了和林谴约好的地方，正好看见他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林谴看到我，表情放松了不止一点两点，一路小跑着迎过来，结果一走近就见了到我手上拎着的大包，咂舌道：“你这是逛街去了？”

    “对啊，”我低头忘袋子里瞅了瞅，“我还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他很感动：“什么好东西？我上次正好看中了……”

    我膝盖顶着袋子底，手在袋子里摸了两把，掏出来了一把小直刀：“呐。”

    他：“……”

    我把刀的鞘一拔，认真品鉴起来：“你看这个，野外专用的，比上次那把还贵一些。要是再遇到那个血了呼噜的怪物，你这回至少能削它一块天灵盖。”也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刀插人家头顶上，人家一点事没有，自己还落得赤手空拳那么尴尬。

    他哑然：“……谢谢你了。”

    “应该的。你会开得怎么样？”我把刀鞘套了回去。

    就在我们交谈间，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个女声：“林谴？”

    我和他一起看了过去，就见他身后正站着一男一女。男生个子高挑，气质干净利落，戴着副金属细框的方镜，女生则长着一张甜美的初恋脸，正冲他友好地笑着：“你还没走呀。”看见了我，又好奇道，“这位是……”

    “我姐姐。”林谴赶紧一把把我拿着刀的手按回了袋子里，又跟我讪讪介绍道，“他们是学生会的会长和副会长。”

    “你好，”男生很从容地笑了笑，朝我伸出一手，“祁见野。”

    我没想到他要和我握手，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回握了过去：“齐不晚。齐全的齐。”

    “我是视字旁的祁。”

    女生也笑眯眯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女生叫徐婉。她低头看了眼我手里提着的诸多袋子，有些好奇：“这么多东西？这是刚去大血拼了呀？”

    我袋子里的不是装备就是刀具，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去真正意义上的血拼，见她看过来，我就下意识地把东西往后藏了一下。

    她见状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都是女孩子，我懂。”

    ……不，你不懂。

    “挺晚了，你们待会回家吗？”徐婉转去问林谴。

    “没有……我回宿舍。”

    “回宿舍？”徐婉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我，“你姐姐不是来接你回家的么？”

    林谴噎了一下：“……对，我带她来……参观参观。”

    徐婉失笑：“清明节小短假来参观宿舍？”

    林谴跟着她讪讪笑了一声，然后短促地瞥了一下祁见野的方向。

    我也无奈地看着他，觉得他从刚才他们来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注意力并不在和他说着话的女生身上。

    看他不搭腔，徐婉也自讨了个没趣，提了提肩上挂着的帆布包：“那你们好好参观吧，我和祁大会长顺路，就先一起走了。”

    祁见野这才对我们笑了一下：“回见。”

    林谴忙看向他：“下次见。”

    看着他们两人在路灯下走远了，林谴才重重吐了口气，一回头看见我正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不由也茫然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还抹了把脸，摊开手看了看掌心。

    “那倒没有，”我哑然，“你突然之间怎么了？贪吃不小心吃错药了？”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那两个会长一来，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支吾着说了句：“没有啊，我挺正常的。”

    我心说你正常才有鬼了，但他都这么说了也就没过问：“你宿舍在哪？我们差不多就过去吧。”

    宿舍楼比较偏僻，楼下的门卫正脚翘在桌子上看手机，林谴打了个招呼他也只是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林谴回头冲我挤眉弄眼，我就赶紧抱着一袋子东西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

    “今天不会再遇见那个血乎乎的东西了吧？”林谴一边爬楼梯一边担忧道。

    我表示不知道，毕竟我们也不清楚它究竟是只存在于里世界的林谴家里，还是说可以在里世界里的各个场景之间随意穿梭。

    林谴的宿舍在五楼，549-1号。

    他开了灯，把东西放在了靠近门的书桌上，我也跟着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

    宿舍两侧各摆着两张上床下桌，格局很普通，但显然被用心装饰过：墙上特意贴满了砖墙的墙纸，地上也铺了木纹的地垫；阳台门前装了落地窗帘，此时正关得严丝合缝，隔开了外面的黑暗。

    除去简单整洁的装饰外，四个人的东西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们宿舍挺干净的。”我有些诧异。

    “还好吧，”他回头看了一眼，“都是爱干净的人。”

    现在快九点了。如果今天也是和昨天一样11:44准时刷新任务的话，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

    我和他简单交代了一下《圣经·创世纪》里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他端着面碗吸着方便面，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着脑袋。

    我好笑地看着他的吃相：“我这次给你带了压缩饼干，不用担心会饿。”

    他又感动了起来：“这个礼物比刀好多了啊。”

    说到这个，我不免有些好奇：“你这么容易饿，不会饿出问题来吗？”

    “会啊，”他点头，“而且我饿的时候很不舒服，有时候还会饿晕过去，好几个小时之后才能醒过来。”

    我哑然：“这么严重？”幸好过第一本书的时候他没有直接饿关机。

    “对啊，”他又低头扒了口面，“所以有东西赶紧就吃了，不敢饿着。”

    他对我有问必答，我对他就也敞开了一些，慢慢道：“其实我身体也有点问题，大学的时候查出了肾衰竭，两年前做的移植手术……不过早过了恢复期，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敬佩地看着我：“肾都衰竭了还能carry着我上蹿下跳？牛皮这个词，妾身已经说倦了。”

    “忍住你不乱摸就难受的手，你也能活久一点。”我想起他上次见什么摸什么的骚操作，语重心长了起来，“恐怖片主角能作是因为他们是主角。”

    林谴眨巴眨巴眼睛：“那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主角呢？”

    我一噎，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说错。他作死是作死了点，但运气也是真的好，每次都能误打误撞上正确选项……不然我们九条命都经不起他这样乱折腾。

    安稳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搬了把小板凳过来，和我一起挤在他的书桌前，两人一起上了线。

    现在右边任务栏里无名任务的显示是：

    “距离任务开启还有0天0小时10分47秒。”

    “好可怕啊，我在不停地发抖——”林谴惨嚎着往我身上凑，“你怎么不抖！你就不怕吗！？”

    “怕啊，”我默默地往另一侧挪了挪，“所以我不敢抖，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他身子僵了一下，好像是觉得我这话说得有道理，然后坐了回去，死死绷住身子试图不抖，眼里的恐惧倒是一点没少。

    十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十一点四十四分时，无名任务准时刷新。

    【第贰天】在窒息处找到空气

    任务剩余时间：9分59秒。

    我俩盯着屏幕沉默了一下，林谴就咂舌道：“上次黑灯瞎火的，这次不会是要憋死我们吧……”

    “……不会吧。”再黑忍一忍就过去了，窒息怎么忍？我们说到底也是机能寻常的普通人。

    跟我想的一样，第二晚的任务提示就是《圣经·创世纪》里的第二天。上次说是要我们找光，实际上带出来的却是黑暗，这次最终的任务物品估计也不会真是空气。

    说起来，黑暗是光的反义词……空气的反义词是什么？

    我斟酌了一下，按开了任务详情界面。

    “【第贰天】在窒息处找到空气

    任务剩余时间：9分41秒。

    ‘信而受浸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 （可16:16）

    空气将天水分开，赐人生机。[神]希望你能替祂在流动的虚无里找到一缕空气。

    任务地点：[英雄·战宝迦兰]。”

    “这次居然要我们去本里……还是70年代的老本，”林谴有些不安，“不过战宝那么大，打一圈至少要四十分钟吧？这点时间我们图都走不完……”

    “这不用担心，”我咽了口唾沫，“我们估计只用去一个地方。”

    我是个PVP，对副本了解不多，但因为是老玩家，战宝迦兰这种情怀本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战宝迦兰是2010年剑三推出的副本，一共七个首领，但第二个首领朱癸因为不顺主路又不掉玄晶，到了后期，除非是刷小铁的人，很少会有人特意去打。

    击败第一个首领之后，玩家需要打开大厅右侧的牢门，经过一条满是牢房巡逻和发疯囚犯的甬道，在地牢尽头杀死典狱长获得钥匙，再用钥匙去开启朱癸真正的所在处——水牢。

    水牢之所以被称之为水牢，是因为连接地牢和朱癸牢房的是一条又长又曲折的水道，需要玩家闭气潜水通过。如果不吃飞鱼丸加快游泳速度的话，没有加速技能又不扛掉血的心法很容易就会淹死在里面。

    所以一看到“窒息”这两个字，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地方……如果战宝这个副本打怪五秒钟赶路半小时这一点还不够让人窒息的话。

    林谴看了眼自己的丐太：“我在水下能用烟雨行……”

    而我身为一个腿短如柯基的剑纯，只能心里默默流下两行悲愤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