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暴雨池(五)

    我喘息着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再没有异样后重重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瘫了下来。

    “结束了?”林谴缩在墙边,脸色很不好看。

    “大概是。”我转头去看他的肩膀,“你伤怎么样?”

    他碰了碰被血染得一片红的肩,结果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我示意了一下,“把领子松开点,我看看严不严重。”

    “怪不好意思……”

    我瞥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到底磨磨蹭蹭地把领子敞开了点。

    他衣服上除了被血染红的那一块外都是干的,像是根本没湿过水一样。我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在看到他伤口的时候还是不免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挠挠头:“之前被拉住腿了,一下躲不开,就被割到了一点。”

    说是一点,可那锥子有多锋利,连切铁门都像切豆腐一样,更何况是割在人身上。我看着他身上那块皮开肉绽的,愧疚得不行:“是我的错,没顾上你……”

    “哎呀这有什么错不错的,要是你为了顾着我慢上一点,可能我俩都得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他安慰我,“那就真的凉了。”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还说得眉飞色舞的。我想笑又笑不太出来,最后只能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先给你处理处理吧。”

    我说完就动手翻找起了绷带,找到一半随意抬头看了林谴的伤一眼,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他原先足足有我一只手长短的伤口,此时却已经缩小到了只有手掌长,并且皮肉边缘还在一点一点地往里生长。

    林谴看我神情不对,也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怎么了……我的妈。”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的伤口:“你这……什么情况?”

    他一下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的震惊一点不比我少。我们表情大同小异地一起盯着他的伤,双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他伤口的好转并不科幻——消肿,愈合,结痂,一步不少,只是所有的过程都被加速了。最后的一抹淡红色的疤维持了不过一瞬,这道伤就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眼前,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

    这样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诡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干巴巴地开了口:“没了……?”

    他搓了把伤原来在的地方:“没了……”说完自己呆了几秒,又茫然地用力搓起了肩:“不是,我伤怎么就没了??”

    那块皮肤被他手蹭得发起了红来,就像寻常的肤肉一样,根本看不出刚刚还皮开肉绽着的样子。

    “你记不记得你在过第一本书的时候受的伤?”我拉住他省得他把自己再弄受伤,同时感觉自己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你那会是手臂被伤到了,也流了很多血,后来检查的时候已经自己好了。”

    “对啊,”他瞪着眼睛点头,“你不是说是因为这套书有修复机制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卷起袖子,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了他面前,“你看我的。”

    我的手臂在我踢破玻璃的时候被刮进来的玻璃碎片划开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这会不仅没有愈合,泡了水后还微微红肿了起来。

    他哑然。

    “上次也是,你的伤好了,我的淤青还在。”我不解地收回手来,“虽然我的伤出去之后也会消失……”

    但那毕竟是在封印了一本书之后。我们现在可是连进都还没进去。

    “我也不知道……”他讪讪地低头看了眼肩,“可能是因为我的比较严重,套书不能放任不管?”

    我眨了眨眼,想不明白。

    不过伤没了毕竟是好事一件,我的这点皮外伤也不严重,有着也不碍事。我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确认他是真的没事之后,给自己贴了几个创可贴,背着包就要下床。

    林谴见了还有点不情愿,抱着被团不乐意撒手:“咱们这就要走了吗?”

    我踩在栏杆上想了想:“你还想等你血兄来怎么的?”

    大概是经我一提才想起来还有这号人物,林谴闻尸色变,连说几句不了不了,忙把被子一丢,跟在我后面半爬半跳下了床。

    站在宿舍门口,我吸了口气,伸手轻轻一拉,墨绿的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条血红的楼梯,架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

    这楼梯并不陌生,我和林谴也早已见怪不怪,相互看了一眼后就一起走了下去。因为已经有了经验,加上担心那头血尸会出现在后面,我们这次走得格外快,好在也没什么意外发生。

    这次楼梯尽头的门是一道铁门框,中间拉着菱形的栅栏,像是七八十年代老旧电梯的旁开式铁栅栏门。

    我捡起地上的钥匙,扭头看了眼林谴:“准备好了吗?”

    他强笑一声:“都到人家门口了,没准备好也得准备好了啊。”

    我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把钥匙插进了孔里。

    这门很旧,钥匙孔都锈得发涩了,门轨更是不容易拉,一拉就会发出一声让人不快的锐响。我费了会劲未果,和林谴一起拽才把门拉开了一半,然后两人一前一后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片黑暗,我一个怕黑的和林谴一个胆小的便相互拉扯着往前挪。林谴因为撞鬼专门背了大◎咒,一边挪一边哆哆嗦嗦念得像要把自己给超度了一样。我虽然一句也听不懂,还是硬着头皮在旁边沾他的佛光。

    走了没有多久,我们眼前就多出了一盏昏黄的灯,远远还能望着另外一盏,像是黑夜里两只黄澄澄的眼睛。

    我们沿着灯的方向往前走去,越走灯的间隔就越小,越来越能照清周围的景象,四周的漆黑里也就慢慢多出了别的色彩来。走了大概两三分钟后,我们已经能明显分辨出,这是一条老建筑的走廊。

    这建筑大约有些年头了,头顶上灯罩已经模糊了,两边墙上贴的瓷砖也脏兮兮的,整个走廊散发着一种陈旧的粘腻感,像是80年代老旧的居民楼。

    我出了黑暗就放松了许多,倒是林谴几乎缩在了我胳膊后面,大◎咒也不念了,只微微发着抖:“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但怎么就这么可怕呢……”

    我也没见过这么贴近现实的幻境,不由四处多张望了两眼。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向右的转弯。一转过去,我们就看见了聚集在一起,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的一群人。注意到我们来了,他们就都或疑虑或惊惧地转头看了过来。

    “这是玩家吧?”有人小声地揣测。

    “怎么还有人进来?”有人光是看见我们就已经崩溃了,“上次四个人就死了一个,这次这么多人,要死多少个人才算完!?”

    我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拉着林谴草草地打量了他们一下。

    他们那边有十个人,大多穿着便服,有两三个也像我和林谴一样自己带了包,甚至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看得我愣了一愣。

    这里应该是这栋建筑的电梯间,空间不大,十几个人站在一起就尤显逼仄。电梯只有一座,是常见的现代样式。铁门上有着暗黄色的污渍,像是什么液体从铁门上方的缝隙里淌下来凝固后形成的。

    “你嚷个撒子嘛,要死人也不一定死你噻,还吓到人家小弟弟小妹妹。”人群中央,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开口了,“我上次八九个人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嘛。”

    崩溃的是个一身格子衫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个学生。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完全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万一呢,万一呢!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说不准就不说了噻,翻翘得很,我要是鬼我先吃了你消音。”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是不屑。

    我留意了一下她。

    她面相温柔,尤其一头黑长直很是惹眼,加上一身快及脚踝的淡色长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息……前提是她不开口的话。当然,这样岁月静好的设定和浓浓口音之间的反差萌也很有意思就是了。

    至于那个男学生,他遭她一番话后也没再说话了,但他揪着头发,身子几乎蜷缩了起来,还在发着抖,状态似乎很不好。

    女人说完之后,转头过来笑眯眯地对我和林谴招了招手,“来来,干站着做莫斯,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哈子。”

    我和林谴对视了一眼,就朝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人群里有人问出了上次鸢风铃问过的问题,“我们都是一个人。”

    我拉着林谴故伎重演,表示我们是姐弟,出事的时候刚好在一起,也就一起下来了。为了不被拆散组队,林谴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姐弟说得孤苦伶仃凄凄惨惨,说得我眼睛差点都要红上一圈。

    他满嘴跑火车的同时,我就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周边的人。没有上一轮里的玩家,果然是每一轮都会被分配进一个不同的组。

    “一段时间没人来了,是不是人到齐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后,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道。

    “应该是了。”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说道,“等着也是等着,我们不如相互认识认识……”他讽刺地笑了笑,“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至少知道死的是谁。”

    另一个女生很不赞同:“还没开始就把死字挂在嘴边,你是嫌这里太吉利了?”

    他睨了她一眼:“那我上柱香磕个头,这里是不是就成风水宝地了?”

    女生噎了一下,不做声了。

    “哎呀,都是队友,这会就别拌嘴了噻,”长裙女人出来圆场,“都不愿意那我先来就是了嘛。我叫虞息,玩的是毒姐。”

    一个从刚开始就一脸好奇地支着脑袋到处乱看的男生举起了手道:“这儿光猊,喵哥!”

    一个一直很沉默的男人这会就抬了抬眼睑:“常笑。道长。”

    光猊笑嘻嘻地看过去:“道长是该常笑笑哈,闯个鬼门关而已嘛,绷着张脸干嘛呢。”

    常笑道:“生死有命。”四个字说得毫无波澜。

    光猊对他竖起大拇指:“道爷!看得透彻。”

    之后就是我和林谴,再就是一个叫南钰的秀萝,和之前怨黑衣男说话不吉利的那个叫檀眠花的琴娘。她说自己的ID的时候,我听见旁边的林谴很小声地哼了句:

    “半斤棉弹成八两八……”

    我:“……”差不多行了啊。

    “他呢,”檀眠花指向黑衣男,“他提出来要自我介绍的,怎么自己不说?”

    “急什么。”黑衣男揣着兜懒洋洋地开口,“苍爹,叫我薛衍就行。”

    我也多留意了一下他。他一头栗色短发,一边耳朵打着颗黑耳钉,短袖短裤很是利落,背后还背着只小的运动单肩包,大概和我和林谴一样,也是有备而来的。

    他旁边的女生跟着简短抬了一下手:“姜橙,二小姐。”他们在我和林谴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得很近了,大概是交谈过,也有组队的意向。

    一人一句到了这里,原来还算连贯的介绍就断了开来。已经说了的人看向了剩下的三个保持沉默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一开始就崩溃、现在正抖个不停的男生,还有一个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女生。

    团队里有在试图领导的,一个是叫虞息的五毒,另一个是叫薛衍的苍云。虞息虽然性子直了些,但还是比薛衍温和许多,见他们都不开口,就好声好气地劝说道:“你们就说了噻,大家在这都是互帮互助的,到时候见了鬼,你们打一千个噤都不如喊我们一声。”

    “不说算了,”琴娘檀眠花一脸的倦意,“自己的命自己负责,反正我对付这鬼地方已经够累的了,他们自己爱说不说吧……”

    西装革履的男人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最后还是松了口:“我ID君槐,在游戏里是个万花成男。”

    “花哥,”薛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能问一下你穿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吗?”

    我偷偷抬了一下眉毛。这真是问出了所有人没出口的困惑。

    “我……”君槐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很模糊地说了句,“我没有信。”

    薛衍却是听懂了,嗤笑了一声:“不信今晚还会发生一样的事情就没换衣服?看你样子是个律师吧,连眼见为实四个字都不懂?”说完又“唉”了声,“不过穿得正式点也挺好,至少能死得体面些。”

    身边的二小姐姜橙也笑了笑。

    君槐重新抿起了唇来,脸色很不好看。这次没有人埋怨薛衍的用词,估计都觉得会像上次的檀眠花一样被怼回来。

    “行了,”我有些不耐薛衍的态度,“你要是真这么不怕死,带包干什么?”

    我本来存在感不高,话一出口,所有人就看了过来。

    薛衍笑容一僵:“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大家都说得好好的,你倒好,张口就咒别人死,一次算你率性,两次就是你烦了。你要是真对死那么坦然,你有本事就像道长一样空手进来。”

    他脸一下涨红了,硬着头皮质问了句:“你不也带了东西?!”

    “因为我怕死。”我耸肩,“不像你,自己怕得要命还不许别人怕。”

    他赤红着脸:“我不怕!!”

    “那你待会要是叫一声你就是狗噢,”林谴在旁边不嫌事大。

    喵哥光猊在旁边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薛衍在那边气得够呛,姜橙就赶紧安慰他说咱们不和他们计较,说完还瞪了我们一眼,看表情是很确定我们活不过这第二本书了。

    我也有样学样地跟林谴讲起了小话,嘀咕说听这人话说得那么冷静,还以为是什么段位的呢,没想到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而且还是一被拆穿就急得要咬人的那种。

    林谴点头同意:“我觉得这人活不过这一集。”

    这话得亏薛衍没听见,不然恐怕要冲上来和他打一架。

    “好了嘛,大家都别太激动了。”虞息又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末了看向剩下的两人,“花哥都说了,你们两个呐?”

    那个女孩看薛衍的闹剧看得有点呆,眼里的恐惧多少也褪去了些,如今虞息问了,她就擦了擦眼角残余的眼泪,小声道:“我叫雾渺渺兮,大家叫我渺渺就好,玩的是毒萝……”

    我愣了一下,心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林谴比我反应快一些,这会已经睁大眼问出口了:“你号是不是在煎蛋啊?”

    毒萝渺渺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是……你怎么知道?”

    “我们见过啊!”林谴有些兴奋,“你当时说不了话就在我们面前瞎蹦跶,忘啦?”可惜我们当时也说不了话,只能尴尬对望。

    “对,就是我!”她也激动了起来,眼里又开始泛泪花,“当时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撞了鬼,可吓死我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不是已经过了一本了吗,”林谴安慰她道,“这一本一定也可以的。”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最后那个状态一直不太好的男生等他们说完后也哑声开了口,说自己ID乱竹,是个炮哥。他说完之后还害怕兮兮地抬头看了我们一周,问:“我们这次会死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知道答案。

    自我介绍到此结束。我们十二人的团队配置如下:

    我,道姑“琅琊”;

    林谴,丐太“君山”;

    有团队领导倾向,一口湖北口音的毒姐“虞息”;

    逞着能怼人的苍爹“薛衍”;

    和薛衍一边的二小姐“姜橙”;

    活泼喵哥“光猊”;

    看透生死的道长“常笑”;

    秀萝“南珏”;

    实在琴娘“檀眠花”;

    西装花哥“君槐”;

    之前在游戏里见过的毒萝“雾渺渺兮”;

    被吓得不轻的炮哥“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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