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滚石城(十三)

    又是傅里开头啊。总感觉这些NPC换汤不换药呢。

    “养蜂人?”燕思楠皱了皱眉。

    “养的就是外面那些蜜蜂,你们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吗?”他无奈地往身后靠去,“这里就是城堡的蜂窝。”

    “你是说蜂巢?”我对“蜂窝”这个词没有对“蜂巢”那么熟悉,一时半会没想到二者相差无几,随口确认了一下。

    “不是。”他突然笃定了起来,“这里是蜂窝,楼上才是蜂巢。”

    “蜂窝和蜂巢有什么区别?”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算了。”我觉得重点不在此,也就没有追问,转而问道,“除了养蜂,你平时是不是还帮你主人做一些买卖?他让我们搬进隧道的东西,是不是最后都会交到你的手上?”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诧异我所掌握的信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从他口中我得知,新主人挥霍无度,城堡由他接手后很快便入不敷出。他没了可花的金银铜钱,就开始不停地变卖原主人留在城堡中的物件,从物件到摆设,再到自己的财物,才勉强维持住了城堡的运转。

    城堡主人今天要我们搬送的东西正是他自己的压箱底物件,想托傅里曼出一趟城堡,去集市上换一些冬天的被褥和好存放的瓜果回来。

    说到我之前存疑的墙纸问题,答案和我想的果然大差不差:到底还是新主人无法负担墙纸高昂的工费,于是转而求其次,把烛台挪到横梁下,好把被画框磨出了印子的那一块墙纸藏进黑暗里。

    “等一下,”我打断他,“为什么你主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是这座城堡的原主?”不然也不至于把那些画框的印子遮遮掩掩到如此地步。

    傅里曼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别不知道呀。”我叹了口气,“需要这么藏着掖着的事情估计不怎么光彩。难道这座城堡是他趁着没人住的时候偷来的?”

    “我是主人接手了城堡之后才被买来的。他具体是怎么接手的,我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对于他的逃避有些无奈,但也明白了城堡转手一事一定有隐情。

    让他破防其实很简单。我左右看了一眼就锁定了目标,随手指了一下那边摊在地上的两幅油画,“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那两幅画被我不小心弄坏了,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

    他一怔,忙跟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副是我摔跤的时候摔在上面弄破的,一副是被我用来打你的时候弄破的。”我一脸无辜,“这种画应该不好修吧?尤其还是那么久之前画的。”

    “你怎么敢!!”他顿时激动了起来,身子一通猛烈乱晃,扯得身后的木板床咯吱作响。

    燕思楠淡淡道了句:“你激动什么?”

    “我——这是我的个人财物!你损坏我的财物!!”

    “人家的家庭画像和个人肖像,怎么成了你的个人财物了?”我失笑,“不过也是,他让你经手这么多东西,你不偷藏个一两件确实说不过去。”

    他喘着粗气,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冲上来扒了我的皮。

    “你藏东西我无所谓,我就是比较好奇,你帮忙经手的金银珠宝应该数都数不过来吧?怎么好东西不藏,偏要藏两幅卖不上价的定制画像?”

    他没再说话。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按捺的喘息声。

    “不能追随原主,即便只是幅旧画也要留下来做个念想。你不是他们的爱仆,不能入画,倒是可惜了这份忠心。”我戳破了他的心思。

    他这般反应,是原主人的仆人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了。他对前主这么爱戴,不受宠是因为他的长相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面如菜色,还是硬着嘴一口回绝。

    “不要这样嘛。你和前主人的关系我已经有定夺,就不再和你掰扯了,但你和现主人的关系真的不告诉我一下吗?”我倾了一下头,示意上方的隧道,“我刚刚给你留了个面子才没翻旧账,但你别忘了,你除了帮你主人卖东西之外,还答应了帮他杀|人。”

    我可没有忘记,当时我和林谴要是傻兮兮地抱着皮草进了隧道,估计没走几步就会毫无防备地死在这把砍刀下。

    他浑身一僵。

    “能把这种事情托付给你,你们的交情应该不简单吧。”我盯着他,“看他这么放心你,别说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城堡拿到手的了,你当时作为原主人手下的人,在其中帮了多少忙都说不定,是不是。”

    我话音落下。

    傅里曼空洞洞地看着我,像是瞬间被夺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似的。

    眼看终于问出了点东西,我和燕思楠又趁热打铁威逼利诱了他一会,但就是把一个壮如山的男人眼泪都逼了出来,他也一字不肯提原城堡主和现城堡主的关系,最后连其它的都不愿开口,只叫嚣着让我们杀|了他算了。

    我们拿傅里曼没办法,毕竟总不能真把人家杀|了,只能先暂时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拿开,重新去找屋子里的线索。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我们翻动他的物件,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重新走回了小桌边,随手把墙上钉着的一张备忘录撕了下来。?

    备忘录的整理毫无章法,有的分散得很开,一看就是随手钉上去的,有的则固执地累起了一座小山,靠一根小小的钉子支撑着。

    我撕下来的是一叠中最上面的一张,状态也最新,按理来说应该才钉上去不久。

    “7月6日

    沉木箱子九只

    500法郎

    差十人”

    我把发软的纸在指尖轻搓了搓,皱着眉回头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傅里曼转动眼珠看向了我,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今天七月七啊。你不知道吗?”

    七号?那六号不就是昨天的事。

    我愣了一下,忽然毛骨悚然起来。

    ——差十人。我们进来的,不正好就是十人?

    就在这时,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当”的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就连傅里曼也被吓得笑容抽搐了一下,哆哆嗦嗦抬头去看。

    “你们太大声了!”他半惊恐半埋怨地嘀咕。

    我根本没心情去听他的话,只感觉自己寒毛一根根绷直了起来。

    因为借着屋内烛火昏暗的光,我看见门边此时正站着一个多出来的人影。

    是谁?

    某一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的怪物么?

    燕思楠显然也十分戒备,看了我一眼后轻手拿过桌上的烛台,将光晃向了门口。

    晦暗的烛光下,来者闷哼了声,撇开头避了避光线。

    ——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白叶枭。

    他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垂在身边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而掉落在地上的重物,竟是一把刀身铁锈凹凸不平、刀刃却寒光凛冽异常的长刀。

    我乍一看这东西还挺眼熟,再一看就发现,这竟然像是从那些怪物手里薅下来的。

    但这不是重点。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差点没能把这个人认出来。

    白叶枭向来是干干净净来去自由的那一个,似乎不论遇见什么情况,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我们一起过第一本书的时候,谁不是一身污渍哭着从山洞里爬出来,只有他像是从自家后花园里逛了一圈出来一样自如,那副嘴脸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然而此时的他却和“自如”两个字相差甚远,身上那件高领毛衣破了好几处,身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擦痕划伤。

    他那条还在抖着的右手臂,我原以为是刀太重了累得发抖,仔细看才看见一片猩红——那是大臂内侧从手肘一直延伸到腋下的一道深深的刀伤。

    伤口皮开肉绽,脂肪层都翻了出来,深处已经可见森白的骨头。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感觉自己的胳膊也疼了一下。

    他适应了光线后,却根本看都不看我,而是死死盯着我身后的燕思楠,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几乎滴着恨意的字:“可算找到你了……”

    我闻言一愣。

    他不是最热衷于在女生面前装大好人吗,和燕思楠组队的时候还笑得跟朵花似的,怎么突然就决定不装了?

    于是我满脸疑惑地回头看向燕思楠,想看看后者是否和我一样无知无辜。

    然而后者神色冷淡,甚至在冷淡中还夹杂着一丝厌恶,像是在被迫看着一颗碍眼却又一时半会抹不干除不净的渣滓——总之肯定不是疑惑的样子。

    ”……“好像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在她几乎轻蔑的的注视下,白叶枭终于打破了最后一丝冷静,狰狞地崩溃道:“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姓祁!!”

    他的绝望通牒没震慑到我,反倒是毫无表情管理的样子让我有了种微妙的错乱感,总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高手,而是一只炸毛乱叫的鸡崽。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打断了他:“等一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刚刚那么长时间都去哪了?”

    我不说还好,一说他脸都青了,指向我身后的燕思楠,骂道:“都他|妈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

    半小时前。

    陆御在棠吱的推搡下,七扭八歪地摔死在了楼梯间里。

    正在房间里整理河狸香囊的白叶枭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你有听到吗?”

    燕思楠倒是没什么反应:“听到什么?”

    “好像是楼梯间那边的声音。”白叶枭往楼梯间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本来是想笑的,笑那些蠢蛋对外不足内讧有余,但念及燕思楠还在身边看着,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转而悲天悯人地叹了声气,“不会是有人摔下去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吗。”燕思楠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希望我们待会送东西下去的时候……不要也不小心摔下去才好。”

    “……”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是有心。白叶枭扯了扯嘴角: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但她说得极为轻巧,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他根本没法从她平得只剩一个调的语气里听出她话外还有什么话。

    是看出来了自己想要做掉她?怎么可能。到现在三本书、那么多人,还没几个对自己产生怀疑过,更何况这个生硬迟缓的女人。

    那难道是她也动了歪心思,在暗示自己的内心想法,想要先下手为强?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疑虑,燕思楠透过自己垂下的一绺鬓角看了过去。

    那眼神隔着几道发丝、合该有些女子柔美的迷蒙感,他却有了种正在被洞察的感觉,忙重新摆出了个真挚的表情,正想开口,她却先笑了笑:“不过有白哥在,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是啊。白叶枭感受着自己陡然加速又减缓的心跳,也微喘了口气笑了起来。

    和自己玩这些未免也太班门弄斧了点。她一个C级,就算有点什么小心思也最好藏着,不是吗?

    燕思楠扭过头不再看他,又自顾自装了两只香囊,白叶枭也默默地整理着自己负责的那一袋。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枯脆的香囊相互摩擦的簌簌声。

    待会要进的那条隧道肯定是凶多吉少。白叶枭低头盘算着。让他第一个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得想个理由先把这个女的哄进去才成。

    哄不进去?哄不进去那就上手推。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斗不过一个看起来这辈子饭都没吃过两口的女人?

    他这么想着,心情也好了不少,那厢正准备把麻袋口扎紧的燕思楠眼神却忽然敏锐地一敛,然后侧头看向了门的方向。

    “怎么了?”白叶枭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温文尔雅。

    “来东西了。”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像是马上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挑,“原来是这样。”

    白叶枭皱眉。他自己虽然是个打哑谜的老手,但旁人这样的时候也难免不愉快:“怎样?”

    燕思楠再次看向了他,眼神却好整以暇了起来。

    他表情僵了一下。

    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自己曾几何时也对他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不好说。”燕思楠双手把装满了香囊的硕大麻袋往上掂量了掂量,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但我猜应该和管家的那一句‘保持安静’有关系吧。”

    如果他们都能听到,那楼梯间里闹出来的动静想必不小。

    白叶枭神情一紧,也猜到了变故:“喧哗的惩罚来了。”

    “其实也不用担心。”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忽然又放松了下来,“大声喧哗的是他们,我们从头到尾都在安安静静干自己的事情。就算有什么危险,也不应该波及到我们才对。”

    惩罚到底会不会波及没有喧哗的人他当然不知道,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等着她松下警惕出去查看,到时候结果如何岂不是一目了然。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他最后温声问,一贯地引诱着。

    燕思楠视线落回了他身上,眸色温顺,像是要答应。

    白叶枭弯了弯眼,表情更为真诚了些。

    她死了之后,下一个又该找谁呢?

    那个道姑么?

    然而她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一声。白叶枭仍沉浸在下一步计划的思考中,她的话就这么被他毫无防备地收入耳里:

    “你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笨吗。”

    含着最后一丝笑容,白叶枭僵在了原地。

    她话音落下后没有再急着冷嘲热讽,而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出口的话。

    白叶枭感觉自己后颈上的一根汗毛立了起来。

    但凡她再多说两句,他都可以觉得她在小人得志,为自己看透的一些东西而沾沾自喜。那样的话她就还是差他一招,他就还有可以圜转的余地。

    但她没有。

    她的语气像是在宣判自己的死期。

    但他挑了这么久的小白鼠,怎么可能看走眼选错人。他心一紧,赶紧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想从她的眼神里揪出哪怕一点不确定。

    她没有躲闪,眼神冷淡。

    此刻他再看,忽然发现她虽是长发女相,却一点都不女气。

    莫名地,他虽然对这张女人的脸完全陌生,但凭着那对疏淡又清润,如散落雪中的黑曜石般的一对眼睛……

    他微微睁了睁眼。

    “……我和你见过吗?”

    “谁知道呢,C级的人你应该见过不少吧。”燕思楠笑笑,似有所指,“这次应该是棠吱和洛零他们两个弄出来的,不然也没有其他人会连管家的提醒都不放在心上。”

    想着,她自言自语一般道,“忘记规则是B级会犯的错,那我这种C级又应该犯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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