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戚烨霖那天就想问来着，只是被戚瀚宸搅和了节奏，又被外公一大通均势理论整得云里雾里，所以误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而今天他终于从不小心漏了马脚的二伯母口中得知，原来和学生会主席相连的巨大的好处，指的竟然是办公厅！
不愧是周天一口中的“大路”，当真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想到这里，戚烨霖坐立不安，红烧肉都不吃也得把外公拖出来聊上两句，问问这位执棋人，他这颗卑微的小棋子接下来该走去哪里。但他一时心急便忘了规矩，外公还没答就听到母亲呵斥了一声：“烨霖，没礼貌了。”为他刚刚突然升高的语调和并不谦恭的叙述。
戚烨霖感觉自己惊出了一身汗。大概最近和楚银晴待太久，说话都略随意了些，现在被骂才意识到，他刚刚这行为有许多不妥之处。
饭后散步活动的发起权被牢牢掌握在外公手上，况且老人家刚喊了小叔饭后起卦，他这忽然横插一杠果然就引发了饭桌上的猜忌重重。小叔边吃着边微不可察地轻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各有所思，像是已经嗅到了一点点后浪推前浪的火药味儿。
“啊抱歉抱歉。”
在母亲的提点下，戚烨霖主动抓起酒杯来了段祝酒词，企图活跃一下饭桌上的气氛，然后又换了个恭敬一点的要约：“阿公，我的意思是我学习上有些困惑，想和您聊聊。也……不是很着急。”
虽然他故意补了最后半句，但是外公一扫他的表情就明白是件着急的事，开口替他解围道：“邦炀，你吃完去书房等我。”说完便率先站起身，刻不容缓地开启了谈心通道，戚烨霖也只好和餐桌上的其他长辈打了个招呼，然后默默跟上。
除夕佳节，外公的后花园也被装点得十分有节日气氛，戚烨霖还在为这美轮美奂的灯笼瞠目结舌，就听外公好像想明白他要闹哪门子的妖，不耐烦道：“又要聊甲子年？烨霖，外公知道你倔，但这是你的命……”
很抱歉给老人家留下了个恋爱脑的印象，戚烨霖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今天不聊晴晴。”在外公重新变得困惑的神情下，他一鼓作气地把自己上个学期打工皇帝的光荣事迹和盘托出了。
出谋划策这事正中这大军事家的下怀，而且像是也没料到他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跟战国策一样精彩，所以在他声泪俱下地叙述完后，外公便调侃道：“外公可没教你朝秦暮楚吧？”声音都带上了点笑意。
戚烨霖叹了口气，声明自己属实是被迫骑墙：“中立国惨变缓冲区，腹背受敌。”
其实，他提出这个问题也不指望外公能客观公正地给他评一评。毕竟从上次交谈中看，外公很希望他能维持住和朱颜的关系——即使没到和楚银晴的程度，也得先到和辛宏源的程度。而他刚刚蠢蠢欲动了一个新方案，得先和老人家打上个招呼。
“缓冲区可不容易啊。”外公感叹道，接着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无论谁赢你都会输。”
戚烨霖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之前有想过，就像之前那个遴选的舆论风波一样，没有人会从自己技不如人身上找原因，转移矛盾是最快的办法。所以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朱颜和周天一中的输家都会误以为他帮助了另外一方，而去找他的麻烦。
所以，最近他在比较哪一方能找给他的麻烦更小，然后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朱颜手里的牌无非是亲密关系，算是一张能够直接惹恼小叔的王牌，但如果他再把恋爱脑形象做实一点，小叔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分到他身上。与之相比，周天一手里是一张捉摸不透的暗牌，但周家和戚家的关系相对较好——这次海建被罚，周通算是第一刽子手——所以周家大概率也不会因为一个周天一小题大做。
另外，结合二伯母的话，如果学生会主席真有什么直升办公厅的渠道，他也得思考思考究竟推谁黄袍加身会更加稳妥一些。从他们戚家整体利益来看，这俩人属实是不分伯仲，所以他打算来问问外公，期待老人家会给他一些启示。
正思考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问出这回事，他就又听外公喊了他一声，点出了第二个问题：“烨霖，没人会费尽心力争取一个缓冲国。”
这个问题着实是戳到戚烨霖的痛处了。他自暴自弃道：“因为我姓戚呗。”
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姓戚，朱颜和周天一理都不会理他一下，和他主动去接触辛宏源理由相同。
说完许久也不见外公回答，他这才想起母亲之前让他把关于姓氏的一切抱怨都在心里藏藏好，连忙慌乱地抬起头，想要赶快解释一下自己对姓戚没有任何不满，相反还无比骄傲，却恰好对上外公意味深长的目光。
“姓戚的人从来不容小觑。”老人家笑得狡黠，“假道于虞以伐虢。”说完便心满意足地看他呆立在原地的表情，像是要留他独自消化这目光长远的军事智慧。
但戚烨霖呆立在原地其实并不是在消化，假道伐虢他听懂了，他只是被这极大胆的方案给震惊了。
他之前是打算割席一个，但没想到外公现在是让他直接掀桌了！
但是等一下，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背叛就能背叛的啊！背叛一个还不够，还要让他背叛一双吗！
“阿公，他们一个是朱万春的孙女，一个是周通的侄子啊……”
误以为外公忽略掉了这个关键信息，戚烨霖又故意强调了一下。但见外公浓眉一皱，脸色重新晴转阴，他便了然，嘿嘿一笑：“明白明白，我还是戚寰楚外孙呢。”主动找回了自己“不容小觑”的戚家人身份，装作不怕困难信心满满的样子。
但外公对他这回答不太满意，摇了摇头。“烨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他意味不明地念叨了一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外公只教了你这个。”
说完，老人家便独自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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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和小叔两个人相约密谈，这意味着饭后活动每人可以少上两个警报。表姐和姐夫很担心小叔的境况，在楼下如坐针毡了一会儿便选择继续去书房门口坐立不安，然后把女儿托付给了看上去就很会带娃的魏云起。但没想到这人当起了个二道贩子，转手便把唯一亲外甥女交给了和他的好弟弟。
戚烨霖刚刚在家长里短局中假笑捧哏，这下被哥哥拯救，如释重负地就跟过去了。于是，兄弟二人便顺理成章地躲在文艺汇演区联机打起了游戏，之后又各自玩起了手机，偶尔抬头给这小小钢琴家捧捧场，搭上两句话，可谓神仙生活。
美好除夕夜，戚烨霖发现和他一样放弃春晚选择手机的人格外多。他给几位老师和朋友发的新年祝福几乎都被秒回，除了某些要和一大家人陪爷爷看春晚看到敲钟才能离席的C城人士——这事楚银晴之前抱怨过了，戚烨霖搬出什么戚家繁文缛节都没用，大小姐已经认定这是酷刑中的酷刑了。所以当下，他也只能把刚刚拍的外公家院子里的花灯照片发了过去，给这受刑之人一些些慰藉。
和他一样由于女朋友失联而十分无聊的还有一位Y省人士。针对他这略微无厘头的“除夕快乐！你下学期想竞选学生会主席吗？”的祝福，陆煦同样回复了一句成分复杂的话。
“谢谢，同乐，……”
有种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的感觉。
戚烨霖连忙就把自己抽风的缘由搬了出来：“哈哈哈哈这不是觉得你挺合适的。形象好气质佳、组织能力强而且还细心体贴，肯定能落实为学生服务宗旨。”
对方好几个正在输入中，像是被他这一通夸奖搞得莫名其妙，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被王一楠绑架了？”
戚烨霖想了想觉得一阵恶寒，连忙更新了一句深明大义的：“……说认真的。这不是也为了你明年的校赛着想吗？无论朱颜还是周天一谁当选，互联网+创新创业大赛的事肯定没人愿意抓。”
和陆煦发消息就总要忍受他这个纠结的“正在输入中”，戚烨霖吸了口气，正要再补充点什么，就看到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条白色方框。
“所以，你打算让我打着为学生服务的宗旨给自己谋点利益？”
让他十分崩溃。
大君子谈条件的时候是这种毫无保留作风的吗！这种暗地里的利益输送自己清楚不就行了吗！
正有点为陆煦这不开窍的样子抓狂，就看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你也挺合适的，形象好气质佳、组织能力强而且还细心体贴，肯定也能落实为学生服务宗旨。”
为这人记仇的状态无语了一秒，戚烨霖朝屏幕翻了个白眼，继续原话奉还：“所以，你打算让我打着为学生服务的宗旨给你谋点利益？”
这算盘响的，他在A城都听到了！
但论逻辑，他是真的讲不过这些经院人。陆煦一条最新消息很快发来，格外无辜的。
“可这是谁说的呀？”同时，原文引用了他几个月前发过去的消息：“提议创立学生生涯部，允许学生创业团队向学生会申请启动资金。”
戚烨霖哑口无言，随手回了个阿巴阿巴的表情包试图自欺欺人。
对方暂时没别的消息传来。安静的几秒钟里，顺着这事，戚烨霖又不禁想到了和这封提案几乎同时被发到学校邮箱的另一项提案，事关志愿服务认证权。而且他记得，他当时用的是楚银晴的邮箱！
有个答案刚刚在心里破土，屏幕上的新消息就帮它萌了芽。
“其实青青更合适。”
还有一条略微鄙视的：“你刚刚就想问我这个的吧……”
算是摸透了他这拐弯抹角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