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除了小朋友以外,有些大朋友也对这花花绿绿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看出楚银晴两眼放光,戚烨霖便先搬下了几个不太危险的小烟花,然后发了她打火机,让她先带着瑞雪自己玩一会儿,等他把大的搬下来之后再过来看。

    总算收回了刚刚那满嘴跑火车的状态,有了点靠谱的样子,楚银晴欣然答应。流光溢彩的喷花中,有些人任劳任怨地搬着好几个大箱子跑前跑后的,她都有点被感动到了。

    只是感动不了几秒,她就见这人现了原形,叉着腰忍无可忍地敲了敲后车窗,质问道:“有些人,钱也不出力也不出,良心不痛啊?”

    刚刚车子停稳之后,魏云起和他女朋友并没有下车,大概一个还在闹脾气,另一个利用这个小空间哄了一会儿。所以现在,魏云起降下车窗,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轻飘飘道:“有一点痛,所以我打算现在带墨墨下山,眼不见为净。”

    声音听上去满血复活,语气也恢复了之前和弟弟互怼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把女朋友的问题解决完了。

    面对这过河拆桥之人,戚烨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笑,然后同样掏出了一把钥匙晃了晃,干脆利落地把汽车给熄火了,显然这把钥匙才是主钥匙。

    “走呗,两位大博士精力那么老多,600多米高的小山包,徒个步,不成问题。”

    兄弟双方势均力敌,于是很快便达成了一起做力工的共识,魏云起老老实实地下了车,整体工作效率提升一倍,烟花表演指日可待。

    魏云起的女朋友当然不会加入搬烟花大军,所以自觉凑到了女生这边,看她们玩。楚银晴递给她一个手持烟花,又招呼她一起来拍照片,但都被拒绝了,看样子孔墨梓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感兴趣。

    隐约看出她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楚银晴给李瑞雪点完剩下的几根烟花棒之后主动凑了过去,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主动把话挑明了:“我去过他家了,所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的。”

    刚刚酷酷的姐姐现在像是有点害羞,微微低下头别开了一点视线,但很快便把头抬了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我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挺佩服你的。”

    神情中完全没有一点动摇的样子,只是如果她没有把两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的话。

    楚银晴看出了她的这一点点破绽,便决定也学习一下有些人的热心肠,所以笑着摇了摇头,故意把话引到了对方身上:“去朋友家玩一下,和获得钟家庆奖相比,还是后者更值得佩服的。”

    去年来A城玩的时候,戚烨霖在给她介绍家庭成员的过程中就把“他嫂子”这最年轻的钟家庆奖做了一番大肆渲染,所以楚银晴对孔墨梓的印象一直都是这么个很令人钦佩的荣誉称号。

    但这很直白的夸奖把眼前人说得不好意思了,孔墨梓连忙摆手自谦了一下,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然后又开了个玩笑:“现在我可拿不出怀尔斯解费马大定理的精神。”

    大概这是只有他们数学圈才能听懂细节的小笑话。不过楚银晴知道费马大定理,所以隐隐感受到对方是打算知难而退的意思,便直截了当道:“孔小姐或许想多了,其实,他们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家庭氛围很好的。”

    孔墨梓先是点了点头:“嗯,其实我在学校见过他爸妈的,还上过魏教授的通选课,感觉是很亲切的人。”肯定过后,她又有点纠结地皱了下眉:“但就是他那些舅舅们,感觉我完全应付不来。”

    楚银晴对此深有共鸣,所以重重点了点头,但想起自己是来做说客的,便赶紧把脸上这苦大仇深的表情换掉了,传授从楚校长处习得的宝贵经验:“别担心,我们是客人,他们为难我们是他们小气,我们怼回去就好了。”

    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孔墨梓的肩膀,又补充道,“况且,即使你怼不好,魏云起会帮你怼回去的,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毕竟有些人今晚的壮举依然历历在目,她现在想想都还心惊肉跳的。

    孔墨梓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顺势恭维道:“所以说,我挺佩服你的呀。”说完她又舒了口气,换了个吐槽男朋友的声音,“而且,魏云起也不会帮我的。他只会在之后劝我,‘墨墨,别放在心上,他们随口一说的’。”

    对方最后半句搞了个魏云起模仿秀,把楚银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禁想起戚教授评价她大儿子的话,对孔墨梓的判断多了几分赞同。

    不过,以她这次的观察看,魏云起的那些舅舅们根本都不爱搭理他这外甥,即使真的为外甥的女友费了什么口舌,也的确是“随口一说”的,所以魏云起息事宁人的策略倒也没错。一个家里有一个人在风口浪尖就够了,要不戚教授得长多少根白头发呀。

    正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边思考着该怎么继续做说服工作,楚银晴就又听对方问:“话说他们戚家该不会有那种规矩吧?就是戚烨霖要等魏云起先结婚才能结婚什么的。”

    大概是今晚被他们重点关注了感情状况,所以很自然地生出了这种疑惑。

    楚银晴被问得有点脸红,连忙摆手,解释了一大串:“那个……孔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哈。就是,云起哥之前也有照顾过我,我就想着帮他说几句话。而且,这事真的没那么恐怖的,你来玩一下就知道了,不用有压力。”

    孔墨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关注点却全在前半句上:“是吗?我还以为是这个原因呢。要不,戚烨霖也太关心他哥的感情状况了吧?我这次真要被他给吓了一跳。”

    是啊!这种男女朋友矛盾调解什么的就是很尴尬啊!她就知道她不该学有些人一样瞎热心!楚银晴现在跳脱出来,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前男友这行为有多莽撞了,连忙帮他道了个歉,然后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只是她不说话,孔墨梓却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她。“诶,戚烨霖现在还在欣卿学国际关系吗?还是他转了计算机系或者什么……金融系啊?”

    或许这才是她今晚几次站在一旁观望,却欲言又止的原因。

    楚银晴有点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对的,他还在学国际关系,我是学金融的,你……是要找计算机系的人吗?他在那边确实有些朋友的。”

    孔墨梓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出现了一半便又重新收了回去,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嘟囔了几句:“那也不应该这么厉害的吧?账户什么的……唉,我真不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的了,魏云起一说起这个也神秘兮兮的……”

    楚银晴皱了下眉,还来不及深想,对方的自言自语便被那近在咫尺的烟花爆炸声打断了。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不远处,那个刚刚话题的中心人物挂着个功德圆满的笑容朝她们走近。在那不断闪烁着的烟花光影下,他的一半侧脸也是忽明忽暗的,看上去有些陌生。

    孔墨梓看到他来便往另外一侧走了走,故意拉开了一点距离,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所以楚银晴很快便听到他问:“没说我什么坏话吧?”不知道是不是也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什么不对劲。

    “嗯?”楚银晴疑惑道,又装着烟花声太吵没听清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毕竟他也没有站得和她很近,这个借口找得也还算合理。

    戚烨霖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又指了指天上,意思是让她好好看表演。楚银晴这才把视线移向天空,补了一下这组烟花表演的小尾巴。

    第一组应该只是个“开幕式”,24发烟花发射完毕,夜空再次回归寂静。呼啸的北风带来一点硝烟的味道和一丝冷意,楚银晴不禁打了个哆嗦。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突突突”三声,下一组烟花也很快开始腾空,又噼里啪啦的在空中炸成了满天的繁星。

    “璀璨夺目但归于一瞬。”楚银晴忽然想起上次和戚烨霖一起看烟花时他说的话来。

    上次总觉得他悲观,可是她现在好像也迟到地接上了这个频道,心中竟忽然也生出一种悲凉之感,只能悄悄裹了裹大衣。

    正想着这些,耳畔却忽然出现了一片温热,“很冷吗?”

    楚银晴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转了过去,便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很近很近,甚至,好像如果她刚刚没有往后退一小步,她就会不小心地擦过他的双唇。

    想到这里,她身上哄得一下就烧了起来,但是视线却总是集中在他上唇中央的那颗饱满的唇珠上,感觉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条件反射一样地微微闭上了眼睛……

    “砰!”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楚银晴回过神来,迅速睁开眼睛,赶紧伸手推了他一把,又自己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第三组烟花的开场声势浩大,火药直冲云霄的瞬间好像和她的心跳共振在了一起,于是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一种越发加快的“砰砰”声,震得她头晕脑胀的,索性又把眼睛闭上才忍住了这阵目眩。

    只是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对四周的一切却十分敏感。所以感受到有些人打算卷土重来,她便迅速伸手又把人给推远了些,低声警告道:“戚烨霖你不要离我那么近!我不冷。”

    她真的没说谎,虽然刚刚是有点冷,但是被他搞了那么一出之后,由内而外热到不行,汗都要下来了。

    但有些人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甚至还又凑近了些,弯下身子把他的耳朵伸到了她唇边,学她一样“嗯?”了一声。

    同样装烟花太吵没听清,只是这演技比她可差远了。耳尖通红通红的,一看就知道他这大脑里就没装什么好事。楚银晴更无地自容了,拧了他一把就把人给丢到一边去,拒绝交谈。

    他吃痛得“嘶”了一声,做了个委屈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故技重施地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打是疼骂是爱,这么凶看来对我是深爱了。”

    真一点儿都听不下去!楚银晴吸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基于你犯贱的正当防卫,你不要误会了。”

    为了不被有些人误解为基于疼爱的骂声,她刻意控制了一下声音和语调,力图达到不卑不亢的效果。

    但听她这样说,这人却忽然笑开了,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楚小姐耳朵还没聋呀。”边说边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楚银晴被噎了一口,盯着他笑眯眯的脸,忽然很想使出一招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问问他耳朵也没聋刚刚干嘛凑那么近过来惹人误会。但还没问出口,就见他缓缓抬起了左手手腕,横在了他们二人之间。

    眼前,他手上那条深棕色檀木手串被照的微微发亮。

    而他想要展示给她看的东西,大概是手串下方那块银色的手表。

    这是她送他的20岁生日礼物。情侣腕表,她买了男款送他,希望他回礼的时候可以送她个女款,结果谁承想这人一点儿窍都不开——虽然他送她的礼物比那女款手表要好上100倍就是了。

    靛蓝色的表盘上,时针分针和秒针渐渐在最高点重叠。

    余光中,夜空里好像炸开了一颗巨大的粉色爱心。绯色的光把他的脸给染得通红,瞳孔亮得像是她挂在胸口处的那枚皇冠戒指。

    “新春快乐。”

    他说,好像不需要看表,只需要等这个信号,就知道是时候了。

    新旧更替的烟花表演格外盛大。接连不断的烟花相继升空,红色的绣球、银色的扇面,紫色的花,金色的脚印……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一齐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宛如魔法一样,将黑夜幻化为为永不会落寞的白昼。

    耳膜被各种各样的爆炸声震得发麻,可是他那中音提琴一样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祝你永远盛放,永远值得仰望。”

    称呼都没加,像是他打算故意说得冷淡一点,只是他的表情却掩饰得不怎么成功。

    光顾着笑他,可她还不是同样的狼狈。

    甚至,等楚银晴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踮着脚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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