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是从看热闹的人群里传出来。

    紧接着,人群中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疾步走过来。

    是周衍行,她扫了一眼。

    周衍行朝桌子上的碎片和血迹看了看,先脱下衣服将沙发上的人盖住。

    棠七哄散了看热闹的人,桌子旁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杪杪。”周衍行伸出手摇了摇靠在沙发上的人。

    她睁开眼,转头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只一眼,就这一眼,将他这些天对她所有的好都勾出来。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哗啦哗啦泻下来,无声的。

    可她还是咬着牙,压住喉头涌上来的酸涩,冷冷抛出一句:“滚。”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周衍行语气极度温柔,又耐心。

    “滚!”她依旧咬着牙,背着手将自己的眼睛捂住,虚虚说了句:“你管不着,老畜生!”

    “好。”他坐在沙发上,侧身将她围住,低头道:“我是老畜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不行?”

    眼底的人不说话。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前提是把身体养好,你刚退烧又喝酒——”

    周衍行话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她沾着血的胳膊,又看向棠七。

    棠七连忙推卸道:“是她自己的弄的,我们可什么都没做,酒也没敢让她喝,都由着她。”

    周衍行又转头看向那个叫阿凛的男人,沉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行哥。”男人笑了,心里大概有了眉目。

    “有医药箱吗?”周衍行问。

    棠七立马吩咐服务员去拿。

    他们一行人前后脚去了后面的包厢。

    此刻包厢里亮着灯,却不同于一般包厢五颜六色的灯光,是土橘色的暖光灯,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

    周衍行蹲在地上,轻轻挽起她的袖子,拿着消了毒的镊子轻轻帮她把扎进去的碎玻璃一点一点清理出来。大约清理了十来分钟,完后又用纱布帮她紧紧包扎好。

    全程她没有喊疼,任由他弄,也懒的搭理。

    “还疼吗?”周衍行继续蹲在地上,头处于与她平齐的高度。

    她没理他。

    周衍行叹了口气,柔声问:“你说,怎么才肯跟我回去?”

    她当没听见似的。

    他耐着性子,继续温柔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够包容你,你生气是应该的,我道歉,好不好?”

    “我不跟畜生计较。”她冷言,心里却暖暖的,甚至生出一种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可那个怀抱不是她的,是另一个人的,她脑子里浮出那个人的样貌,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好,不跟我这个畜生计较,那你说,你想要怎么样?”周衍行继续哄她。

    “你滚,我就回去。”

    “不想让我管你?”

    “对,我不想被畜——被你管。”

    “好,那我以后不管你,但今天得管,行不行?听话一次,回去你想怎么罚我都行,都由你,我都配合。”

    一圈的人都被他这耐心折服了,尤其是棠七,恨不得跪在地上拜上一拜。倘若是有人对他这样摆谱,他不赏一拳头就不错了。

    “我要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她问,看着他。

    “对——”他看着沙发上的人,一字一句又沉稳地咬下音节,“可以无底线。”

    “那你跪着求我回去,就现在,跪在这里求我,我就回去。”她说,看着他,盯着那双墨色的眼睛。

    “好。”这句话答得很干脆,似乎早有准备似的。

    一圈的人都惊着了。

    周衍行单膝跪在地上,跪在沙发上的人面前,没有丝毫不悦,更不在意周围几个人怎么看,笑道:“求杪杪跟大哥回去?”

    棠七一开始对这些事没兴趣,本来想走,可看到这一幕又不走了,留着看热闹。他这会儿就差五体投地贴地膜拜了。老周真男人!他想。男人做到这份上真他妈是没谁了!

    “我不会叫他爸爸。”她红着眼睛看他,“我不会叫姜致远爸爸,你弄死我也没用。”

    “好,不叫就不叫,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你高兴,我和姜叔都配合你。”

    沙发上的人站起来,“走吧,我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家。”

    姜致远在客厅里等人。

    姜唐进了门直接往楼上走,没看也没理客厅的人。

    “杪杪~”姜致远把人叫住。

    她没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冷言:“怎么了?”

    “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让爸爸看看要不要紧?”

    姜致远跑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仔细看了一阵,又问:“疼不疼?”

    她想甩开,可一使劲胳膊就开始疼,不过她还是忍着疼硬生生将胳膊抽回来,“不要紧,不要你管。”

    她将胳膊抽回时力道有些大,姜致远差一点被这力道带下楼梯,被走上来的周衍行扶住了,干脆扶着人往楼上走,边说:“姜叔,你先去休息,已经这么晚了,身体要紧。”

    周衍行扶着人绕过她,又回头叮嘱她:“先别洗澡,在房间等我。”

    姜致远只是心冷,可也不愿意跟女儿计较什么,只好回房间休息。

    咚咚咚。

    这种熟悉的敲门声旋律,这几天姜唐已经习惯了。她走过去打开门,看也没看门口的人,开了门就折回去往里走,坐在床沿上。

    周衍行端着消毒水和纱布进来,另外端了一碗汤放在桌子上。

    “我先帮你把伤口再检查一下,然后把醒酒汤喝了。”

    他一边叮嘱,一边走过来蹲在地上,将那只带血渍的袖子轻轻挽起来,拆下纱布,拿起镊子顺着灯光又开始细细检查。

    “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她低头撇了一眼,看着眼前细心帮她处理伤口的人,心头堵上的石头一点一点在破开,她的嗓子似乎也清亮了不少,努起嘴道:“你别弄了,我不疼。”

    “别动——”周衍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酒吧里灯太暗了,我看不清,不再检查一下不放心,要是不弄干净,万一伤口感染了,你这小胳膊就废了~”

    她继续努着嘴没说话。

    周衍行扫到她那油壶似的嘴直笑,“还不高兴?这么小的人哪儿来这么大的气性?”

    “你管我。”她依旧嘴硬,可心里的气似乎在一点一点消散。

    “好了。”他开始裹纱布,每裹一下动作都十分轻柔,嘴里时不时吹着风,“今天晚上别洗澡了,自己把身体擦干净,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帮你擦擦也行。”

    她推开眼前的人,下意识往后撤了几米,防备似的说道:“我自己能行,才不用你帮忙。”

    看她这样子,周衍行又笑了,这次是大笑,笑了很久才停。

    “脑容量也就这么大点儿——”他用他那副宽大的手掌比划起来,“这么大点儿地方,多想点儿有用的,别成天瞎琢磨~”

    她没说话,低头将红扑扑的脸蛋藏起来。

    “把醒酒汤喝了就休息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忙,你有事儿来书房找我。”

    他说完端着消毒水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姜唐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后,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将晕红的脸蛋儿又仰起来。她慢慢掀开胳膊上包扎的整整齐齐的伤口,伸出手指顺着纱布的纹路轻轻抚摸,一遍又一遍。

    她不该折辱他的,她开始谴责自己。

    姜致远说的对,周衍行不欠她什么,可他还是给了自己无限的包容和耐心。她喜爱他对自己的耐心,甚至依赖,可她又不敢依赖他,因为他不是一个合适的可以让她随意依赖的男人,他是有主的。

    十二点多,三楼书房的灯还亮着。

    姜唐蹑手蹑脚地跑上去,在中间走廊上徘徊着。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时不时穿插着电脑打字的声音。

    她轻轻走过去,将门推开一个缝,眯着眼睛往里看。

    里面的人在书桌前坐着,似乎在工作,左耳带着耳机,时不时会对着耳机说话,内容大多是公司的事。

    她多看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似乎一直没发现她。

    正当她准备走,书桌后的人抬头了,扫了眼被推开一条缝的房门,正好与她对视上。

    “我这边有事先挂了,翻译材料最晚后天给我。”

    周衍行交代完工作,迅速摘下耳机,抬手朝门口拨了拨,“过来。”

    又被发现了。姜唐想。

    不过她心里很庆幸,咬着嘴巴憋着笑走过去,佯装出一副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

    办公桌后的人交叠着胳膊随性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又开始笑。

    她觉得有些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问:“你还不睡?”

    “还有点儿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她问。

    对面的人一开始没说话,想了很久才调侃道:“这话可不像你说的——这种充满歉疚的话。”

    她白了一眼,开始翻弄桌上放的一沓材料。

    这是一家德国建材公司的资料,是纯德文版的。

    她来了兴趣,又问:“你跟外国公司有合作?”

    周衍行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翻看的资料,又抬眼看着她说道:“对,准备谈合作,他们的代表应该会在下个月过来,怎么了?”

    她撑着胳膊一个飞跃跳起来坐在办公桌上,与他面对而坐,晃着腿,“你刚刚电话里说的要翻译的资料是这个吗?”

    “对。”

    “你不懂德文?”

    “不懂。”他依旧看着她,温柔的笑。

    “我帮你翻译。”她装作不经意似的晃着脑袋,“无偿的,包你满意。”

    “你有兴趣?”

    她没回答,跳下来拄着他的椅子把手,另一只手在衣角来回磨,“就当,就当——道歉。”

    她的声音很低,最后两个字几乎听不到。

    “道什么歉?”

    “那天——那天——”她低着头,手指在扶手上胡乱地画起线条,嘀咕着:“我不应该让你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你,对不起。”

    椅子上的人身体僵了一下,又笑了。

    “我不应该说你是——说你是——畜生。”

    她彻底将头压下了,耳根烫的通红。

    椅子上坐着的人没说话,交叠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她突然来了胆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放进他交叠的手掌间,画着圈儿,咬下嘴唇道:“对不起——大哥。”

    “我接受。”

    周衍行站起来,高大的身体将周围的光全部挡住,低头看着她,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我接受,行不行?”

    她垂着胳膊,将头往他胸前靠了一下,回道:“行。”

    周衍行没动,她也没动,就那样靠着,靠着,直到她身体僵了被他扶助,这样的“僵持”才结束。

    周衍行绕到办公桌前翻了翻那叠材料,端起桌上的咖啡喝起来,“这工作量可不小,你做得了吗?”

    “看不起谁呢!”她兴冲冲抱起那叠材料,仰着头自信说道:“我从会吃饭开始说的就是德语,算是半个母语——绝对不比你们公司的翻译差!”

    “好。”

    “三天——”她想了下,又立马改了口,“不,后天下午我给你。”

    他放下咖啡杯,走过去又将胳膊放在她头上来回摸,摸了很久,才沉沉的音节发出一个音节。

    “好。”

    她仰起头看着他,在心底唤了句“大哥”。

    突然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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