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勾起白润细腻的药膏，聊生一手拨开少年的紫色发丝落至前颈，光裸的脊背上是一道极长的狰狞疤痕，两侧的皮肉都隐隐向外翻。

    她只是沉默地将药膏涂抹在手腕上布匀，随后指尖顺着那红黑色的伤疤摸上去，仔仔细细，不放过每一丝微微凸起的结痂边侧。

    伤口是先从上下两端开始最先愈合的。等涂到中间部分那一点血肉鲜红的内里上，库洛姆微微弓起身，盖住身体前端的薄被被她咬进了嘴里，压住齿间的□□。

    “欸……你是…、…一平？”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冲天辫小女孩，库洛姆有些迟疑。

    “%/*_；、！”

    小女孩嘴里说着库洛姆无法听懂的话，是其他国家的语言。随后她吹了吹手中的包子，咬下一小口，能清晰地看到包子泛着白腾腾的热气与香味溢到空气中。

    “真…

    “好……吃！”一平用着略有生涩的发音说道。

    紫发少年有些讶异，“诶，你会说日语吗……？”

    一平依旧眯着眼睛看向她，她的手里撕下了一半包子递给库洛姆，紫发女孩微怔，因这份好意而变得不知所措。她有些不确定般地回头寻求帮助，“以太大人……”

    聊生以太抬眸，“不想吃吗？”

    “……不、只是……”库洛姆抿了抿唇，身体有一瞬的僵硬。……距离有点近，聊生以太在仔细为她涂抹药膏时候抬起头，鼻息间的热气就喷散在了她的后颈上。

    库洛姆的脸颊有些泛红。她看着面前的小孩再次咬下一口热乎乎的包子，伸手接了过去。软乎乎的包子混着温度暖烘烘的肉馅一起在唇齿间咀嚼，随后吞咽下肚。

    “的确很好吃……”

    温暖而柔软，包子内陷的汁水也足够充盈，好像一路从食管到胃袋都被变得暖和了起来。库洛姆的手指绞紧了被单，脑海里想起三浦春与笹川京子等人，心下变得更加柔软。

    “……”

    “谢谢你……”似乎就连背后的伤疤也减轻了痛楚。她向面前的小女孩道谢，随后对方停顿了一下，又掏出来一个包子递给她。

    “聊生。”稚嫩的嗓音隔着一道门响起，带着非同的平静。“你在这里吗。”

    是Reborn。

    “啊。”聊生以太可有可无地发出一声语气词，尾音压得有点低，她心情并不是很美好，更别提那脑子里正不断冲撞着往外出的那股潜意识。脑子里好像又要开始一突一突地痛。

    “不要不高兴，聊生。”Reborn站在门外，话语说得突兀异常。那双黝黑的眼瞳看不出情绪，蜥蜴柔软的尾部缠绕上了他的一根手指，“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虽然依据身体状况来说，聊生以太还是更适合待在瓦利亚那边，毕竟日本这里才算是战斗的主场……但根据Xanxus的反映来看，看来十年后的蠢纲他们也没能抓住她。

    ——精神状态。

    差劲，太差劲了。随着聊生以太的游戏被逐步破解，她也会同这个世界他尚未接触过却也能够想象出来的那个聊生以太变得一样。这人本质就是薄情的，她的游戏让她对世界的态度变得漠不关心，就算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突然死掉，沉默一段时间后她还是会自动自觉地淡化这段记忆，最后则会除了记忆之外任何情感也不剩下。

    可聊生以太的定义是一个人类。

    这恰恰导致了一个最矛盾的地方，就算是薄情，可她是有情感的。对于自己的痛苦、悲哀、绝望。人对植物每天浇水都能生出不一样的情感，又谈何生存在同类社会时的模样呢。

    日本作为主战场而言，基地里目前并没有几个适合给她传导火焰的人选。碧洋琪算做一个，迪诺也算作一个。其他的小鬼都太稚嫩，连成年人也无法抵御的火焰被抽离时产生的那种快感，他们就更别提了。

    ……门把手转动。

    聊生以太长长的发丝被她用一根筷子绾起来，想也不用就知道又是风教的……虽然她现在还不认识他。

    “不考虑剪短吗？”他问，“这样的长度已经很麻烦了吧，比斯库瓦罗的都要更长了呢。”

    ［……］

    Reborn又道，“库洛姆真是很努力呢，伤口看着很凶。但她和笹川京子她们的关系逐渐变得好起来了，这是好事，不是吗？”

    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缓慢道，“嗯……是好事。”

    聊生以太的态度还算在平和的绿色范围内，表示着目前还没有到达阈值的起点。Reborn目前没有让人给她传输火焰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几日后与白兰的那场“游戏”需要战力，他不确定那两人的火焰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二就是因为他需要亲自看到聊生以太的情况来判断她出现这种状态的原因。

    这样会有一些让她精神值下降，变得难受。但为了查明一下斯库瓦路所说的那段吐血经历也是没有办法的——Xanxus只是有着解决方法，并不知道原因。

    聊生以太拒绝掉了剪头发的提议。

    “是么。”Reborn并不意外，他伸出手邀请道，“要来玩机车吗？今天是课外教学哦。”

    ［机车……］聊生以太的脑子里划过几张她印象中的机车图片，算是蛮帅气的样子。

    “当做兜风一样玩就好了。森林的空气还是很不错的，你最近没有出门过吧。”

    “……好。”她转过身看向库洛姆，紫发少年已经穿上了一件柔软的棉质背心，盖住了背后的那道伤疤。“走吧，库洛姆。”

    “咦？……我、我也…？”

    ==

    “不好意思，十代首领。”强尼二用卷尺测量着，脸上浮现一股认真的抱歉，“你的腿果然……不够长。”

    沢田纲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把吐槽咽进去，大魔王可还是在这里看着……如果吐槽的话肯定又要被揪着这点狠狠羞辱一顿了吧！

    但果然。

    这种话还是不要用那样认真抱歉的语气说出来比较好……等等！狱寺君冷静啊不要突然黑了脸！总觉得你下一秒就要掏出炸弹来了一样是怎么回事……

    “哟、是聊生还有库洛姆啊，你们也来啦！”

    最先注意到的是山本武，经由Reborn训练过的敏锐力不容小觑。至少在聊生以太看来他们的战斗力提升速度像极了游戏外挂，放在小说里也是爽文分类的那类主角团设定……啊，反正这也刚好是对上反派的结局不是吗？虽她还没没怎么明白自己的网友棉花糖酱怎么突然变成大反派的设定了。

    “库洛姆还有、聊，聊生桑……？！”沢田纲吉正好骑在机车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强尼二那样评价极有可能是会被对方所听到。随后凭着他的超直感，强烈地感受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的腿上。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狱寺和巴吉尔倒是学得很快。”Reborn站在聊生以太的肩上如此评价道，聊生以太的技术他倒是不担心，就算是没了记忆，身体也还是会记得油门该踩多大的力道。

    库洛姆坐在机车的后位抱住了她的腰，疾风吹过来时候发丝有些变得凌乱，打到眼皮上的感觉并不舒服，聊生以太注意到这一点，提醒她可以贴得近一点。

    “不如让她学会了来载你呢。”Reborn如此感慨了一句。

    ［……］聊生以太没有回复。从来到这里刚见面时候她就意识到Reborn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些她所不知道的——

    让人有些烦躁。

    打个比方就大概是你和别人都在打同一款游戏，对方却比你获得了更多的线索率先开启了新章节一样。不爽。Reborn对待她的态度比起之前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语气里透露出的那种娴熟，虽然聊生以太也能明白对方是想通过这种方来试探“游戏”和她的记忆封印锁链（二次元游戏里的普遍设定并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达成解锁），但混着潜意识开始隐隐作痛般的东西，她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差劲了。

    聊生以太避让开了一侧的狱寺隼人，但他似乎是十分地不爽，“我才不需要你让！”

    真是的，他本来就能自己绕开的好吧！

    ［至今还是并未搞懂忠犬君的心路历程呢。］她平淡地在心里说道，眼神并未再留给一旁咬牙切齿的银灰毛色犬科动物……不，这么一想他的匣兵器可是猫科的啊。

    ［所以狱寺隼人到底是猫还是狗啊……］

    库洛姆抱住她腰肢的手臂因为笑意而隐隐有些颤抖，一旁努力跟上距离不远的沢田纲吉与搭手的山本武也自然听到了这两句平淡的不可思议之语。

    “唔……是哦。狱寺到底更偏向猫还是狗……阿纲你觉得呢？”

    “我觉得……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狱寺君其实是个人？”

    难以置信地看向山本武，沢田纲吉艰难地做出了这句回复。

    听见但却必须要当做没听见的狱寺隼人：……

    所以他决定把火气散发给一旁跟着好乐子的山本武，机车扬起一地灰尘裹挟着尾气甩了山本武一脸。

    “所以，库洛姆。来试试吗？”聊生以太停下速度，扭头看向身后的紫发少年。

    库洛姆有些迟疑，“诶？可是我……、我不会……”

    黑发少年平静地眨了眨眼，“我可以教你。”

    随后，那只漂亮的紫色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亮了起来。

    ==

    那么，现在的情况到底是……？

    狱寺隼人的瞳孔微微睁大，他完全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人就是长大后的聊生以太。

    “……哟。”

    “你好。”聊生以太平静点头。

    几辆机车都已经停下来了。对面的那个女人——短头发的聊生以太，相同的脸和那双独具识别度的黑色眼睛，没人会认不出来她是谁。

    黑色贴身劲装，带着兜帽的马甲……腰腹的地方露出一截，还有金属皮扣的马丁靴。

    她的手上带着一枚云属性戒指。

    ——一幕有点戏剧性的场面。

    两个聊生以太遇见了她们自己。

    ［……好像有点不妙。］即便是这样的话也是平静的语气，导致就算周围人能听见她的心音，也没有办法立刻反映过来。

    ……“我”想杀了我啊。

    这句话从聊生以太微张的唇缝中无声吐出。

    下一秒，女人——属于这个时代的她自己，脸上蓦然挑起一个灿烂的笑。

    “不、……不对……”

    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在这一刻起开始疯狂地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