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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一)

    顾清莹卧床琢磨了整夜,黎明破晓才合上眼,难得歇了一次懒觉。

    顾清莹向来律己甚严,平日都是寝于亥起于卯,八岁那年便自己起身洗漱上学堂,从不失期。课业上也属她最是专注刻苦,这些年谭先生每每见她都忍不住感叹,“当世王冕也。”

    新晋侯爷夫人周芳琦卯时初起来给顾侯爷和女儿备早饭,等到卯时末也没见姑娘起身,又重新热了饺子端去女儿的闺房前,到了门外没听到声响,她便悄悄打开一条小缝,见顾清莹还睡着,便以为孩子为了昨日之事费心,如此反复热了几次饺子也不见她起身,周芳琦便去伙房准备午饭了。

    顾清莹被午饭的香气叫醒时日已中天,她洗漱后随意扎了辫子出来,母亲和父亲已等着饭桌前。

    顾侯爷朝她招手,顾清莹惯常坐在两人对面,饭桌上摆着三道菜,一道是父亲喜吃的东坡肉,一道是母亲爱用的栗子烧鸡,还有一道是她的至爱杂锦四素,每次家里出事,母亲都会这么准备,一来是她没心思再去想其他食材的配搭,二是想着家人即便没胃口,也能吃上几口。

    饭桌上三人像往日一般,安静地用着饭,待大家都吃了个七八分饱,顾轻舟开口对女儿说道,“你母亲说的事,原先我还以为是她自个儿想多了,可你母亲说你也是这么想的,爹爹思虑了一番,要不咱们就不去京城了?”

    顾清莹见父亲母亲面前的菜都还剩着大半,提筷给母亲夹了块鸡肉,又给父亲碗里放了块东坡肉,才说道,“皇上若是有心,躲是没有用的,况且你们都上年纪了,北方天儿冷,如今父亲难得有了爵位,二老去中原养着才是最好的,你们就不必太忧心了。”

    顾侯爷只是瞧着碗里的肥瘦相当的肉块,却迟迟未动筷子,叹声说道,“自打你及笄,顾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咱们只想着让你挑,挑到合眼缘的再嫁,谁知等来这么一日……”

    顾侯爷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即便是皇上,你若不愿,爹娘也不会高兴的。”

    顾夫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哭丧着脸道,“可皇命难违,哪是咱们不高兴就能不嫁的。”

    顾清莹又往母亲碗里夹了筷子她最爱吃的栗子烧鸡,朝二人笑道,“好了,这都只是咱们的猜测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就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你昨夜还不是睡不着?”顾夫人咬了口女儿夹的鸡翅,嘟哝道。

    顾清莹无奈,“我睡不着不是因为此事。”

    顾侯爷和夫人齐齐看向她,问道,“那是为何?”

    顾清莹放下手中碗筷,正色道,“我是觉得皇上被劫持之事有些古怪。”

    “哪儿古怪了?”侯爷问道。

    半月前,潍县衙役方大童气冲冲跑进县衙,众人问他发生了何事,方大童吞吞吐吐,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在顾轻舟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将两个女儿肚兜被盗之事说了出来,起初众衙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接下来数日县衙接二连三的来人状告闺女被盗窃了肚兜和里衣,他们回家一问才得知自家的闺女也曾丢过肚兜,只是姑娘们羞怯不敢告知家人。

    此事闹得县城人心惶惶,百姓们担心是采花贼李风流来到潍县,文知县听闻了此事后便将县衙所有人都派上街去巡逻,直到捉到犯人为止,顾轻舟这些日子便是一直都在协助文知县捉捕那“肚兜贼”。

    “父亲不是在查盗窃一案么?为何会在松子河?”

    “是文知县派为父去的,他前几日问咱们三个县尉谁愿意去,他们两个都不吱声,我便应了。”

    “为何他们不愿去开渠?”

    “陛下大驾谁不想面圣?”

    “那为何父亲您不想呢?”

    “为父不是不想,许县尉比我品级高,齐副县尉年轻有作为,迟早会升上去,你也知道为父当了十年的副县尉也就这点能耐,何必跟他们争?”

    顾清莹听罢脸色一变,沉吟了稍许,喃喃道,“所以文知县早已料到父亲会答应的。”

    她又思及皇上被匪徒劫持后的反应,如若皇上也早已得知有人会劫持他,自是不会对此感到讶异,难道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不成?顾清莹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极了!皇上事后封赏了四人,陈威封为平阳郡郡尉,许家兄弟是副县尉,而父亲摇身一变成了一品侯爷,还赏了黄金万两,这事的最大受益者确为顾家,可皇上与顾家并无渊源,他又何必如此?顾清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皇上只是胆儿比较大罢了,黑衣们也许武艺高强所以逃脱了,他们往父亲处跑来也只是一时巧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父怎么听不懂了。”顾侯爷被女儿的一连串问话给问懵了,满是不解地看向她。

    顾清莹想了想,若真的只是一场戏,父亲应该能感觉出其中的异常,于是她向父亲说道,“我是在想劫持一事也许是皇上的安排。”

    顾侯爷听罢怔住了,相比顾清莹,其实亲历此事的顾侯爷更是察觉到其中反常,不说皇上当时云淡风轻,嘴边带着三分轻笑的神态,树林里那两黑衣人夹着皇上确实是直愣愣地冲着他们来的。

    当年顾清莹生母去了后,顾轻舟曾打探过她的身份,他赎回那枚刻有“定”字的玉佩,拿着玉佩查到了京城,当时京城里关于顾清莹母亲和皇帝之间一事传得人尽皆知,当他听夫人提及皇上似乎对清莹有意,他便想过皇上也许是冲顾清莹来的。如若昨日劫持是皇上的安排,那皇上让他封侯,让顾家迁往京城,难道都是为了得到顾清莹?

    顾侯爷越想越怕,手便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他忙掩于桌下,哈哈干笑了两声,“你昨日没睡好,糊涂了?皇上让人劫持自己?这是什么胡话!”

    顾清莹本还以为是自己异想天开,可瞥见父亲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便心知她猜中了此事,顾清莹了解父亲,知道他不会与自己说,便不再追问,只是笑道,“说的也是,是清莹高兴过头了,都不敢相信父亲当上大官,所以疑心病犯了呢。”

    “是吧?其实娘也不敢相信你父亲居然成了侯爷。”

    周芳琦见侯爷神色突变,连忙应声附和,接着又说道,“上次菀瑜来说想吃莲子雪花糕,娘等会做一些,你给她送去。”

    “好。”顾清莹甜声应道。

    顾家一家三口都默契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安静地进食。

    到了午后,顾清莹便带着食盒往黎家去寻自己闺中蜜友黎菀瑜。应门的依旧是黎家的阍侍李明,李明见是她一改平日傲慢的态度,上前恭敬道,“顾侯爷家小姐可是来寻大小姐的,小的这就去通报。”

    瞧着撒丫子跑去的李明,辉婶不屑道,“平日要他请黎大小姐推三阻四,不站一炷香都不见人,如今手脚倒是突然变利索了。”

    冬日寒风凛冽,顾清莹拢紧袖子笑了笑,从前她父亲只是小小副县尉,黎菀瑜的父亲是宁州五品的守城副将,黎家担心顾家有意攀附,故意接近她家的女儿,所以每次她来寻黎菀瑜,黎家主母都让门阍寻各种缘由打发她,有时她坚持,黎家主母怕自己女儿知道了会闹脾气,就故意让她站上一会才去通报黎菀瑜。

    有次顾清莹来寻黎菀瑜,李明一会说大小姐睡下了,一会又说管家给他吩咐了事没空闲去通报,却正巧被出门的黎菀瑜听见,自此之后都是黎菀瑜来寻的她。

    说来也讽刺,黎家防着别人攀附自己家,却又用女儿去仰攀远亲的范大将军家,她也是不久前从黎菀瑜听说她家表亲——荆州守城将领的小儿子范仲祺要来宁州,黎家安排他见了黎副将几个女儿,那个范仲祺相中了她,菀瑜三个月后便要嫁去新州京城。

    顾清莹和黎菀瑜自小相伴长大,想到此后相隔千里,再难聚首,她们两得了空闲便往对方府里跑,顾清莹倒不在意门阍李明的为难,只是辉婶每次来都忍不住臭骂李明几句。

    很快黎菀瑜就从黎家大门走出,黎菀瑜甫一见她就红了眼眶,顾清莹忙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马车慢慢驶向澜沧河,黎莞瑜惊喜道,“你瞧,澜沧河结冰了。”

    “是啊,从前咱们摘果子懒得去木桥那边,就踩着冰河过去,你滑脚掉进河里,还记得不?”顾清莹想起往事掩嘴笑道。

    听她说起自己童稚糗事,黎菀瑜瞋了顾清莹一眼,也笑道,“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事咱们才被家人逼着学会了凫水不是。”

    两人闲话家常,顾清莹念及以后再难看到雪景,便要下马车去走走,因着天儿冷,她就让辉婶留在马车里。

    两少女一青一蓝顺着澜沧河漫步而去,河上此时正结着厚厚一层冰,在旭日辉映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犹若千万碎银铺砌而成。

    黎莞瑜感叹道,“没想到你也去新州京城,竟比我还早些。”

    “是啊,我原先听说要迁往新州心底是不乐意的,可想到以后咱们能经常在新州相见,倒也不觉得烦厌了。”顾清莹笑道。

    李菀瑜拉着她的手兴奋摇了摇,“我才是呢,本来想着远嫁到新州有些惧怕的,但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那你方才出门为何红着眼?”顾清莹打趣道。

    黎莞瑜不好意思似的撇过头去,“因为咱们有三个月不能见了呀。”

    “傻丫头。”顾清莹捏了捏她的脸蛋。

    黎菀瑜长着圆圆的一张小脸,很是秀气可爱,性子也开朗活泼,就是遇事有些畏首畏尾,在顾清莹眼中她就像是妹子一般,顾清莹其实有些担心菀瑜难以应付京中高门后院的明争暗斗,思忖了一会说道,“你若真不想嫁,或许我让父亲想想法子。”

    黎菀瑜却是摇了摇头,“反正迟早都是要出阁的,我父亲总想着攀关系求晋升,逃得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咱们这些当女儿的生下来便是要被嫁出去的。”

    顾清莹闻言望着碧玺蓝天长吁了一声,两人不再言语,紧紧拉着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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