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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二)

    顾清莹进了顾家院门,便见一个身长八尺,五官清秀,脸长得圆咕隆咚的少年侧身倚在垂花门的影壁上,他手上正举着一卷《论衡》在读。

    辉婶见到他捂嘴笑偷笑,与顾清莹小声道,“许公子又在装模作样了。”

    顾清莹也掩唇一笑,其实她想告诉许扬名,若他并非真心实意爱读书,这幅模样并不会让女子心生好感,至少她是不会。

    许扬名是潍县许县尉的小儿子,取名扬名便可知许县尉是有多看重这个儿子,他也是唯一一个对顾清莹有异心还能踏进顾家大门的男子,而他能得此优待,皆因他曾险些为顾清莹而丧命。

    四年前,顾清莹刚满十三,那会她日日都要前往位于文知县后院的谭家私塾去听谭先生的授课。

    那位谭先生自称是知县请来的教书先生,但文知县却待他如同友人,大家也听闻他抱回来的那个女娃娃其实是谭先生的女儿。谭先生本来只教自己的女儿和知县的儿子读书,后来府衙的人听说他学识渊博,便都来拜托他,他也就随性收了十来个,在后院辟了一间屋子当私塾。当时还是班头的顾轻舟听闻了此事后也将顾清莹送到了谭先生这来,谭先生一见她便觉得她很有慧根,让她次日来私塾上学。

    而菀瑜听说了此事,因私心想与顾清莹成为同窗,即便家中请了教书先生,还是求了母亲将她送去私塾,无奈谭先生是个随心所欲之人,说不收就是不收。

    从顾家到县衙后院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就从同知大街街头走到街尾,那会父亲雇了个比她年长稍许的农家姑娘给她当丫头使唤,陪着她去上学堂。不久那丫头被人收买,某日在走过离顾家不远的一条横巷,她说要去帮家里买一些菜籽,让顾清莹在巷口等她,她进了巷子后,一辆宽大的马车便来到顾清莹的身旁,车上下来了个高壮的妇人,妇人将她捂嘴快速抱进了车内。

    宽敞的马车厢室里,一身前挂着金项圈的绯衣男子半躺靠在坐垫上,他左手环抱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粉衣女子,女子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仔细看她的眼眸居然和顾清莹的杏眼有几分相似。

    顾清莹认得这个男子,他爹是宁州有名的富商吴贵昌,家里卖粮食的,他常坐在锦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每次她路过时就会叫喊她名字,顾清莹从不理会他,有日他竟在她路过之时往她头上撒银票,此后顾清莹就只走锦香搂对面那一侧。

    传说这个二世祖对美人十分执着,一旦看上了就会想尽法子弄到手,而且绝不会沾上强抢民女的罪名。

    顾清莹在厢室站直身便转头要下马车,此时二世祖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帮我留住她呀,你不说话,答应给你弟弟娶妻当聘礼的银子可就飞了。”

    轻飘的语气,威迫的话语。

    女子听罢奋不顾身地扑身抱住顾清莹的腿脚,哀求道,“ 这位小姐,这位神仙天女小姐,你就留在这一会,就和公子喝一盏茶,好不好,我求求你!”说着哐哐地给她磕了三个头。

    顾清莹今日穿着绣花小袄和马面裙,裙裾被女子死死的拽住,她只好弯腰拨开女子的手,费劲地抽出了自己的右腿,她看着女子说道,“姑娘,我和姑娘素不相识,你这不是在求我而是在为难我,两位的事烦请两位自己解决,告辞。”顾清莹说罢便往马车前室走去,身后是女子砰砰作响的磕头哀求声,“吴公子,不带银子回去我爹娘会打死我的,求求你吴公子!我不是已经答应卖身给你了,你怎能不守口信呢!”

    那一声声骨肉和木头相碰发出的声响让顾清莹忍不住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女子,她的额头已磕出了点点血迹,而二世祖仰看着顾清莹,嘴角带着轻挑笑容说道,“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你要回家就回去,一点小事都办不成,我留着你做什么!”

    女子还在继续磕头,厢室铺席上沾染的血迹已渐有一拳宽,顾清莹有些不耐道,“是不是我与你喝一盏茶,你便愿意放过她,就在这?”

    二世祖摇晃着脑袋点了点头,冲她挑眉道,“你放心好了,这大街上我能对你做什么,况且我吴顺通从不勉强人。”

    得到了顾清莹的首肯,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扔给了女子,对女子冷哼道,“滚吧。”

    女子离开后,吴顺通用金箔杯给顾清莹倒了一杯花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顾清莹坐在厢室的帐幔下只是看着金杯却并不喝,吴顺通也没勉强她,盯着她慢慢独酌了一杯就放她走了。

    只是第二日,当顾清莹走在街头,街上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去到私塾,大家也避开她,只有许扬名在散学后来到她的跟前,当着众学子大声道,“我与你同窗小半年了,你压根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平日县城的人就爱盯着顾清莹瞧,所以她并未将清早的纷扰放在心上,她不明所以问道,“我做何事了?”

    许扬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道,“大家都说你上了吴顺通的马车,早已和他不清不楚了。”

    顾清莹扫向屋内那些假装在收拾,其实都竖着耳朵的少年少女,轻笑道,“我还以为是何事,无聊。”

    许扬名愤然道,“你不生气?”

    顾清莹背上自己的书箧,不在意道,“清者自清,过些日子就好了。”

    然而关于两人的谣传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传越离谱,连她怀上吴顺通孩子的谣言都编造了出来。

    数日后,吴姓粮商带着他儿子来求娶,说吴顺通与顾清莹两情相悦,既然连孩子都有了,就不要耽误了。顾轻舟当场将吴家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的父亲官虽小,可到底是个有品级的,即便吴家富贵也不敢真的开罪顾家,当时也就回去了。

    隔天县城又传起了吴家大少爷已和顾大美人定亲的流言 ,顾清莹不必想都知道又是吴顺通在搞鬼,他想要彻底毁了她的名声,逼她下嫁。

    关于她和吴顺通的风流佳话在潍县县城传得最是鼎沸之时,顾清莹带着菀瑜来到潍县里最热闹的茶楼——一品风楼,此楼以点心花样多而闻名,而和它名气相当的是点心的价格,在此楼一两银子也就能点一品点心。

    两人特意挑选了二楼楼面正中间的那桌,然后点了一桌点心,惹众人纷纷好奇回头看向她们,很快当中就有人发现坐在桌旁的正是顾大美人顾清莹,楼里的客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菀瑜吃饱喝足,猝不及防提高声调向顾清莹问道,"你怎么当了吴公子送的金发簪?那簪子手指粗,你只当了二十两白银?莫不是被骗了?"

    顾清莹扶额长叹一声 ,也提高声调道,“别说了,我不当还不知道,原来那簪子竟是空心的,里头包的都是碎银,那掌柜说二十两白银已经是多算我了。”

    菀瑜震惊地瞪大了眼,尖声道,“怎么可能?吴家公子可富贵了。”

    顾清莹又是一叹,朝菀瑜招手,"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话是这么说,其实顾清莹的声音足以让隔壁桌听了个一清二楚,只听她附在黎菀瑜耳边说道,“吴家早就给吴公子和他爹挥霍光了,我听闻他爱沾花惹草,就悄悄让下人跟着他,发现他家总去银庄借钱,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我呀是看不上的,他想娶我,作梦吧他。”

    菀瑜啊了一声,将手帕摔在桌上,“吴家这般落魄他也敢求娶你,真是不要脸的东西!说起他我都没胃口了,我们走。”说着便站起来拉着顾清莹往楼梯口走去,两人点的吃食刚好是二十两银子,顾清莹将二十两银子搁在桌上,离去时还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碰过银子的手指。

    出了一品风楼,菀瑜小声向顾清莹问道,“这真的管用么?”

    顾清莹耸肩一笑,“平时可能不管用,可如今正好春耕,父亲派人打听过了,今年秋天给吴家供麦子的农户都还没和他家立下定麦子的粮契,等消息传开了去,那些农户肯定会担心交粮时吴家拿不出钱款来,吴家自从和袁地主闹僵了,他家铺子的粮食都是从散户那儿收来的,没了农户供粮,吴家秋收的时候可就没粮食卖了。”

    “可是吴家只要拿出银钱来,那些农户不就会相信他们了?”菀瑜担忧道。

    顾清莹点头,“嗯,所以我方才说他家总是去钱庄借钱,买卖小麦的粮契前期只是给一部分的钱款,交粮时才是收的大头,农户不会拿自己粮食赌的,况且宁州又不是他一个粮商,再不济运去隔壁郡卖去,当初他家传我和吴顺通关系有多深,那我今日说的话于众人来说就有多可信。”

    菀瑜听罢,对她竖起了拇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该换吴家尝尝被造谣的滋味了。”

    果不其然,顾清莹在一品风楼说的那番话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潍县的街头巷尾,那些给吴家供粮的农户听了纷纷反悔,不再与吴家签订粮契,即便吴贵昌拿出了万两银子,农户也质疑他是从钱庄借来的,吴家无论怎么辩解,大家都说是听他准媳妇说的,假不了。

    之后据闻吴顺通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到处澄清自己与顾清莹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死对头为了抢他们家生意在谣传,顾家姑娘说的吴家不是他们家,然而并没有人相信,都觉得他们家要完蛋了。

    不久,吴贵昌带着吴顺通来顾家赔罪,希望顾清莹能跟县里的人澄清她口中的吴家不是他们家,他保证以后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叨扰顾清莹,顾清莹接受了吴顺通的致歉,却并没有答应替吴家澄清。

    谣言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偶尔还会听到有人讲她是一个嫌贫爱富,刻薄尖酸的姑娘。

    不过好景不长,吴家生意恢复后,吴顺通是没出现她面前,可他每隔四五日就雇人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对她说荤话,摆下流的姿势,她倒还能忍耐,新雇来的辉婶也充耳不闻,不过许扬名跟在她身后,那双眼是一日比一日红,好像是要吃了那些流氓胚子似的。

    有一日休沐,她、菀瑜和许扬名相约去河岸对面赏桃花,路上好巧不巧碰上了吴顺通,许扬名当时二话不说,冲向吴顺通将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挥拳。许扬名当时已快八尺高,身形健壮,是练武的好苗子,自小许县尉便亲自授传其武艺,吴顺通连同他的两个随从都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许扬名要闹出人命,顾清莹连忙将他拉住,菀瑜唤来人将吴顺通送去医馆。

    虽说最后吴顺通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可许扬名却真真差点被自己爹打死,许扬名被许县尉亲自拉到县衙判了杖刑,竹杖打了整整五十下。

    此后吴顺通的欺弄对象从顾清莹变成了许扬名,他们为了取笑许扬名,给他起了“大头圆名“”的绰号,每日对他围追堵截,在去县衙的路上冲着他叫唤,许扬名却没因此生过一次气,菀瑜问起他,他说只要吴顺通不再欺辱顾清莹便好。

    顾清莹心里清楚他打吴顺通是为给自己出气,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觉得亏欠了许扬名的,顾家夫妇亦是如此,每次他来了顾家都是当贵客一般招待,顾清莹也不顾流言蜚语常常去许家陪他读书写字。

    要说流言真正得以平息还是有赖于文知县当街狠狠处置了一个造谣生事的男子,潍县的民众才不敢再胡乱攀扯,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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