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之时

    “怎么啦?!”杜沣飞似的跑到悬崖边,趴下探出脑袋,大声问了好几遍,却只能看见从洞中射出的点点灯光,再也听不到赵采彤的声音。索性直接转个身,抓住绳子往下爬。

    这悬崖原本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此时杜沣却因心系赵采彤,丝毫不觉害怕。几下溜到洞口跳进去,落地时单膝着地,还未起身,已迫不及待地抬头寻找赵采彤。

    见赵采彤背对自己,挡住大半的灯光,在前方不远处悄然静立。

    杜沣忍不住想:“莫非里面盘着成千上万条毒蛇?”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轻轻走到赵采彤身边,往里一瞧,却见眼前灯光所及之处,竟然端坐着一具干尸!

    杜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出声询问赵采彤,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发觉她的呼吸似乎比平日更慢。

    她在害怕。

    这个念头短暂地消除了杜沣的恐惧,他试探着抬手,在赵采彤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赵采彤这回没有躲开,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再轻轻地摇头。

    杜沣放心收回手,两人牢牢盯着那具干尸,一同向前迈出一小步,确认干尸没有任何动静,又迈进一步。

    靠得越近,干尸的样貌便越清楚。

    原来它盘坐在一块二尺来高、小床似的天然石台上,皮肉早已风干,衣物紧紧贴着肉身,头发在头顶聚拢,用簪子绾成一个圆形发髻。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即想到这也许是个修道之士。

    不过杜沣只当它是具寻常尸体,赵采彤却觉得,它一定是个得道高人。顿时没那么害怕,缓缓道:“这位道友,我二人无意冒犯,今日造访宝地,只是为了找到那封信。倘若那封信不在这里,还请道友知会一声,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静静等上一等,并没有等到道友的知会。

    赵采彤高兴极了,对杜沣笑道:“真的在这里!”转身便要上前去找信。

    杜沣来不及多想,却隐约觉得赵采彤的提问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赶紧拦住她:“等等!你先别急,让我再问一遍。”略上前一小步,道:“这位……道友?倘若那封信果真藏在宝地,还请你知会一声,我们……”

    话未说完,忽而一阵微风从洞穴深处涌出来,咻的一下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洞中立时陷入黑暗。

    赵采彤、杜沣:“!”

    两人惊了一瞬,紧接着一阵男女混合的惨叫声冲出山洞,在悬崖外的石柱间不断回荡:“啊啊啊啊啊啊——”

    唐侨在崖顶听见后,担忧地跑到崖边问:“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赵采彤与杜沣齐声道:“没事!你别下来!”

    “哦——”唐侨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本来也没打算下去啊。”

    只听底下赵采彤气喘吁吁道:“你……你喊什么?吓死我了!”

    “明明是你先喊的!”反正大家都喊了,杜沣才不肯认账,同样气喘吁吁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找啊?”

    他指的是灯笼。

    灯笼已经熄了,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总不能在那位干尸道友身上瞎摸吧?

    赵采彤喘过几口气后,底气十足地说:“别慌,我带了火折子!”很快将灯笼重新点亮。

    两人提着灯笼,紧紧挨在一块,从洞口慢慢往里挪,再次来到那具道友跟前。

    赵采彤盯着它,小心翼翼道:“多谢道友提点,那我们就,不客气……”

    咻。

    又一阵风吹来,蜡烛二度熄灭。

    赵采彤、杜沣:“……”

    “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人脚底生风,再次朝着洞口狂奔,吓得连灯笼都不要了。

    杜沣焦急道:“怎么办啊?你道友不让我们找!”

    赵采彤把头探到山洞外面,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又恢复了自信,毅然道:“没事……外面星星这么亮,洞里绝不会一点光也没有,我进去闭着眼睛待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看见了,你在这里等我!”拍了拍杜沣的胳膊就要往里冲。

    “不行!”杜沣用力将她拽回来,“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找!”

    “不行!”赵采彤拿掉杜沣的手,“这封信太重要了,我们没法儿保证它明天还在。”

    杜沣自知劝不动赵采彤,只得站起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气势十足地拉着她往里走,脚步却越来越慢。

    “走啊,”赵采彤笑道,“怎么不走了?刚才不还浑身是胆吗?”

    “……”杜沣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循序渐进,你先闭上眼睛,我守着你。”

    “好。”赵采彤不再与他说笑,赶紧闭了一回眼,再次睁眼时,果然能够隐约看见自己的双手。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杜沣说:“到你了。”

    杜沣于是也闭上眼睛,移时却听赵采彤忽然“咦”了一声,忍不住睁眼问:“怎么了?”

    这时他已略能看清赵采彤的身影,见她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这是什么?”杜沣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胸口正隐隐透出一团淡黄色的微光。

    “哦,”他赶紧取下脖子上的项链,盛在掌中递给赵采彤,“是颗夜明珠,但是不怎么亮,应该用不上的。”

    “嗯。”赵采彤点点头,没有伸手去接,因为那颗珠子的光亮的确微如萤火,帮不上什么忙。

    若非杜沣在进山时担心走路的声音惊扰傅珏,特意脱得只剩一层中衣,恐怕赵采彤这会儿也发现不了它。

    可是……赵采彤活了几百年,见过的夜明珠数不胜数,绿色、蓝色都不觉稀奇,淡黄色的倒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莫名感觉这颗珠子流淌出一股暖意,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碰。

    哪知就在手指与夜明珠接触的一瞬间,珠子竟骤然变亮,由微弱的淡黄色变成柔和的金色,宛如一枚圆圆的小灯,将两人周围的岩壁都照得清清楚楚。

    “啊。”杜沣讶异不已,不知所措地看看明珠,又看看赵采彤。

    只见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颗珠子,叹道:“哇——你这是哪儿来的宝贝呀?”

    杜沣忍不住勾起嘴角,一时忘却了惊讶,得意道:“从小戴在身上的,不过,以前可从没见它这么亮过啊……”

    赵采彤听了更觉神奇,凑近明珠细细打量,琢磨道:“那我要是再碰它一下,能让它变暗吗?”抬起头,满眼期待地望着杜沣。

    杜沣陡然撞上赵采彤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全身微微一颤,脑子竟不管用了,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

    赵采彤于是立即伸出手指,在明珠上又轻又快地点了一下,但见金光顿时收敛,山洞重新归于黑暗。

    “哇——”赵采彤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接连又戳了那明珠几下,以致山洞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唐侨蹲在崖顶,望见洞口金光忽明忽灭,好奇得心痒难耐:

    他们是打开了什么宝箱吗?

    好像下去看啊!

    下方山洞里,赵采彤玩得不亦乐乎,边戳着明珠边道:“哎呀——你这宝贝可真有意思!那你在家里,是不是都不用点灯啊?”

    “……”杜沣心中的悸动被赵采彤戳得七零八落,不仅不想跟她说话,甚至还想咬她一口!

    发现杜沣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赵采彤心虚缩回手,忍笑道:“我错了。”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继续寻找那封信。

    杜沣虽然怄气,心中实也好奇,趁赵采彤不注意,自己悄悄戳了戳掌中的珠子,可惜明珠并不给他面子,依旧散发着金光。

    可恶!

    正气得跺脚,又听赵采彤道:“还愣着干嘛?快过来。”

    杜沣急忙缩手,若无其事地跟上赵采彤,像提灯笼似的提着项链绳子,给赵采彤照明。

    这时山洞被照得亮堂堂的,像极了一间长长的屋子。从洞口往里走,两侧越来越宽,走到那具干尸面前时再往里瞧,又觉得岩壁似乎渐渐收窄,隐没在一团黑暗当中,不知尽头到底有多远。

    赵采彤收回目光,对石台上的道友略施一礼:“冒犯了。”便要绕过石台,去道友身后寻找。

    杜沣紧随其后,高举手臂提着明珠。

    谁知当他与干尸道友擦肩而过时,石台背后竟猛地窜出一条大棕蛇,蛇口张得比他的拳头还大,露着尖牙扑向那颗明晃晃的宝珠。

    杜沣大惊之下慌忙抬手,将明珠甩到身后,自己却来不及闪避,眼看大棕蛇的毒牙已朝门面扑来,直吓出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噗嗤”一声,冷箭般的毒蛇随即停在半空,转瞬间又从杜沣眼前消失了。

    无需多想,他知道是赵采彤出手相救,顿时心安。

    原来赵采彤看准了蛇的七寸,五根手指立即像钢叉似的插进蛇身,捏碎它的心脏后反手一甩,将整条蛇用力地掷在岩壁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杜沣看着毒蛇从岩壁上缓缓滑落,不再动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神却见赵采彤满手鲜血,不免心惊肉跳,张皇道:“你有没有受伤啊?”想要抓她手臂来检查。

    “没事,”赵采彤侧身避开杜沣,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血手出神,“是蛇血。”

    杜沣知道赵采彤爱干净,赶紧掀起中衣下摆,不假思索地递给她:“擦一擦吧。”

    赵采彤以为杜沣带了手帕,便扭头去接,蓦然瞥见他腰身半露,精壮的小腹随呼吸慢慢起伏……不由得心头一颤,伸出去的手也在半路停下。

    但她到底不想弄脏自己的裙子,还是接过杜沣的衣角,仔仔细细地擦起手来。

    一时洞中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赵采彤牵扯衣物的声音。

    杜沣叫赵采彤用自己的衣服擦手,原本不怀别的心思。

    可是当赵采彤真的牵起他的衣角,那衣服自然在他身上拂来拂去。杜沣看着赵采彤,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画面。呼吸愈来愈急促,只得闭上眼睛,倍感煎熬。

    发觉杜沣身子微颤,赵采彤手上动作加快,擦好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可以了,多谢你。”马上移开目光,走向洞穴深处。

    杜沣低头看着裤子上的湿晕,耳朵都要烧化掉。转念又想:“时英走开,是不想叫我难堪,我愣愣地杵在这儿,岂不是拂了她的意?”立即跟上赵采彤,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两人绕着石台转了一圈,结果大失所望。

    那干尸身后什么也没有。

    赵采彤沮丧地回到石台前,喃喃道:“道友,你可不能骗我啊……”一脚踏上石台。

    杜沣紧张地拽住她的衣袖:“你要干什么?!”

    赵采彤一本正经道:“我信得过道友,它说信在这里,别的地方找不着,就去道友身上找!”

    “你疯啦!”杜沣不肯放手,“你看看它身上哪个地方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是呀……

    赵采彤沮丧地垂下脑袋。

    道友的衣服都烂得贴肉了,能藏哪儿呢?

    她把道友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地打量了好几一遍,目光最终停在道友的屁股上。

    “道友,”赵采彤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道友的眼窝,“是不是你坐了我的信,嗯?”

    道友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赵采彤抬手将袖子从杜沣指间抽回,正色道:“快来搭把手。”

    “……”杜沣对着空落落的右手眨了眨眼,马上用双手握住项链,恳切道,“没手。”

    啊?

    赵采彤难以置信:“笨蛋!”一把夺过项链,将它重新戴在杜沣的脖子上,“这样不就有手了?”

    杜沣欲哭无泪,闭上眼睛撇开脸,跟赵采彤一起抬走道友。

    只听赵采彤激动地大喊一声:“找到了!”那封信竟然果真藏在干尸的屁股底下。

    赵采彤把信拿走,又与杜沣合力将道友挪回原位。

    两人在石台边坐下,展信认真读完,确认这就是永宁侯写给傅珏的信之后,赵采彤才将它收好放进怀里。

    说来也真奇,杜沣胸前的明珠亮了许久,此时赵采彤还没碰它,它自己先慢慢暗下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黑暗再度降临,两人手拉着手站起来。赵采彤轻声道:“走吧。”

    杜沣却站着不动,紧紧握住赵采彤的手:“时英,我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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