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袖抒望着一锅黏稠的粥，长叹一声。每次看他做饭明明很简单的样子，为什么她就学不会呢？

    搞不好还费了一个锅。

    失败乃成功之母，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一定是米放太多，水少了。

    宋袖抒重新找出一个锅，就在这时，客厅门外——

    滴滴滴滴——

    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谁？

    一张高大挺拔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四目相对，她愣了，他也愣了。

    “你……”两人同时开口。

    宋袖抒率先反应过来，“你在做什么？”祁抒只好将同样的话咽了回去，“我出院了，咳。”脸色明显还有些苍白，宋袖抒上前伸手便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他握住她手腕，轻叹：

    “让我先去洗个澡。”

    解开他衬衫一看，前一天还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真的愈合如初了，宋袖抒难以置信，“你是机器人吗？枪伤怎么可能一天就愈合了？”

    祁抒又轻咳了两声，“我的体质实验以后就改变了，我跟你说过的，就是体力还有点跟不上。”

    那么多血可不是白流的。

    宋袖抒也明白，他这么急着出院，是因为一大堆的事情待处理，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躺在医院里。

    “你在做什么，我原本想着回家收拾好再去找你的。”

    “我……想熬点粥去看你的。”

    “粥？给我熬的吗？”

    祁抒眼神一亮直奔厨房，宋袖抒连忙将他推进浴室，“还没好呢，你洗完澡就好了！”祁抒欲言又止，乖乖点了点头。

    怎么办？

    他撑死十五分钟就洗完了，根本来不及再煮一锅新的。望着一台面的狼藉，宋袖抒忍不住想摆烂。

    谁爱做谁做吧！

    愣了十分钟，他出了浴室。

    “我看看。”

    他神情一贯淡定，甚至温柔地说，“不算失败，切点蔬菜和鸡肉，就是一碗营养丰富的咸粥，口感就是这样的。我来弄吧。”

    说着，他转身打开了冰箱。

    “不、行！你可以指导我。”他眼底含笑，将身子斜靠在了一旁。

    见她举起刀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从背后拥住她，大掌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握刀的方式，像极了经验丰富的杀手在伪装笨手笨脚的普通人。”

    她扑哧一笑，拿手肘推了他一下，“你走开。”

    “这样切，更省力气。”

    有了大佬的指导，效果斐然。宋袖抒望着一锅色泽诱人的鸡肉粥，第一次因为做饭生出些成就感。

    竟然化腐朽为神奇了！

    很好喝？！

    祁抒坐在对面，满眼柔情地望着她。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感动。

    ——甚至要哭。

    “宋总，一碗粥而已？”

    祁抒轻笑，轻轻眨了下眼睛，“与粥无关，是因为我知道你有多讨厌做饭，却愿意为了我下厨，重要的是这份心意。不管你做成什么样，我都会感激涕零地吃。”

    说完，他充满仪式感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以后，做饭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就好，我喜欢给你做饭。”要不是她刚才尝了一口，差点就要以为这个粥难以下咽了。

    “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咱们去巴黎那次，咱们的初吻……”他接连又咳了几声，像呛到了。蓦然抬眸，目光却没有丝毫闪躲之意。

    明明脸色还有些憔悴，眼下甚至挂着黑眼圈，可双眸炯炯有神，将她牢牢地定格在自己的视线中。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想起了一些片段，不是很连贯，所以才想问你。之后，我是怎么睡着的？”祁抒一边喝粥，一边淡定道，“你喝多了，骂了我几句就睡着了。”

    “怎么骂的？”

    “说烦我，觉得我很难搞。”

    “噗。”

    宋袖抒知道，这样直接的措辞的确是自己的风格，他真的只是转述而已。

    “竟然没打你吗？”

    他也忍不住笑了，“想打来着，我拦住了，毕竟挨你一巴掌，见了孝闻也不好解释。之后我也反复在想，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像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越得不到越想要。”

    说着，他又轻叹了一声。

    “但是，哪怕只做你心爱的玩具，我也心甘情愿。”这般深情款款地，却说着如此卑微的话，宋袖抒甘拜下风。

    “宋千仰，我甚至想过，我对你的感情，会不会都是因为咱爸太渣——只是一种恋父情结。”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喝着粥谈论这样的话题。

    而他，甚至也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不禁又咳了两声。

    “咳，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你那天晚上也说了一句话，一个人的感情没有纯粹的，就是这样复杂。就像我一直记得我大概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可到底为什么这么爱你，原因我也说不清。”

    他望着碗里的粥，沉吟半晌，才继续道：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找到归属感。”他重新抬起头来，深深凝视着对面的人，“对于我来说，你的存在就好像牵着风筝的那根线一样。看似，我在天上飘，却始终有根线连着我的根。末日来了，愈发有这种感觉，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你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

    她眼眶隐隐泛红，连忙眨了几下眼睛。

    “我时常觉得，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但就是因为有你在，我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而你不一样——”似有一股暖流淌过宋袖抒的心尖。

    他凝视着她，继续说：

    “你是因为原本就热爱这个世界，所以爱着世间万物。我也只是，其中之一。”这一刻，这个看似平凡的瞬间，如果将来能被捕捉。

    她想，这个碎片的名字——

    一定叫做共鸣。

    **

    会议室中，蒋昊铭、周辰彬、郁子虞、秦莉，以及游戏部主管，一行人望着不远处脸色苍白不断轻咳，已经喝掉第三瓶高级营养液的男人，不无担忧。

    谁敢信，他中过一枪？

    郁子虞强忍着哈欠，不禁感慨，他们都没缓过来呢，这个人竟然已经出院了。

    “长话短说……咳，游戏，可以上线了，明天正式公测，从报名的玩家里随机选一批公测名额。防御部那边，警报手环，明天也要正式启用。隔离区的幸存者……就交给秦秘书做评估了。还有别的事吗？”

    众人一齐摇了摇头。

    “散会。”

    宋袖抒跟锅炉房的同事们道了别，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便收到了来自游戏部的一封信件：

    恭喜您成为《明日蔚蓝》的公测玩家，请凭此邀请函明天十点准时来游戏部报道噢~

    并附上了游戏部的地址。

    就在指挥部的大楼。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游戏，至少可以确认，小陈之前说是全息游戏，可严格意义上说，应该算是一种VR游戏，只是，游戏里死亡或者重伤，现实中的身体也极有可能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所以，比普通VR游戏风险要高，有一批跃跃欲试的玩家称之为：

    VR界的极限游戏。

    明明有着如此之高的风险甚至是生命危险，报名的人数自从通道开始截止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其中不乏有追求刺激的冒险家，还有一部分人，怀有美好而崇高的愿望：

    游戏过程中收集碎片，开启时空隧道，回到末日爆发前，阻止末日。

    这些信息，正是她回基地后从秦莉的口中了解到的。

    “收集碎片，是什么意思？”

    宋袖抒也没有想到，“碎片”这个字眼最近出现得如此之频繁。假如说末日就是一场游戏的话，碎片——无疑是贯穿主线的关键线索。

    秦莉这样解释道：

    “原本这属于机密，高层明令禁止我们走漏风声的，在游戏正式上线之前。不过游戏马上就要上线了，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基地上空的那个漩涡，之所以会有漩涡形成，其实不仅仅是枯石燃烧过后的烟雾，烟雾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烟——简单来说，就是碎片形成的。”

    宋袖抒聚精会神，秦莉的神情也格外专注。

    “新约就是建立于高维科技，我们通过高维科技捕捉到散落在太阳系的量子碎片，以碎片为载体搭建平台，只要收集全部碎片，就可以启动一条时空隧道，通过这条时空隧道，我们就可以回到末日前。所以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场有关穿越的游戏。我们所有生存在末世的人，其实，都在等待这个穿越的机会。”

    “莉莉，我一直想问……咱们高层，难不成也是外星文明吗？就像栖海兽一样？”

    秦莉陷入一段深深的沉默。

    她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想了想，宋袖抒继续说：

    “我以前一直觉得，咱们高层非常神秘。如果不是这里有你跟祁长官在的话，我是想过跑路的，因为我实在很难相信，在遍地疮痍的末世，竟然会存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人类基地。我刚来的那几天，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强烈到了我无法忽视的地步。”

    尤其是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

    宋袖抒之所以没有跟着余泽一行人回到海上基地，而是选择回新约，就是因为她也有谜团想要解开。

    ——有关新约高层的来历。

    “笙笙，不是我想瞒着你……实在是我也搞不清楚，因为你说的这种割裂感，我也会有。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只是大家都不敢问，为什么不敢呢，因为有些真相过于残酷。咱们身处末世，现实本身就已经很残忍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关高层的真相吗？”

    犹豫再三，秦莉点了点头。

    “笙笙，答应我，有些事不要深究，好不好？”秦莉不由得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就算是为了我，为了祁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