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股甜腻的血腥味涌上喉咙，祁抒掀开被子直奔浴室。他长叹一声拧开水龙头，冲走了水池中的鲜血，正要洗脸，门口传来她清幽的声线：
“你没事吧？”
“对不起，吵醒你了。”
“你还是别太勉强自己了。”宋袖抒见他脸色发白，不禁隐忧，“伤口是愈合了，但毕竟失血太多，你的身体还需要静养。”
他洗了脸，牵起她的手回了卧室。
“时间还早，继续睡。”
他伸出长臂将她圈进臂弯里，她顺势吻了一下他的喉结，将脸埋进他脖颈间蹭了两下。他墨眸微垂，目光隐隐迷离，“你在挑逗我吗，明知我喉结有多敏感。”
“习惯了。”
她翻了个身，来不及闭上眼睛，身上袭来一抹难以抗拒的重量。
“挑逗我吧，求你了。”
“……”
他的吻汹涌而来，作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果然，长期压抑自己的人……容易走极端。
吃完早饭，两人穿戴整齐双双出门。如果不是以兄妹的名义同居，祁抒很想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
“什么时候能给我名分？”
“已经同居了，做人要知足。”
“咳咳……”
守卫推开了审讯室的门，百无聊赖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人顿时弹起了身子，不敢置信。
“宋千仰？你果然还活着！”
男人坐下，双肩宽阔似雕塑，苍白的脸愈发冷酷。
郁子虞上前，将两管试剂分别刺入他们的颈侧，李秘书战战兢兢地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严刑逼供吗？”
“只是有些问题想问。”
禾木衍难掩亢奋的心情，“宋笙烟说你已经死了！”
“我想问的问题，关于杨奉。”
两人各说各的，终于李秘书先坐不住了，“那个叛徒！”
“叛徒？”
“他明明答应了要加入鲸鸽，我后来才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在利用我们的资源为他自己谋私利而已。他卷了一笔钱，据说买了一间海底的实验室，准备在那里潜心搞研究。”
祁抒眸光一沉，继续问：
“认识辛雯吗？”
李秘书不敢置信，“你怎么会认识她？！”
“回答我问题。”
在吐真剂的作用下，纵使李秘书有满腔疑问，也只能乖乖回答问题：
“这女人……原名叫李雯，我就是顶替了她的名额进了地下城的。组织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是记者，而是中央情报局的安保队长，是个双面间谍。我明明……亲手杀了她。”
“她只是假死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而已。因为她接到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加入杨奉的实验室秘密潜伏。”
禾木衍一脸疑惑望着两个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李秘书也眉头紧拧，“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面的男人轻咳了两声，道：
“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本该团结起来。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不管是末日前还是末日后，‘掠夺者’都无处不在。”禾木衍视线开始失焦，那张冷峻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对掠夺者，真的深恶痛绝。跟你们说这么多废话，只是有些事想确认，以免我错杀无辜。”
**
“咳咳……”
又是一股甜腻的血腥味上涌，血管里也泛起一丝隐隐的刺痛，祁抒不禁瞳孔收缩，有种不祥的预感。电梯还差两层才能到他的办公室，他揪住领结，艰难喘息了一会儿。
门开时，额角已渗出大片冷汗。
他扶墙走了出去，小陈见状，大惊失色，“祁长官，您怎么了？”
“咳咳……我……”
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视线也愈发模糊。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涌出，紧接着是唇角，视线也被一片猩红所占据。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将身子靠在了墙边，缓缓滑了下去……
“快来人啊！”
就这样，众人望着那个男人第二次被推进手术室。
“他全身的器官都在急速衰竭，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救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他冷冻——”苏医师摘了口罩，轻轻摇了摇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
郁子虞眼眶通红，难以置信。李珂走上前来，猜测道：“应该是一种基因武器，这种武器只对特定的人有效。听苏医师说，他枪伤虽然愈合了，可一直都有咳嗽的症状，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中招了。“
“基因武器？什么意思？是有人要置祁长官于死地吗？”
“而且，是非常强大的敌人，手中握有祁长官的基因密码，还是尽快去通知宋笙吧。”
“可她已经进入游戏了……”
郁子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不久前就在审问鲸鸽市那个市长还有李秘书……如果是基因武器的话，他们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沉吟半晌，李珂怅然一叹。
“难道，就没有救了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幕后真凶，但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秦莉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刚结束一天的评估工作。不由得心想，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在会上才会将评估工作交给她。仔细想想，他早就开始做“权力交接”这样的事情了。
还有昨天……
在他的病房里，他们的谈话。
“你应该知道，她到底去哪了吧？”
“她出城了，只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我后知后觉才明白，她可能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所以才跟我说了那些话。”
“说了什么？”
“说你受了重伤，这些日子要多辛苦我。还说认识我真好。”如果是平日，秦莉一定会以炫耀或得意的口吻说这些话，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只有悲怆。
“我还给了她一副手套，因为她的手受伤了，握剑会很疼，可是也没见她戴。我猜，她怕弄脏了吧。”
他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似是笑了。
“她这人，就这样。”
“哎，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祁长官，你知道咱俩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是什么吗？”他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张明暗交错的脸。
“是什么？”
“就是咱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人。”
听了这话，他止不住轻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可以说坚不可摧，我深爱她就像呼吸一样，是只要我还活着，就无法停止的本能，停下就会死。而你呢，你们才认识多久？”
“呵，你是在跟我炫耀吗？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不可捉摸，难以预料，所以才更动人不是吗？”
“咳咳……”
他用最后的倔强，说：
“没错，哪怕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甘之如饴，这就是我们的感情。”
秦莉忍不住叉起腰来，咬着后槽牙说：“你不过就是占了先天的便宜而已，恋爱脑，你还挺自豪的。”
他又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只是想说……咳，如果将来我也不在了，至少还有你陪着她，希望你能保护好她，照顾好她。”
“……你的伤不是愈合了吗，整这出是几个意思？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她的，搞得好像是受你临终嘱托一样！”
秦莉起身拍拍屁股，临走前投来一抹幽怨的目光，好似在说——
真是晦气！呸！
“将祁长官的冷冻仓放在这里吧，旁边的人是他弟弟，正好，让他们做个伴。”
雾气扑进眼底，秦莉抹了一下眼角。
等见了笙笙，该怎么向她交代呢？还说有时间陪她一起来看她二哥，结果两个哥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全都躺在了这里。那是第一次，秦莉心头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
希望，真的存在吗？
不，她不该这么想。
至少她还在。
为了笙笙，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秦莉来到游戏部，等到晚上八点，其他参加公测的玩家都渐渐苏醒离开了，唯独不见她的踪影。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只等来游戏部主管这样一句话：
“她被困住，醒不过来了。她进入的游戏，跟其他玩家不一样。不好意思，我们都没办法。”
“什么？”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秦莉名为等待的一生，正式开始了。
她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共存纪元第五年，９月５日，晴。
笙笙仍旧没有醒来。
她在游戏仓中安睡，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经历着什么。她躺在里面，与躺在冷冻仓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入夜，有了些凉意。
－共存纪元第五年，９月１０日，雨。
我正式成为了指挥官，接任祁长官的位置。奇怪的是，我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因为没有笙笙为我喝彩。
我找到了一个手艺精湛的裁缝，将她为我设计的衣服制作了出来。
真好看。
可惜，她不在。
－共存纪元第六年，１月２日，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
笙笙，我好想你。
－共存纪元第七年，５月２０，晴。
今天是小郁和小刘的婚礼，希望他们永远幸福。
－第十年，７月４日，雨。
祁长官被唤醒了。
我们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我已经比他多等了五年。
他说，指挥官还是我做，他继续做指挥部的部长。
－第二十年，１１月５日，雨。
李文梁去世了，我们参加了他的葬礼。
身边都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祁长官主持了他的葬礼。
－第五十年，３月１４日，晴。
笙笙，我已经不会哭了。
我们共同认识的那些人，除了祁长官，都走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度过了美满的一生。
我好想你。
第七十五年，５月５日，晴。
我好想你。
往后，都只有一句：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