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交织在金属之中，电子音的话语也随之发出：“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有要做的事情，你也有要救的人，不如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来？”
“我能退一步已经是恩典了，穆先生了，相信你已经明白了之后的故事了。”李问庭看着穆云却礼貌地笑了笑。
“当初你被厉鬼所杀，经过改造后到底有多少个躯体。”穆云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哼。”李问庭没有回答。
“轰！”
李问庭话音刚落，穆云却已经冲了上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金刚杵将李问庭的胸腔整个砸碎，只剩下一层皮肉夹杂着金属零件。
“那看来有很多，没了这个身体也不要紧。”穆云却擦了擦脸上的金属碎屑和血迹。
……
不夜城某处，一个黑红色光线环绕的屋子。
“呲——”
休眠仓舱室缓缓打开，李问庭从中跌落在地，身上的金属管子带着电火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好好，毁了我那具用了那么多年的身体。”李问庭身前出现了一个屏幕，李问庭按下了几个键，随后在一个选项挑了挑眉，一指点了下去。
而后坐在了这个小房间内的沙发上，这里是李问庭的安全屋，像这样的安全屋原本有十七个，但是五百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已经用了六个。
“幸好，还有十……”
李问庭震惊的看着调动权限上已经变成零的数字：“这，怎么会……怎么……”
李问庭的脸色变得苍白，真正的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来临，巨大的恐惧让他跪倒在地，根本不敢想象只有这一具身体意味着什么。
不再像今天一样可以逃脱，会有真正的死亡，五百年了，李问庭不想死。
被惊慌和恐惧沾满的瞳孔里忽然出现了一丝红，而后是更多红色的雾气开始在这个房间内弥漫。
他来了。
李问庭连恐惧都没有了。
因为他来了。
李问庭跪伏在地上，视线里能看到那人的脚尖，而后是他不辨喜怒的话语：“你剩下的那十个身体，我都帮你处理了。”
李问庭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猛地抖了一下：“是，您处理的好。”
“你的动作太慢了，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另一个可以往返冥界的人。”那声音说道，隐隐带着讥讽。
“我查出来了，是顾烟杪！是顾烟杪！”李问庭想要伸出手，想要告诉眼前这位，他还有用，他还有用！
“我还可以说是沈若尘，王雨木，或者你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个秘书。”
“证据呢？”
李问庭能听到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怒气了。
可是李问庭根本查不到，他几次想要黑入穆云却的电子木鱼，却不料他的防火墙根本攻不破。
“看在你经营不夜城市长百年，让这座城的防御形同虚设，呵。”
李问庭周身的压力一松，豆大的汗水从他脸上缓缓流下。
只要不夜城足够乱，顾烟杪作为第二个通冥者早晚都要下场救难，可是现在这具身体是崭新的，想要再恢复当初对厉鬼的控制，还要一些时间。
李问庭大口喘着气，靠着沙发缓缓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他还有机会。
……
“她受伤了？”顾烟杪赶忙从穆云却手中接过了范韵。
“你先回去，我帮她检查一下。”顾烟杪说道：“我这边检查完就去找你。”
从外表上看，范韵的伤势并不严重。
有些脑震荡，肋骨轻微骨裂，惊吓过度……
顾烟杪呼叫了自家的赵铁花赶紧过来，这些伤势赵铁花可以处理。
房间内蓝银色的光芒闪过，顾烟杪去到了楼下。
穆云却看到顾烟杪来了，拿着一个电子木鱼递给了他。
顾烟杪花了半个小时看完了今晚的作战记录，而后抬头看向了穆云却。
“他还有多少具身体我并不知道，但今天算是补上了最后一块关于李问庭的拼图。”
电子木鱼飘到了地上，蓝色的全息投影缓缓展开。
五百年前的某天，不夜城某处。
寒风从破烂棉衣的孔洞中钻进了他的身体，李问庭浑身颤抖了一下，伸出手哈着气搓了搓。
寒风依旧没有吹散他脸上的笑意。
他就要当爸爸了。
李问庭走进了这件医院，哪怕这医院的地板上交错的污黑脚印和深褐色早已干涸的血液混杂着，偶尔某处的灯还要闪一下，但无论如何，今天都是李问庭最幸福的时候。
“老婆，我来了，今天怎么样？”
李问庭推开了病房的门。
“碰！”
“轰！”
爆炸声碎裂声忽然从他刚刚走进的大门处传来。
“住手，住手！”医院大厅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问庭死死抵着门，柔声安慰着自己的爱人：“没事，又是那群流浪者，你听见院长的声音了吗？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就是来抢一些东西。”
李问庭看见他的爱人点了点头，温柔地笑着。
李问庭趁着这个功夫拖来了一张床顶住房门，而后迅速关了灯。
黑暗中，李问庭安慰着自己的发妻。
“你们还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们拿。”院长站在门口拦住那帮手持武器但同样衣衫褴褛的人。
“那边的药，去，都去拿！”
“你们几个去那边。”
为首流浪者显得有些很是急躁。
十多分钟过后，众人将院长和医生护士都围了起来。
“我再问一遍，到底有没有！”
“砰！”
那人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破碎的灯泡带着残渣落在了一些人的头上，有些护士惊声尖叫起来。
“吵死了！”
“砰！”
又是一声枪响，但为首的那人心情显然没有得到缓解。
众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护士顿时噤了声，只有是不是传来的呜咽。
“二哥，二哥！”
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了一个人。
被称作二哥的人听到这呼喊，心头当即咯噔一下。
“老大，老大刚才没了！”
“妈的，都是你们，找个药找的磨磨叽叽！”
“砰！”
“砰砰砰！”
大厅内顿时传来了一片枪响声。
“都给我死，都去给大哥陪葬！”
那是五百年前发生在不夜城的事情，科技的快速发展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大到这个鸿沟成了一个区。
不夜城最脏乱差的污泥区。
在这里，你甚至连生而为人的权利都没有。
李问庭的妻子怀孕之后去做检查，当李问庭听到肚子里是个男孩的时候送了一大口气。
在这里出生的女孩，但凡长得漂亮些都要被那些帮派抢走，若是再漂亮些……
他们会成为不夜城那繁华夜色中某个富人的狗。
在这里，连生而为人的权利都没有。
李问庭死死盯着那不断晃动的，本就破旧的门。
“砰！”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李问庭疯狂地推着妻子的病床朝前冲去！
“妈的，就知道里面有人！”
“追，你们几个把医院炸了，都别活，都别活！”
身后传来爆炸和狞笑声。
李问庭朝着前方疯狂地跑着。
几乎每个生活在污泥区的人，在年幼的时候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逃遍这污泥区每一个狭窄逼仄的走道。
不论是这里肮脏的工作还是肮脏的人心。
李问庭很庆幸，他小的时候跑的足够多。
李问庭将那张病床藏在了一个垃圾箱后面，而后接着臭气污水和阴影，缓缓朝着四周看去。
“老婆，我们跑出来了，我们……”
李问庭看到的是满床的鲜血。
“老婆，你醒醒！醒醒！”
李问庭掀开了被子，入手却全是湿润。
“老婆，老婆！”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李问庭扯烂还没有被鲜血浸染的床单，不断擦着她身下的血，只是……
止不住……
李问庭怔怔地看着那涌出的鲜血。
不对，不对，还有办法。
李问庭扔了手中的红布，赶忙到前面按着自己妻子的胸·口，一下一下按压着。
“醒醒……醒醒……”
”你醒醒啊！“
李问庭手上忽然失去了力道，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脸上斑驳的血点混着泪。
”醒醒，醒醒啊！“
李问庭好像想起来了，他拼了命的推着病床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抬了抬手。
他好像还听到她说了她爱他。
”妈的，真能跑啊！“
一群人忽然追了上来，看到了李问庭哭的不省人事，身边是一张病床，见他们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砰！”
一个枪托打在了李问庭的脸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
只不过根本感觉不到疼，那种悲伤和痛苦让他倒在地上哭着，直到那些人掀开了床单。
“你们他妈的放手！”
李问庭从后面扑了上来。
“疯狗，还敢咬老子！”
那些人嫌弃死了，一脚将李问庭踹开。
反正床上的人死了，那群人扔下了手里的床单，将病床踢到了一边。
猛地一抬手精准地掐住了冲上来的李问庭的脖子。
“啧。”
轻蔑的笑声响起。
“去给我们大哥陪葬吧，要怪就怪这污泥区一百多年都是这个样子。”他想起了在这污泥区和自己大哥风风光光的时候。
……
“二哥，二哥快松手！”
被称作二哥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小臂已经被缠满了红色的雾气。
……
那些人怕了，激光枪洞穿了李问庭的身体，但他依旧站了起来，断掉的脖子依旧端着，伸着手也要冲过来。
胳膊断了不要紧，还可以用嘴咬。
“啊！”
这条阴暗潮湿的小路尽头，李问庭掐断了最后一个人的脖子。
“这……”站在全息投影前的顾烟杪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可怜？同情？但为何后来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