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目鬼蝉(18)

    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等他们达到红叶山庄时,只见吴老太双目圆睁横尸于地,汪增全则不知去向,仲越涛双目通红,手持重剑正要对楚幸砍下。

    说时迟那时快,“当”的兵刃相撞声起,横空出现的匕首架住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剑。握住匕首的手纤细有力、分毫不让,正是云初霁的手。

    重剑仿佛裹挟着滔天巨浪,将云初霁狠狠压住。她感觉手臂上好似有千钧之力,肩头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是刚有些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她勉强维持身形,心中却是万分庆幸,若非因受伤将匕首改放在腰间,拿取方便,这一剑恐怕拦不下来。

    所有思绪不过一个瞬间,下一刻,仲越涛提起重剑,双手微转,横着再度拍下。

    惊涛拍岸!惊涛剑法决招之一。

    云初霁盯着如同巨浪一般拍下的重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楚幸在后面,不能退!她紧咬牙关,猛地提起匕首,尖部朝上,刺向重剑。只听一阵酸牙的摩擦声,重剑在匕首的牵引下狠狠拍进旁边地面,数条细缝往周边延伸。

    仲越涛显然没想到这一招会被如此化解,微有讶然。云初霁仓促间勉强化解此招,重剑的剑气仍有几分落在了她身上,便砸得她胸口闷疼,足见此招威势之猛。她顾不上喉间的腥甜,趁仲越涛愣神的功夫立即闪身后退,抱住楚幸肩膀的同时,三枚飞镖脱手而出。仲越涛挥剑斩落飞镖,云初霁也趁机带着楚幸拉开五步之距。仲越涛没有立刻追上,双手持剑,紧紧盯着云初霁。他双眼布满血丝,犹如野兽一般猩红,周身剑意汹涌仿若实质,奔涌间锁定目光所至。

    云初霁后背霎时一凉,身体瞬间绷紧。这种凌冽的威压是她第二次面对,上一次对面的人还是西门吹雪。仲越涛此人当年能应对那么多挑战者,实力果然不可小觑。云初霁将楚幸揽在身后,握紧手中匕首,眼底发狠。

    虽有伤在身,但拼死一搏,胜负尚未可知!

    不等云初霁有何动作,眼前猛地一暗,身上的威压也随之一轻。两个人影实实在在地挡在她的面前。

    耳边是陆小凤一贯爽朗的声音:“丫头,莫要逞强。”

    和花满楼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我们在。”

    云初霁感觉一阵暖意涌入心间,心刚悄悄放下很快又再度提起。因为她明白,人数的增加不仅不会吓退仲越涛,反而更能激起这个疯子的战意。

    “好!”

    果不其然,仲越涛大笑一声,抡起重剑再度袭来。当年广下英雄帖,便是因为好战,他渴望甚至沉迷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此时一口气面对三个高手,如何不让他兴奋?

    陆小凤也伸出两指。

    惊涛剑法、灵犀一指,如今便要分个胜负。

    刹那间变得极为安静,似乎连呼吸都会惊扰到这巅峰对决。

    便在转瞬即至的重剑将将要碰到那两根手指之前……

    “爹!”

    声音不大,急促又温柔,却让那柄剑生生停住。

    仲越涛循声看向最疼爱的女儿,霎时间惊恐无比。因为仲雪正手持短剑抵着自己的脖子。剑是她方才趁仲夏不备拿到的。她知道如何能阻止仲越涛,却不知事情发生的竟是如此快,从她看到仲越涛要对楚幸下手便探向仲夏袖口去拿剑,到拿到剑时陆小凤已经站在了仲越涛对面。情急之下,用的力大了些,锋利的剑刃立刻划破了她雪白的脖子,在雪白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仲雪顾不上疼痛,用温柔又不乏坚定的语气说道:“爹,住手吧。你为了我一次一次的努力,我很感动。但是,请你不要再为了我伤害别人了。如果你非要那么做,那我只能用我的死,来让你罢手!”说罢,仲雪将手中的剑往下压了压,鲜血流得更猛,在纯白的脖颈上煞是醒目。

    “好,好。”仲越涛果然爱女心切,立刻放下重剑,周身杀气瞬间消散,“你莫要做傻事。”

    对手罢战,陆小凤也收回了手。

    仲雪这才放下了短剑。

    仲越涛快步走到仲雪面前,确认脖子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待发现仲雪拿的乃是仲夏的短剑,扭头看向仲夏,瞬间变了脸色,质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能……”

    “爹,不怪哥哥。”仲雪轻轻拽了拽仲越涛的衣袖,便瞬间止住了他的怒气,“哥哥他一心担忧爹爹,才会被我拿到匕首的。”

    “你受了伤,先去休息。”说罢,仲越涛揽过仲雪便走。此刻的他似乎只是一个关心女儿的好父亲,而不是方才那个提剑杀人的疯子。不过这个好父亲也只是仲雪的好父亲,直至走远,他也没分给仲夏一个眼神。

    仲夏似乎早习惯了父亲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面色如常。也或者是心中有些气愤,这次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紧跟上去,反而上前一步,向众人一礼道:“我爹就是这种脾气,请大家见谅。”他的嗓子不在沙哑,已然恢复如常。

    “姑娘方才一招真是漂亮!”

    云初霁正擦去嘴角血迹,听得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当即看了过去。只见范一彪面色潮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过于突兀,连忙解释道:“就是挡住惊涛拍岸的那一招。我听说过,那一招如同洪水巨浪顷刻而至,根本来不及躲闪,便是仓促间变招硬抗,也是非死即伤。姑娘能在须臾间想出应对之法,着实让人佩服。对了姑娘那招可有名字?”

    云初霁摇了摇头。

    想不到范一彪还有几分武痴,见状挠了挠下巴,又道:“这样的话……不如叫祸水东引,如何?”

    云初霁不欲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当即点头道:“随意。”

    范一彪得到同意,开心得笑出了声。

    程万战不屑道:“起个名字难不成就学会了?”

    范一彪摇头道:“我与云姑娘武功路数不同,用不了此招,更别说我现在的能力也没法用此招。但这不表示我就应该自惭形秽,我可以作为借鉴,加以参悟,或能找出属于我的破招之法。”待话说出口,范一彪微微一滞,想到当日在林中他因云初霁秒杀巨蟒而妄自菲薄时,宋丹青私下就用类似的话劝解过他,不由颇为感怀。暗自喟叹道:若宋先生在天有灵知晓自己将他的教诲都听了进入,不知是否会有几分宽慰。

    此话虽只是范一彪自我勉励之言,但在仲夏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这摆明了是看不起惊涛剑法,才会认为谁都能找到破招。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道:“此言差矣。家父封剑已久,剑技生疏。又逢舍妹一事心神不宁,故而过于急躁。若是以往,可无法这般轻易找到破招。”

    时梦之冷笑着提醒道:“这话可不对。云姑娘的伤可没好呢。”

    虽然身处于话题中心,云初霁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另一边——宗政堃确认几遍楚幸没受伤,才终于放下心来轻轻松了口气。确认楚幸平安,云初霁嘴角微弯,顿觉再度撕裂的伤口也不那么疼痛了。

    两人注意到云初霁的目光,一齐上前。

    “多谢云姑娘。”

    “谢谢你。”

    “不用谢。”云初霁笑着摇头,“我既答应了保护你们,便定会做到。”

    禾离眼见楚幸与宗政堃说过了话,伸手便来拽她,道:“好了,人你见过了,可以跟我们回去了。”

    楚幸看了看宗政堃又看了看云初霁,有些犹豫。云初霁见状,拂开禾离的手,嘴角噙着笑,但望向禾离的眼中却无半分笑意,道:“我说过,楚幸想走想留,任何人都勉强不了她。”

    禾离吃痛捂住自己的手。只有她知道,刚刚那看似轻柔的一拍,却像撞上生铁般疼痛。禾离察觉到云初霁身上的寒意,心知便是她重伤在身,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狠狠地盯着云初霁,提醒道:“你莫忘了,你身上的蛊可等不得!”

    云初霁毫不在意地歪头一笑,道:“是吗?”

    禾离心头一凉,陡然变色道:“你已经将蛊解了?怎么可能?怎么会?”

    禾青也同样变了脸色。没了蛊毒相胁,他们根本无法从这群人手中将楚幸带走。想到临行前族长的嘱托和警告,他不由手脚冰凉。他完不成任务受处罚还是小事,可部族的未来无望、稳定不再,却是头等大事。

    楚幸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道:“我会回去履行我的责任,但是我希望能给我几天时间。”

    “幸姐姐……”

    陆小凤打断了傍丹的话,道:“不如仲公子可否容我们多留几日?”

    云初霁听的这话便知道仲夏不会拒绝,毕竟鬼蝉未拿到,苜黎寨的几人还有用处。想必就算陆小凤不说,他也会主动提议让他们住下。不过云初霁瞧着陆小凤唇边的笑容,直觉他似乎有什么目的。

    果然,仲夏微微一笑,点头道:“红叶山庄自然欢迎。”

    如此,云初霁等人包括苜黎寨几人和九十九都住了下来。范一彪认为汪增全还会再来,也没走。至于程万战和时梦之不知为何也选择了留下。

    云初霁还选择了原先那三间一排的屋子。宗政堃和楚幸住中间,她住左边,傍丹则住在了右边。前一排是两间屋子一排,住的是花满楼、陆小凤。后一排则是四间屋子一排,由九十九、禾离、禾青居住。

    众人各自散去不多时,云初霁刚处理好肩头的伤口,便听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门未锁。”

    傍丹推门而入,见云初霁好整以暇地坐在四仙桌前,脚步微顿,诧异道:“你知道我要来?”

    云初霁笑道:“那里还空着一个屋子,你却要和我们住一起,我便猜到其中有事。”

    “也是不知怎么面对……”傍丹轻叹一声。

    云初霁注视着他,感觉眼前的少年与分别时有了些许不同,原本闪闪发光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傍丹很快察觉自己的失神,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盒递了过去。云初霁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只蝉,蝉有七目,却非鬼蝉那版般通体漆黑,而是犹如羊脂般的脂白色。其色细腻滋润,温润中隐有光泽,仿若玉质,触之却比玉软上许多,且微有暖意。

    “这是玉蝉。辛久姑姑说这么多年能再出一只很不容易,让我带给你。”

    云初霁想到那个尽管身处黑暗,仍然坚韧温暖好似朝阳一般的人物,心中不由一暖,嘴角也浮现出些许笑意,问道:“她可好?”

    傍丹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半晌才颤抖着双唇吐出几个字:“她……不好……”

    云初霁本盯着玉蝉,听得这话猛地抬头,看到他的样子,心中一惊,忙道:“不好?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等不及我们回去,急急忙忙派了你们来。”

    傍丹先点头又摇头。云初霁心陡然沉到谷底,正要追问,便听他说道:“她死了……”

    通过傍丹的叙述,云初霁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云初霁他们离开之后,辛久的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傍丹主动提议出山,去盯着那些狡猾的中原人,以免他们拖延时间。金乃族长不疑有他,当即同意,并安排禾青禾离兄妹协助。但其实傍丹的目的是带走辛久,他希望她至少在死前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于是离开寨子之后,他借口忘拿东西,让禾青禾离先行一步,自己偷偷绕着寨子溜进洞穴。哪知辛久再一次拒绝了他的提议,并称生为寨子的人,她愿意为族人奉献一生,无怨无悔。

    傍丹也是急了,高声问:“你愿意,可楚幸呢?之后两个三个数十个成百上千个人呢?她们就应该一辈子困在洞穴里看不到太阳吗?可是,又带来了什么?养活一洞鬼草?繁衍一圈鬼蝉?让自己的族人可以每天不用做事?那些享受族长、祭司和你所创造的美梦而终日安乐的族人,与直接服用鬼草的那些,甚至于跟沉溺鬼草的鬼蝉又有何分别?不,鬼蝉还能治病救人,他们只能荒废一生!”

    辛久第一次见到这般咄咄逼人的傍丹,更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地说道:“或许是他们的选择。”

    “是他们的选择,还是你们替他们做出的选择?”

    辛久原本白皙的面庞越发惨白,良久答不出来。

    傍丹见状拎着备好的油桶便要往山洞里去:“姑姑先去外面等我,我去烧了那鬼草鬼蝉。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这样就算是我爹和祭司也没法再逼你守在这里,也没法逼小幸姐回来。”

    辛久全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跑回洞中取出一个盒子,让他交给云初霁,并说他进洞便晕,不如先去外面等,由她烧了鬼草鬼蝉。傍丹知晓自己抵抗不了鬼草,亦开心于她终于答应走,当即点头。

    说到此处,傍丹恨不得狠狠打上自己两拳,为何要说那么重的话?为何要放心地离开?他在洞外等了许久不见辛久,反而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头晕。他知道是鬼草燃烧的缘故,当即离远,在一旁等候,可许久也不见辛久出来。他开始觉得心慌,因为辛久不可能被鬼草所迷,她应该已经出来才对。他捂住口鼻想进去,却无奈发现一走近便觉头晕,根本无法进洞,连外洞都进不去。

    他只能等。

    好在他来时已是傍晚,当天晚饭已经送过,时间还算充裕。

    一直等到第二日晨晓,迷烟终于淡了许多,他这才得以捂住口鼻减少呼吸冲了进去。到了里面,那种令人头晕的感觉反而减轻了许多。

    内洞依旧烟雾缭绕,却不让人晕眩,或许是燃烧的鬼蝉中和了鬼草药性的缘故。

    傍丹第一次进入了内洞。洞内躺着一个人,衣服已经焦黑,脸上却只沾染了些许烟灰,好似连烈火也不忍破坏那张绝美的面容。她的双手交叠放于腹前,格外安详,若非没有了呼吸,真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是辛久。

    她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与鬼草鬼蝉一同消亡。

    傍丹心中发苦,他原想救她,却促成了她的死亡。

    听完,云初霁亦是心中苦涩,在她建议傍丹做出行动时,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局。或许是她将辛久对寨子的感情看的太轻了。或许对辛久来说,死亡的那一天,才是她结束使命的那一天。反之亦然。于生于死,她都在守护族人。

    “我的选择,真的对吗?”只有傍丹知道,他逃也似地离开山洞,不是为了完成辛久最后的嘱托将玉蝉交给云初霁,而是他突然怕了,怕族人不理解他,怕自己承受不起选择的后果。

    看着眼前陷入茫然的少年,云初霁亦不知该如何回答。族长和祭司是替他人做出了选择,可他的举动又何尝不是替其他族人做出的选择呢?至于是对是错……有人觉得对的,自然就有人觉得是错的。那些安于享乐的人,那些不思进取的人……不过那又何妨?云初霁向来坚持后悔无用。

    便是辛久……族人的无法选择的确是深深打击到了她,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绝对是楚幸。因为她的楚幸,的的确确是向往自由的。

    “至少,楚幸,以及她之后的十人百人千人都不会困于黑暗。”

    话语宛如火苗,骤然亮起,其光芒破开迷雾,映入少年眼中。

    “我明白了。”傍丹一扫先前颓废,双眼也恢复明亮透彻,“多谢。”

    “不用,我也没帮上忙。”见少年精神好转,云初霁也略感宽慰,“不过楚幸不应该被蒙在鼓里,还有禾青禾离……”

    “我知道……”傍丹抿了抿嘴,“我……我会告诉他们的……我也会说服他们的!支持我的选择。”

    傍丹倒是个急性子,很快拽着禾青禾离兄妹一起去找楚幸,打算一次性说清楚。云初霁知道以禾离对她的讨厌,她离得近了反而激化矛盾,提前离开房间,并特意敞开门表明自己不在。

    离开屋子,又发现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在房中,云初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沿着廊道随意走着。枫叶翠绿,伴着耳边微风,看久了也不嫌沉闷。不知走了多久,迎面走来一人,却是兴致盎然四处打量的九十九。

    这下倒是巧了,云初霁正寻机想找他询问有关余一的事宜,见他没留意自己,特意高声问:“这里有何稀奇之处吗?”

    九十九满脸兴奋,完全没注意前面多出来的是谁,直至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对云初霁的意图心知肚明,却不急着挑明,顺着她的话解释道:“姑娘虽在这住过,但不一定知道这里的玄机。且以廊道房屋为叶脉、周边枫树为轮廓,观其形,是否如两片交叠的枫叶?”

    云初霁仔细回忆,客房共有十排,每排房屋数分别为二、三、四、三、二、二、三、四、三、二。若二、三、四、三、二看做一片枫叶,的确可以看做两片交叠的的枫叶。细想周围那些枫树的排列,也的确很像枫叶轮廓。

    “故而这客房名为双叶居。枫叶形似手掌,故而亦可看做是两只手。双叶居乃是梁惊秋设计,两手交叠既为夫妻俩执手偕老,又为仲越涛愿广结天下之友。可惜梁惊秋早逝,仲越涛也因接连挑战杀戮过重,没有朋友。这两个愿望竟是一个都没达成。”

    九十九说罢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感怀。云初霁没他这么多伤感,附和一声,直接问道:“余一告诉你的?”

    “是啊。”九十九毫无顾忌地点头,“以往只是听故事,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故事中的地方。”

    “所以,你便用出卖来报答他的教养之恩?”

    出乎云初霁意料,九十九承认地十分爽快。

    “是。我没有姑娘的身手。想要活命,只能如此。”九十九顿了一顿,没等到云初霁说话,轻笑一声,叹道,“先生所料不错,姑娘果然不会因我坦白而指责我。”

    云初霁自认与余一非亲非故,没立场指责九十九,再则易地而处,或许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才会沉默。可听九十九的话,似乎余一早有预料。

    九十九接着道:“姑娘应该猜到,他们能够放过我,是因为那些不该知道的我一概不知。我所知道的,是先生和那位前任曾是很好的朋友。二人时常一起扮作伙夫仆从深入险境收集情报。可惜他们都轻信小人,现任金掌柜和阁主合谋设计了他们,使得那位因坏了规矩被杀,先生也不得不隐姓埋名才得以苟活。”

    云初霁毫不怀疑他的话,初岚也曾说过原金掌柜与前阁主交好。不过她一直以为原金掌柜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他隐姓埋名活到了现在。

    “可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两个月前,阁主派人找到我,让我扮成乞丐,引宗政霈去济南华府。”

    此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云初霁愣在原地,脑海更是一片空白。她从没想过那个将鬼草指作镖局标记的乞丐就是九十九,更没想过玄墨阁会参与其中。云初霁盯着九十九,眼神逐渐尖锐,沉声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不,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直接去寨子,就像我以为玄墨阁会放过我们。那天我见到你时,才知道先生没猜错,你会来,玄墨阁的刺客也会来。可我还想抗争,所以才有了那场赌局。”九十九叹了口气,“我不说你也能猜到。那位阁主布下此局,是为了鬼蝉。他好像真能看透人心,早早料定宗政霈会为你动心,料定华子屹会选择杀他,料定你会为了宗政霈而来。”

    云初霁感觉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狠狠揪住,拧得生疼。她原以为的无辜波及,居然是有心之人的刻意算计。宗政霈的情意不假,她不会因此对他少一份愧疚;阁主的险恶亦真,她对其的恨意也越发浓烈。

    “他倒是确定我能拿到鬼蝉。”云初霁的语气比寒冰更冷。

    “这不难推测。当年楚叁能拿到,你也一定能拿到。其实通过楚幸也同样可以拿到,不过阁主似乎不吝于让你更讨厌他一些。”

    云初霁冷哼一声,若只是这个目的,那他已然达成。但她隐隐地感觉到,背后的谜团远比她预想中的深。她了解玄墨阁,便是纸组,能派出来执行任务的,都不可能是那种身手。所以,究竟是谁与玄墨阁做了交易?或者说,那位阁主又利用了谁?云初霁有种感觉,阁主之所以不派玄墨阁的人,就是不想让自己猜到其中关联。那为何会留九十九活口,可能只有齐康才会告诉她答案。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了。”

    云初霁收回心神,知晓九十九此番坦诚必然有其目的。果然,九十九很快说出了答案。

    “希望姑娘杀了阁主之后,能将现任的那位金掌柜留给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只能借个姑娘的光,才能替先生报仇,也不算辜负了先生的教养之恩。”九十九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三分随意,唯有那双眸子满是坚定而又浓烈的恨意。

    云初霁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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