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目鬼蝉(22)

    药庐既不同于廊道接续的双叶居,也不同于院墙相连的霜晚居,却与铸剑坊有几分相似,是一间极为简单质朴的屋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处完全出于两个人的手笔。这间屋子但凡放在别处,还能赞一句至简至朴,放在此处,却无疑破坏了两“居”的美感,着实讨厌的很。

    不过,当年心系爱女仲越涛顾不上“讨厌”,如今一心药材的云初霁等人也不在意这种“讨厌”。

    药庐整整两面墙都是药柜,甚为醒目。可惜药庐乃是仲越涛为仲雪而建,存放的大多为补药,伤药少之又少,连寻常可见的地黄也没有。楚幸从初时的惊叹逐渐变为失望。

    “能回之前那个地方吗?那里有好多地黄。”

    “倒不用那么麻烦。”

    花满楼让几人稍等,不多时拿回来一个包裹。包裹中大大小小包着不少药材。

    楚幸啧啧称奇,道:“太好了,这就够了。你这是从哪儿采到的种类这么多的药?”

    花满楼笑道:“这些都是买的。我生怕遗漏,所以每种都买了些。”

    “原来草药也能买卖,我还以为只有鬼蝉能呢!”

    其实最早的时候,苜黎寨与外面货郎交易的就是山里面各种药材,那时候寨子里有不少以此为生的采药人。一直到鬼蝉出现,众人发现仅蝉蜕便能供整个寨子的人吃喝,逐渐没人再去采药,后来连对接的货郎慢慢地也只剩下九十九一个。

    云初霁这才察觉花满楼的发根有些潮湿,想必是晨起赶路沾上露水还未干透,既感动又愧疚,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堵在喉间,只剩下三个字:“辛苦了。”

    “做想做的事,不觉辛苦。”

    花满楼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吹进云初霁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你们都出去,我要炼药了。”楚幸检查完药材充足,当即发话。等三人出门,她立即关上门鼓捣起来。

    云初霁心疼花满楼,甫一出门,立刻说:“你今日早起来回奔波,定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好。我先送你回去。”

    范一彪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想到为情所困的仲雪,不由伤感。不是为自己,而且替仲雪惋惜。

    “那么好的姑娘,陆小凤怎么就不知道心疼!”

    被范一彪记挂的陆小凤,正和时梦之一起走在山路上。这条路正是昨日仲雪走的那条小径。陆小凤心中疑窦丛生,因为这条路不像是上山的路。待见到梁惊秋的墓,他心中诧异更重。他正欲开口相询,却见时梦之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地俯视山下,似在寻找什么。

    陆小凤随之看去,发觉从此处往下望,整个红叶山庄一览无余。

    “果然登得高处,才能尽览山庄之美。”时梦之的声音极轻,透着些许失望。

    “既要去高处,为何不去山顶?莫非姑娘认为这里看的最为清楚?”

    此处僻静,若非之前来过,便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果然,时梦之答道:“不是认为。苏申夜曾告诉我,此处乃是梁惊秋生前选定的墓址,因为只有这里能清楚看到整个红叶山庄。她想在死后也能时时看到深爱的人。苏申夜骗了我许多,这点倒是没有说谎。”

    陆小凤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尽管苏申夜身死,可困住时梦之的束缚仍在。

    “时姑娘……”

    “陆小凤,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时梦之打断陆小凤的话,自顾自地说,“很小的时候,我是有爹爹的。他虽称不上十分俊朗,却有超过十分的风趣,常逗得娘亲直笑。后来有一日,一个女子找上门,骂我娘是狐媚子,勾的爹抛妻弃子,要爹跟她回去。爹不从她便闹,每每引得邻居围观。如此几日,爹突然不见了。那女人非说是娘藏起了爹,闹得更凶,各种污言秽语地骂我娘。娘遍寻爹爹无果,还要忍受她每日泼妇般的哭闹,以及我……我的啼哭,终于与她动了手。那日那女人杀了我娘,还要对我这个孽种动手。是师父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山上。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何错的是爹,她却要为难同为女子的我娘?”

    时梦之说的极慢,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段不堪回忆的过往简短说完。

    陆小凤听罢心中也颇为唏嘘,一个男人的滥情与怯懦,害了三个与他密切相关的女人。至此,他终于明白了时梦之面临背叛时为何那样抉择。

    “所以,你杀的是苏申夜。”

    “是。我说过,与我约定的是他,变心的也是他。我不喜欢仲雪那副柔柔弱弱的狐媚样子,也不会对她动手。”

    “我明白……”

    “你不明白。”时梦之再一次打断陆小凤的话,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一段情。任何人!”

    稍有松懈,疲倦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花满楼这一觉睡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将他惊醒。窗外有飞鸟归林的啼鸣声,足见这一觉睡得的确够久。

    “稍等。”

    花满楼收拾妥当打开房门。门外之人身上浓重的药香味极为独特,是仲雪。除了药香,还有饭菜香和酒香混杂。连日来没吃上一顿正经饭,光是闻见这香味,便让人食指大动。花满楼心中第一个念头却是:云初霁可吃上了没?

    “哥哥知晓诸位辛苦,特意从县城请来厨子做了些吃食。”仲雪似乎看出花满楼所虑,继续说,“花公子放心,云姑娘那里已经有人送过去了。”

    “多谢。”

    花满楼伸手去接食盒,谁料仲雪让过他的手,又道:“我……可以进去吗?哥哥一直劝我,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我只想找个清净些的地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你……我不会打扰太久,待你吃完,我将东西收拾了便走。”

    仲雪怯弱娇软的声音带着丝丝恳求,便是最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会不忍心让这份期待落空,更何况是素来心软的花满楼。

    “有劳姑娘。”花满楼让开身子。

    “多谢。”

    仲雪走进房间,将食盒放在桌上逐层打开。食盒上两层有四碟菜,两荤两素,一碗素汤,一碗饭,一双木筷,最下面一层则是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仲雪那双纤纤玉手很快斟满一杯酒,放到花满楼面前。

    “公子,请。”

    花满楼察觉她又倒了一杯酒,轻声劝道:“酒并非好物,姑娘少喝为宜。”

    “酒能解愁,如何算不上好?”

    花满楼知晓仲雪看似柔弱,实则有一股轴劲,多劝无用,轻轻叹了口气,仍是说道:“解愁的不是酒。”

    “是人,我知道的。可是人家不理我,我又能如何。”仲雪接连灌了两杯酒,声音立时多了几分醉意,“如何呢……”

    花满楼察觉仲雪又要倒酒,连忙伸手阻拦,道:“慢些喝。”

    “我知道,喝得快容易醉。可是在你这里,我便是醉了,也无甚好担心的,不是吗?”许是醉了,仲雪言语中比以往多了一份狡黠,让她比先前怯弱的样子灵动了许多。她见花满楼稍有迟疑,又道:“你便让我醉了吧。或许等我醒来,心里就不会这般堵的难受。”

    情之一字之苦,若几杯黄汤可解,又哪来诸多痴男怨女?不过是借一时浑噩自我麻痹。纵然知晓此理,花满楼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好友,实在无立场规劝。更何况涉及情感纠葛,本就不是局外人可以说道的。

    既不好阻止,便只能设法让她少喝些。花满楼放开手,道:“那我陪你喝。”

    “好呀。一人独饮的确单调了些。”

    仲雪轻轻地笑了。笑声中,花满楼只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酒并非烈酒,无奈仲雪酒量实在太浅,一壶酒尚未喝完,已然醉倒。花满楼这才慢悠悠地将饭菜吃完,一一收进食盒。酒壶里还剩约莫一杯酒,花满楼担心仲雪醒来又要喝,干脆把剩下的一并喝完。

    一通事情做完,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仲雪伏在桌上,不时发出鼾声。

    眼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喝了酒,难免遭人闲话,有损仲雪清誉。可花满楼实在不忍心打扰仲雪难得的酣眠,将薄毯披在仲雪身上,提脚出门。

    正要关门,突听仲雪喃喃道:“别……别走。”

    花满楼手一顿,察觉很快鼾声又起,心道原是梦话,缓缓将门关上。

    廊道不长,或者说花满楼想走的那段路原本就不长。没多久,他已站在云初霁门前。花满楼不愿扰她休息,又不舍就此离开。正纠结间,门已然开了。

    “我若不开门,你便打算一直站着?”云初霁嫣然一笑,突然凑到他身前用力嗅了嗅,“我们送来的饭菜里可没有酒,怎的花公子这般与众不同?”

    “仲雪姑娘带了酒来,我陪着稍喝了些。”

    “她怎的不找别人偏就找你?”话一出口,云初霁自己也察觉到了其中酸意。花满楼坦荡告知,她这般拈酸吃醋反倒小气。她轻哼一声,语气放软了不少:“罢了,也不是我该管的。”

    这幅少有的小女儿模样在花满楼看来甚至可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就连说出口的话亦是浓浓情意。

    “可我只愿你管。”

    云初霁脸颊通红,心中直比吃了蜜糖还甜。她羞得不敢看花满楼,又忍不住偷眼瞧他。只见他眉眼弯弯,满是欢喜。云初霁这一看便再不舍得移开目光,抬手轻抚上他的眉毛,细细描摹。

    “终于不再皱着了。我最喜欢看你笑。”

    自堪破心结后,云初霁举止间不自觉地亲昵许多。花满楼心中欢喜,抬手握住正要收回的食指,顺着食指将整只手攥在手心。手心的温热从手背顺着手臂烧到了云初霁脸上,烧进了她的心里,几乎成了一锅沸水在剧烈跳跃。

    忽而凉风骤起,才让这股热气悄悄散了些。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也唤回了些许云初霁不知沸腾去往何处的思绪。

    “这喧嚣的风声比我在林中听到的还差了些。”

    “那处山林想来甚是有趣。”

    “也称不上有趣。大多时……”好在飘散的神思终于全部回笼,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好歹没说出来。倒不是有何隐秘必须隐瞒,而是大多时候不是反复冗长的训练无聊至极,就是险象环生的试炼叫人担心,都不适合说出口。云初霁将十年的经历翻了几番,终于想到一件还算有趣的事,转而说道:“的确也有趣事。”

    那是在她刚随初岚隐入山林的时候。经过多日苦修,初岚终于准她外出。纵使得知血海深仇,但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没多久她便在林中撒开了欢,上蹿下跳好不乐哉。玩累了,她就近攀到一棵树上,背倚树干,抬手将顺手采的野果儿往嘴里送。

    正当她快要碰到野果之时,耳畔忽而听到一阵破空声,一块石头猛地砸在她的手背。她顾不上掉落的野果,捂住手,抬眼去看石头的来处,余光却见树下一团黑影一蹿,带着野果一起没入草丛。不远处一团黑影同时钻入林中。那两黑影动作极快,寻常人只能看个囫囵,可云初霁自小目力极佳,瞬间认出那是两只野猴子。她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轻功好当即追了上前。

    那两猴子依仗身形小,直往林密处钻。但初生牛犊连虎都不怕,何况是两只猴子,云初霁自然是紧追不放。两猴子见摆脱不了后面追兵,突然边跑边吱呀乱叫了起来。很快,数十只猴子接二连三地从林中钻出。最终,自诩集天地之灵的小小一人落败于群猴的乱石之下,好不容易才勉强脱身。此事实在过于丢脸,云初霁根本不敢让初岚知道,回去后悄悄换了衣服,随意用了些伤药了事。

    此后每逢休息,她多会去找那群猴子。如此再三,有一日终于将那群猴子打的四散逃离。不等她得意,突然又来了十余只猴子,其中一只形体比其余猴子都大,毛色光鲜,双目炯炯,乃是猴王。在它的带领下,那些猴子去而复返,攻势迅疾,逼得云初霁再度败退。

    云初霁将落败时的惨痛一笔带过,尽挑了些缠斗时有趣的地方。正说到兴头,几滴雨水飘落脸上。

    下雨了。

    云初霁拉着花满楼往门内站了站,仰头去看零星飘落的细雨。

    “也是一个雨天。”

    其时已过两载,她的轻功暗器都略有小成,再度展开与群猴的对峙。蒙蒙细雨中,猴王指挥受阻,云初霁则凭借身法在乱石中游走,逐步向猴王接近。等猴王察觉,云初霁已到它面前。那一战,云初霁打的诸猴吱呀乱叫,好好地让它们见识了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的实力。

    零星雨滴逐渐相接成线,细细密密,这番还算有趣的年少遭遇也说到了最后。

    花满楼握紧了云初霁的手,满是心疼。纵使再多修饰,以花满楼的聪慧,如何不知掩盖之下的艰辛。

    云初霁靠在他的肩头,语气轻松道:“正是那些时日,我才是我,不是吗?”

    不否认过去,不畏惧未来。云初霁的坚韧总一再让花满楼侧目。

    两人紧靠在一起,正要再多诉衷肠,便听远处传来几声惊呼。

    “救命!救命!有鬼!鬼!”

    细雨中,一个人影拼命奔跑,正是胡跖。只见他的衣服完全被雨淋湿,紧紧缠在身上,下摆满是泥泞和草渍,湿哒哒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面色全无的脸上。这幅模样,倒像他口中不断疾呼的鬼。

    仲夏来的最快。他一手持伞一手拽住胡跖,厉声喝道:“你瞎喊什么?”

    胡跖吓丢了魂,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有鬼,山上有鬼!白衣鬼!无脸的鬼!”

    “哪来的什么鬼?我看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见鬼!”

    “真的!真的有!”

    仲夏正欲反驳,余光却瞥见花满楼和云初霁手持雨伞相携而来。山庄只有少数几间客房准备了雨伞,好在云初霁所在的屋子就是其中之一,才让二人不至于淋雨。仲夏眉头微皱,面露不悦地注视花满楼,略带警告道:“花公子,怎么我家雪儿给你送个饭,到现在还未回来?”

    “是我的不是,耽搁了仲雪姑娘的时间,稍后我会将她送回。”

    云初霁听花满楼替仲雪遮掩,心中顿觉不痛快。但她清楚花满楼的为人,亦明白不是计较的时候,便冲仍在叫喊的胡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仲夏轻哼一声道:“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吓成了这样。”

    “说的没错,就是坏事做多了!”

    说话的是范一彪。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色通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歪歪斜斜的。他身后的九十九和程万战同样如此,唯有陆小凤还算清醒。四人都没有打伞,喝了那么多酒,身上正热,哪里会惧这点细雨。

    人一多,胡跖胆子回来了些,话也利索了不少。

    “是真的!就在山上!那座墓碑旁边,一个白衣无面鬼,一剑杀了仲庄主!”

    “你说什么?!”

    众人无不震惊,以仲越涛的武功,能将他一剑毙命的屈指可数。程万战酒醒了大半,偷眼去瞧云初霁。云初霁察觉他的目光,冷哼一声,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擅用剑,再说我伤还未好。”

    程万战干笑数声,退到范一彪身后。

    仲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莫要胡说。我爹在房中闭关,何时去了山上?”

    胡跖叫道:“我亲眼见他出的门上的山,怎么可能会错?”

    陆小凤道:“不如我们去瞧瞧仲庄主可还在屋里?”

    不用他提醒,仲夏已先一步往霜晚居而去。却见正中的房门微敞,屋内空无一人。仲夏脸色更沉,朝众人抱拳道:“我在山庄二十余载,从未见过任何牛鬼蛇神。还请各位与我一道上山,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说罢,他记挂仲雪安危,又嘱托道:“云姑娘身体有碍不便上山,不知可否麻烦你替我照顾下雪儿?”

    云初霁点头应允。

    胡跖却是不从。他好不容易才跑下山,哪里还肯再上去。九十九和程万战亦不愿去。不管是人是鬼,能一剑杀了仲越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可不愿跑去白白送命。甚至程万战已经为没有早些离开而后悔不已。

    仲夏也不勉强,又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噩耗已消耗了他太多心力。他郑重地向仍旧愿意同去的陆小凤和范一彪道了声谢,而后一同离开。

    云初霁受了仲夏的委托,自然要先去找仲雪。她走了几步,却发现后面的三个尾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心中了然,猛地回头,视线从略带惊慌的程万战和惊魂未定的胡跖脸上扫过,落在一脸等着看戏的九十九身上,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九十九,麻烦你带程万战和胡跖一起回傍丹那。你们都聚在一起,想来无论哪个妖魔鬼怪都不敢去。”

    胡跖忙问道:“姑娘不同去吗?”说来也好笑,他昨天还对云初霁喊打喊杀,今夜就将她奉为救星。不过在胡跖看来,这么一点颜面上的损失哪比得上性命重要。

    云初霁笑了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先前的恩怨,继续说道:“我打算四下巡查一番,防止那牛鬼蛇神偷偷溜了进来。若你们愿意同行正好,分成几组,巡查的也能快些。”

    胡跖哪能同意分开,连连拒绝。程万战顾及些面子,借口喝多了头晕,答应了先行回房。

    等三人一走,云初霁再也藏不住,当即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花满楼亦道:“还是你有方法。”

    云初霁一反常态地哼了一声,提脚便走。她之所以设计三人离开,是因为她已经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仲雪醉酒正在花满楼房间。一旦叫其他人瞧见,少不得要有闲言碎语。尽管她心里清楚花满楼没有留在房间而是来找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可一想到仲雪睡在花满楼房间,她心中还是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一直延续到见到仲雪。仲雪仍旧伏在桌上酣睡。她睡得如此之沉,外面的吵闹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甚至云初霁拍了她好几下才将她唤醒。

    “对不起。”仲雪乍醒还有些慌神,“是我打扰公子了。”

    “无妨。”花满楼一如既往的温和。

    云初霁没有心思过多顾念仲雪心情,简单明了地说明仲越涛可能已遭遇不测,以及仲夏拜托自己照顾她。哪知仲雪比预料中的还要轴,死活不同意跟他们走,甚至趁二人不注意,直接冲进雨幕之中。

    花满楼怕她出事,交代一声房中有伞,拿着雨伞连忙跟了上去。

    明知花满楼没有做错,但看着他追去的身影,云初霁心里莫名堵的慌,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要喘不上起来。待云初霁拿到雨伞追到山庄门口时,就见仲雪拽着花满楼手腕。

    “你就让我在这儿等着吧。爹爹可能……可能……若让我待在房中,我会疯的!求你了!”

    字字恳切,句句锥心,叫人不得不动容。花满楼亦是心生怜悯,点头道:“好,我陪你等。”

    “多谢。”仲雪往花满楼那靠了靠,几乎要凑到了他脸上,“谢谢你愿意陪我。”

    花满楼有心想后退,可是两人共执一伞,离得远了仲雪便会淋到雨,只能僵硬得保持不动。

    尽管知道人在慌乱之时,总会下意识地依靠别人,可看着两人靠的那么近,云初霁心中仍一阵泛酸,直恨不得将出门前拿的薄毯仍在地上。想归想,她最终还是将薄毯递到两人面前。

    “披上吧,衣服湿了着凉,倒下还要麻烦人背回去。”

    所幸花满楼追得及时,仲雪身上只是稍有点湿。披上薄毯,便是等上一两个时辰,也不用担心着凉。

    “多谢。”

    趁仲雪接过薄毯,云初霁顺势将伞移到仲雪头顶,花满楼默契地连人带伞后退了半步。仲雪似乎并未察觉两人动作,仔细地将薄毯披好,方抬头道:“有劳姑娘。”

    “不用谢我。”许是心中有了疙瘩,云初霁的语气不似之前平和,“我也是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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