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再一次看到南三，只是第一眼，他就可以认出她。

    她好像瘦了。戴着先锋海盗一样的眼罩。他看着南三一步一步从甲板上走下，看着她和旁边的女孩说了些什么，看着她帮一个年老的治疗师理了理帽兜，看着那些机械卫兵注射镇定剂。

    她好像活得很好。只是，她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好；只是，只要活着就好。

    他的心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在濒临死亡之前，快速地跳动着。仿佛快速地，就能永恒地跳动下去。

    她活着就好。很长一段时间里，林珩都以为她死了。死了又怎么样呢，他有些固执地想着，她死之后，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她。无数次收尾，无数次像那天一样的轰鸣之后，很少的人留下了，更多的人活下去了。他行走在独木桥上，一跃而下就可以拥抱死亡。林珩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感受到尘埃落定。

    “砰——砰——砰——”就像门外的枪声，就像是一阵巨大轰鸣。

    “砰——砰——砰——”他走在去监管室的路上，那一阵轰鸣从未停止。

    “砰——砰——砰——”他打开了监管室的玻璃门，那一阵轰鸣从未停止。

    电子手铐吗，面前这个年轻医生喋喋不休说着。

    “初步猜想是由于手铐电伏和引导精神屏蔽电伏一致，所以导致屏蔽减弱，身体不适感加强。”何乌是舒素卸任总治疗师前带的最后一个学生，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留在母星的。林珩想起临行前的场景。平时神出鬼没的退休治疗师，林桉之病重都只是一则讯息让“得意门生”何乌全权代劳的退休治疗师亲自送何乌离开母星。舒素，舒素，其实姐弟俩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性格却南辕北辙。从前舒素不说话，从前，房间里，鲸艇里，火光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再见”她说，然后自己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像吗，林珩仔细回忆了一下舒素的样子。第一次看到舒素的时候，林珩并不喜欢他；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自己都是外人。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只是需要漫长而艰难的接受过程。过于相似的长相，自己无法知晓的计划，难以启齿的秘密，只是现在，林珩想起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打开玻璃门的那一刻，已无屏障横亘。

    “你的想法？”他转头看向那位年轻的治疗师，舒素没有撒谎，虽然过分年轻，他确实担得起“得意门生”这四个字。

    “我需要这位患者原始的身体数据再判断是否能够进行机械更换。”

    何乌当上治疗师以来第一次看到身体数据如此大规模异常的患者，甚至有精神屏蔽的情况下，病变所带来的疼痛都是无法想象的。

    “机能下降的问题，我认为是患者体内病变导致的，治疗仓的数据来看，主要是右眼部位、右腿、右上肢，还有左心室。”

    “需要先解除精神屏蔽，再进行治疗。”

    “患者目前的状况无法承受精神屏障的完全脱离。首席，我需要一位和我精神力相当的辅助治疗师，一人进行解除精神屏障，另一个人覆盖新的精神屏障。”何乌定了定神，就这样像首席大人提出了要求，还是以肯定句的形式，反应过来的时候，何乌出了一身冷汗。

    “嗯，我去找人。”林珩对于何乌的话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不知道放不方便，首席，能否告知，只是为了——”

    “严格意义上，是你的学长”何乌发现首席笑了，只是有些不怀好意。

    “石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