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卡牌-Morpheus】

    齐蓟无声地读出单词的拼写，正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正要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来搜索答案，反而是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伊坦纳说：“梦境之神摩耳甫斯？”

    于是齐蓟也记起来了。对此她有一种既意外又不太惊讶的感觉。

    都亲眼见证那些代表神话时代尾声的家伙在眼前厮杀过了，她不至于仍然坚信自己这边的世界在过去没有神灵的存在。

    这么一位也算是很有名气的神灵作为她这与梦境相关的力量根源，让人觉得顺理成章。

    卡面上的黑发男人形象栩栩如生，苍白的面容触手可及，仿佛随时会苏醒过来一般，他的目光想必是悲伤而温柔的。

    齐蓟这次都没舍得触及他的脸，只碰了碰那些长度超过腰间的黑发，它们在末梢卷起自然的柔软弧度，从形态到颜色都与齐蓟自己的头发相像得近乎微妙。

    她翻过卡背。

    “等级：10”

    “猎杀数：197”

    “状态：残缺（神性：17%；传说度：2.61%）”

    “从属卡牌：3枚”

    “技能一：【巡游（剩余冷却时间：23h55min）】——因未境之兽已啃食了人类神话，你可以借此造访牠们嗅探过的其他世界。

    “技能二：【梦与真】——于他乡为自己造出虚幻的投影，于此界构建真实的亡灵。无需誓言，只消靠近、解析、再见证他们的毁灭，待获得足够的认知，便可将这份记录转化为属于你的力量。”

    “简介：摩耳甫斯。梦境之神，睡神的儿子。他自愿成为你的力量，在此刻苏醒并凝聚成卡牌，使你掌握虚与实的权柄。”

    “【我的孩子，我血肉的一部分，我在一瞬间爱上的米拉克莱。我成就你，然后我属于你。】”

    曾经被遮蔽的部分随着这次归来竟然全都显露了，齐蓟对这个之前被藏起的属性真名竟然是“神性”而感到意外，同时也着实惊讶于它的增长幅度。

    “我记得这里之前是7%吧？而且杀了那么多黑兽也没有增加过……这难道都是凯戈曼沙给的吗？”齐蓟戳了戳那栏数值，向伊坦纳求证。

    鉴于黑兽和神灵都是存在的事物，“神性”这种属性怎么看都极其不寻常，而在上一个世界威洛尔毕竟只是神使，他保存的力量又经过那么多年的传递，所以被齐蓟接收后只为她提供了2%的涨幅是很合理的事情，何况傀儡线发挥的作用至为重要。

    但凯戈曼沙同样并非神灵，巨蛇的确是神王的长子，然而祂本身的性质几乎可以被分类为纯粹的怪物，因此这次的巡游带来的整整10%收益就愈发惊人了。

    “不，基本都是我抢来的，和那条蛇没关系。”

    伊坦纳保持着从身后整个儿拢住恋人的亲密姿态，下颌搭在齐蓟肩上，听他说话的懒散声调明显是没睡够，幸好还不忘保住自己的辛劳战果。

    “真厉害，辛苦你了。三次奖励机会怎么样。”齐蓟说着竖起对应数字的手指晃晃。

    “唔。”金发扎成一束搭在肩上的家养型国王满意地应了声，把恋人的手包进掌心，然后一起扣在齐蓟腰间。

    “……即使你不愿意，我也迟早要看新卡的哦。”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还拿着自己角色卡的齐蓟小声说。

    对方的小诡计已经被识破，之后齐蓟轻轻挣开手的动作便没再受阻。

    大猫可以之后再安抚，齐蓟戳了戳从属卡那一栏从2变成3的下划线数字，看向熟悉的弹框。

    【人物卡牌-康瑟提尔/伊坦纳】——仍是暗色，因为他本人就在自己身边。

    【人物卡牌-威洛尔们】——发动巡游前把卡牌本体的人偶师和附属的人偶们都收了回来，所以是正常亮着的。

    黑底金纹和银底蓝纹的旧卡之后，位列第三的新卡不出意料的又是近卫型。

    【人物卡牌-凯戈曼沙】

    ……随着拖拽落在她手中的卡牌虽有熟悉的名字，卡面上的人物却不是齐蓟所想的任何一个。

    那是一幅类似素描风格的彩色铅笔绘画，淡淡的黑色勾勒出人物脚下陡峭的悬崖，深绿色是背景里的林海，蓝色笔触均匀地涂抹出天空，漂亮得像冒险故事的插图。

    悬崖上坐着的少年有一张轮廓熟悉的面容，只是因为年龄的变化而愈加性别难辨。但祂拥有在背后凶悍地张开的宽大龙翼与坚硬长尾，也有随着风飞扬的翠青长发和一双银红色的龙瞳。

    仔细观察之后能够发现，其实在这位主人公周围，那些构成天空与林海的短线条也巧妙地形成了无数种形似巨龙身躯的组合，尽皆在昂首与什么东西对峙——那些存在高傲自负，更早地占领了世界的权能，然而巨龙并不屈服。

    “等级：1（共享中）”

    “猎杀数：0（共享中）”

    “状态：正常（可具现化）”

    “技能：--”

    “简介：祂选择了让濒临枯萎的自己留下守护遗骨，向旧时代尽祂最后的忠诚，而将这至为珍贵的另一个可能性慷慨地赠予你：蛇曾在不同的时代无数次幻想过，关于如果自己生来便是拥有双翼的巨龙。”

    “【祂认为唯有天穹之美能与你相配。】”

    齐蓟为此难过心酸了好一会儿，甚至有些后悔接过那颗龙血凝成的心脏般的宝石。但她更知道这是凯戈曼沙的选择，至少关于留下的那一部分决定自己无法再干涉。

    她本想把从属卡具现化出来看看，但她拿着这张卡左顾右盼，无奈地认为自己的小屋难以承担这个重任。

    齐蓟当初选择这间房间来装修成卧室，主要原因就是觉得这个刚好只够容纳她自己和几样家具的空间大小充满安全感。

    所以她这小屋的面积其实容纳一只盛燃都略显捉襟见肘，个子高的成年人随便伸伸胳膊都能碰到障碍物，更别说让新从属卡立足，那对龙翼估计甫一具现就能扫掉满架子的东西外加碰坏衣柜门。即使她豁得出家具，现在都还是深夜，弄得叮咣乱响吵醒周围住户也不应该，毕竟齐蓟当初被怪梦困扰得浑身难受的那段时间都没被他们吵到，更得用心珍惜这些不吵不闹的好邻居。

    齐蓟只好暂时收回了这张从属卡，重新召出人偶师奥蒂莉亚，预备把人偶拿出来投放到异国他乡接着刷经验去。

    但在那之前，床头的腕表忽然和手机屏幕先后亮起。

    齐蓟拿了它们回到床上，把腕表给了伊坦纳，凑过去看内容。

    协会统一发给异能者的腕表模样的设备上是总部群发的消息，很简短的一条，只有网址。

    网址打开来是一则发布在外语新闻网站的消息，内容却是方块字。

    《第三型异能者真实存在。世界在欺骗你们。我觉醒了。我是概念型。》

    这则消息还附带了视频，只有短短两秒。

    视频里是个蓬乱咖色短发上顶着墨镜还扎着鲜艳发带、衣着肥大混搭、脸上则戴着夸张的潜水眼镜和口罩、整张脸仅能看到一点惨白皮肤的年轻人。

    四周光线昏暗，年轻人的口罩上用一笔潦草粗黑的“>”号画了张狂大笑的歪斜嘴巴。

    他或她蹲坐在转椅里，露出的一只破破烂烂的运动鞋底踩了一片血泥似的发红的污渍，然后很快地向着镜头屈身凑来，用戴了手术手套的五指挡着自己卡牌的大部分，只展示出一小部分深紫色的边框和名称。

    【人物卡牌-春】。

    随着靠近镜头，潜水镜后透出两团浓郁到堪称惊悚的翠绿色。

    大概世界都会为此哗然吧……齐蓟不自觉地拉住了伊坦纳的手，看向自己收到的消息。

    “LYY：小姐姐！你们休息了吗！看到那个概念型的新闻没有？”

    “LYY：[网页链接]”

    “LYY：就是这个，好吓人啊我去”

    “LYY：我还在协会没来得及回家，听说这事是瞒不住了，不过幸好咱们本来也没刻意瞒，不算大遭殃的哈哈，吓死突然收到群发差点以为要加班”

    “LYY：小姐姐我马上就逃回来了！你醒着没吃夜宵不？我看到便利店上新了，这么这么多！”

    “LYY：[视频]”

    齐蓟眨了眨眼睛，心说吕壹予不愧是你，神经够强的，她都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呢，人家已经琢磨上买什么当加餐了，简直稳定得令人惊叹。

    她先回了个“在，让我看看！”，然后打开视频认真扫过一遍货架上的新品，挑出感兴趣的几款发回去。

    白白胖胖的吕壹予顶着白白胖胖的煎蛋头像回了个沧桑又憔悴的小云朵表情包。

    “LYY：小姐姐你不知道啊今晚黑兽嘎嘎多，我刚才给自己想吃的先拿上就装了一车，还被店员小哥怀疑是友商来探底的，我只是饿我有什么错，好可怕的世界好可怜的小打工人——”

    “LYY：对了小姐姐，你半夜回我的消息，大佬他不会生气吧！”

    齐蓟高高兴兴地回：“不会啊，他还让我转告，辛苦了小吕同学，明天奖励三小时小灶加练。你开不开心啊？”

    煎蛋头像接连发来了脱水干瘪的、瑟瑟发抖的、跪地求饶的还有长出线条胳膊腿一骑绝尘逃命的小云朵表情包。

    她聊天调解心情的同时伊坦纳已经把视频在电脑屏幕上来回拖动了两遍，若有所思。

    齐蓟问：“你觉得这是真是假？”

    “大概率是真的。”伊坦纳说，“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对实力很有把握才会大肆发布消息。”

    国王陛下片刻前刚参与过女巫和巨龙的厮杀，顺便熔炼了个当地神灵，好像还暂且对显得虚无缥缈的网络传播手段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随口一分析就扔开了。

    齐蓟也没追问判断根据，只是把人偶师和人偶都放了出去。

    身量高挑的红发神使悄然落在异国他乡空荡荡的街道上，转身没入黑暗，独自走向正在发生恶性事件的偏僻仓库。

    与此同时，穿一身精致入时的连衣裙还披着羊绒披肩抵挡夜里寒意的小姑娘出现在了之前被威洛尔救出过的女孩房间里。

    她拎着配套的珍珠小包，轻手轻脚地摸到目标床前，用那双浸在黑暗里的银眼睛看着睡梦中也抱紧了年幼妹妹的姐姐，然后从那只小包里摸出威洛尔缴获的当地钞票里面额不大的几张，和糖果一起悄悄放在女孩枕边，留下的字条上只有红色的简笔画小鱼，勉强当做见义勇为好神使的隐蔽签名。

    ……其实齐蓟想过把钞票直接折成鱼形再把糖放进去，可惜小公主纵有控制无数傀儡线的灵巧十指，生前却没学过这门手艺，让齐蓟自己来一步步操作的话则必定只会折出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才只能退而求其次，这实在是悲剧。

    齐蓟忧郁地咬了一口奶油面包。所以说她还是觉得那个“春”是概念型里要么别有居心要么脑子被类似巡游的容易失控的技能拗歪了的特例，他们概念型应当大多是从身到心都十分柔弱的良民。

    就比如之前被某些势力有意公布存在的那个“卡巴拉之树”，这位概念型在蒙着脸全副武装地带着被糊满马赛克格子连卡面色块都看不出的卡牌上了几个不知所云的访谈综艺之后，其实也再没有什么公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