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凯瑞特意腾出半天的空来照看孩子，他也要回艺校接人，刚好顺路带上她。两人重新回到车旁，他主动说：“坐前面吧。”

    于听枫不是很懂，但既然对方要求了，她就照办。

    车子钻出停车场，外面吹进来的清风让她想起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必沉溺过去。

    “司小姐，”她将车窗升上去一半，接着说，“就叫司小姐工作室，公司的司。”

    “谢谢。”

    她垂头，用手指在包上划来划去，又说：“挺好的，我这几天休假，约了明天上午。以前我以为我会抗拒这样的事，但实际上并不，我很期待很她的谈话，很舒服。”

    牛凯瑞悄悄吐了口气，说：“会越来越好的。”

    她笑起来，说：“是啊，我自由了，有了梦寐以求的房子。对了，还有个车吧？”

    “是的。欧拉好猫，年轻女孩比较喜欢的车型。”

    “谢谢费心。”

    如果他真的用心了，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他沉默，她却饶有兴致地说了昨天去看房的事。

    “位置和环境都很不错，我怀疑房主根本没住过，家电的塑料膜还没撕。”

    “嗯，房主为小孩结婚准备的，儿子出国，不打算回来了，要在那边买房，急需用钱，价钱还算合理。”

    前一天提离婚，第二天就送来了厚厚的离婚协议，然后是房子这些。这中间的工作量，她这种打杂小行政根本算不出来。

    等等，不动产权证书不是一天能办下来的吧？想必是早就起意要打发她走了。不用计较，她也早就想离了，只是没法开口而已。

    “辛苦了。”

    牛凯瑞将车拐进停车场入口，等到四周不嘈杂了，特意大声说：“那是你应得的。”

    原来他也这样想。

    艺校统一计时，于听枫和莫妮卡在声乐室接到了小鸡，牛凯瑞在钢琴室接到了小牛。

    小牛比于听枫以为的要小，她真心怀疑这孩子能不能独立爬上琴凳，唉，三四岁的孩子就奔赴了一往直前的奋斗之路。

    小牛神情恹恹的，牛凯瑞不好多耽误，领着他先走了。

    小鸡正兴致勃勃地跟她们分享唱“喔喔喔”有多好玩，莫妮卡和于听枫都很高兴。

    有了烧鹅，回去再弄个面条和蔬菜就行了。

    于听枫把烧鹅交给莫妮卡，告诉她：“我还有事，约了朋友，要晚点回来，绝对不会超过九点。”

    莫妮卡没追问，只遗憾她没换上新裙子，追着提醒：“跟你朋友去逛街呗，多买点衣服。夏天就要来啦！”

    她说到夏天的时候，怪腔怪调的。于听枫忍不住想笑，莫妮卡抖着眉毛，无声说“美腿”，重复了四次。

    “知道了！”

    那张金色的银行卡就在她包里，她决定去银行一趟，感受一下“它属于我”，然后和夏冰一起逛逛，分享一下尘埃落定的好消息。

    夏冰比她晚到一小会，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小芙蓉。

    “晕死，一坐车就瞌睡，我的手都要断了。”

    于听枫小心翼翼接手，说：“先去服务台租个推车。”

    夏冰乐了，甩着胳膊说：“走！”

    娃在推车呼呼睡，两人有心思慢慢逛慢慢聊了。

    于听枫主动说：“我现在是百万富翁了。”

    夏冰瞧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笑着说：“不是我打击你，交个首付都不够。”

    于听枫摇头，笑眯眯地说：“不用首付，我有房子，还有百万存款。”

    夏冰瞪大了双眼，惊得嘴都合不拢，好一会才回神，压低了声问她：“前夫给的？”

    “离婚分割的合法财产。”

    “我去，怪不得大家都想嫁土豪。你这前夫还只是小富，我要是嫁给马爸爸，哪怕只维持一天，也能瞬间财富自由吧？”

    “很有可能。”

    两人一起笑。

    于听枫买了两杯奶茶，指着东边说：“坐电梯到负二，我给小芙蓉买两条裙子。”

    “好啊！”

    才过完节，逛商场的人不是很多，正好方便两人说话。

    于听枫把阳美姿让她帮忙找律师的事说了。夏冰冷笑两声，说：“好大一张脸，要不是怕死老头缠上我，我早把他们轰出去了。”

    夏庆峰很懒，又脏又臭，爱喝酒，喝半杯就满口脏话屁话。夏冰就怕他赖上自己，特意默许了阳美姿进门。

    旧改的事没影，她这个正经的房主还没做发财梦，那对傻逼先惦记上了。

    “我问过别人，她没房没户，没可能。”

    “谢了。你放心，我不怕胡搅蛮缠，当年我妈只知道哭，是我抽了蚊帐杆把人打走的。你个戆度，干嘛这反应，那些龌龊事是她干的，跟你没一点关系。最惨的就是你，爹不疼娘不爱的。她不是装未婚纯情到处说你是外甥女嘛，那你就当她是姨妈呗。姨妈是亲戚，不是家人，想来往就来往，不想来往就不来往。她敢再找电视台，你告诉我，我来揭她的底！”

    于听枫抱了她一下，把夏冰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说：“我这两年很衰，别把你的欧气给沾没了。”

    于听枫又抱住她，低低地说：“谢谢你。”

    “别撒娇，我可不想再多一个孩子。”

    于听枫笑着松开她。

    当晚她主动给闻南竹发了条信息：我想去公证个遗嘱，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房子退还给你，钱留给我外甥女。

    当年她千里迢迢赶来，恼羞的阳美姿只给了半个吃剩的冷馒头，给了一卷捡来的旧地毯，让她和她的“破”行李睡过道。是夏冰看不下去，把她叫进去一起挤小床，是夏冰送她去学校报到，是夏冰陪她找到了周老师。

    夏冰总说她是为了跟阳美姿做对才这样做，可是于听枫知道的，在她心里，夏冰就是她的亲姐妹。

    闻南竹将“听枫”设置了置顶，设置了单独提醒，第一时间看到了信息。此时手机上的时间是22:39，减去时差，也不算早。

    这样的信息，很难让他不胡思乱想。

    他当即拿定主意，起身走出和室，在走廊上盘腿坐下，拨出电话。

    “不可以吗？”

    “听枫，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打手势拒绝了助理的靠近，接着说，“我明天早点回来。”

    “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了身后事。你不介意这样安排吧？”

    “不介意。”

    “那好，很晚了……”

    他不想挂掉，赶快发问：“是小鸡吗，要不要把房子一起留给她？”

    “不是，莫妮卡不会接受的。是……是我表妹的孩子，我欠她很多。”

    “这样啊，如果有需要，随时给都可以。主卧床垫下有张卡，密码和之前的一致。听枫，先别拒绝，你听我说，那四个本子我看完了。很抱歉之前一直忽略你……们，过去一年，你辛勤劳动，钱却全是她们花的，理应得到补偿。”

    “不必，你已经给过了。”

    “不，那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利，这是我这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对不起，我不该……”

    “前夫，是前夫了。闻南竹，不在意的事，说一次抱歉就没关系了，有些事，说一万遍对不起也没有意义。你不需要这样，我们已经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朋友，不能做朋友吗？”

    她迟疑了一会，决定遵守之前的承诺，回答：“可以，是我说错了。”

    他迅速起身，离开走廊往下走，抓紧问她：“喜欢泡温泉吗？”

    他特意开了免提，让她听到水声。

    “没泡过，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改天我和朋友去试试。”

    我就是“朋友”。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慢慢来。

    “听枫，你要的东西还没有发过来。”

    当时只是随口敷衍他，一时想不到要买什么东西，所以没发图片，后来就给忘了。

    “抱歉，等会我发过来，再见。”

    他还想说点什么，她已迅速挂断。

    他站起，再次阻止助理靠近，不悦地提醒：“我的私人时间，请不要打扰。”

    Grace试图解释：“仲居（女招待）在里面布置，闻总，你还有什么交代需要转达？”

    闻南竹没答她，径直往前走，然后用标准的京言叶提醒仲居明早八点再来收拾。

    仲居鞠躬，和Grace一起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