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门，牛律师就有个不得不接的电话。于听枫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但进了电梯以后，已经没处可退了。

    她只好盯着数字键。

    他刷过卡，回头跟她说：“他给我的，方便出入。”

    “嗯。”

    她贴着厢壁，看向他的右手，示意他先接电话。他三两句结束了对话，又耐心解释：“是实习生。”

    她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就是那位的女儿吗？”

    她看起来是很有兴致的样子。牛凯瑞点头，笑着说：“是的，那事已经口头商定，下午签字和解。”

    “什么条件？”

    “解约，预支的钱扣一半算作补偿，保密。”

    她心想：果然厉害。

    他像是猜到了似的，用玩笑的口吻说：“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全额退款，还要赔偿我方损失。”

    她一脸震惊。他笑笑，说：“你并不介意了，对不对？”

    她摇头，说：“大概是金钱的力量治愈了我。”

    他们都清楚，她并不是那样的人。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件好事，但不是值得反复提及的事。

    上车以后，牛凯瑞主动说：“他中午就能到，我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如果不解决，以后还有可能发生。你同意吗？”

    她沉默了一会，说：“你决定吧，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果你说了，请你提醒他，这些已经和我无关了，我并不需要他的愧疚或是补偿。”

    “好。”车子停在红绿灯前，他又说，“他跟他母亲关系并不亲密，出生没多久就离开了，之前那三十年，一年最多见一次。他父亲倒是经常飞去那边看他，几个中文家教都是他父亲送过去的。”

    “哦。牛律师，今天的费用是多少，微信转给你可以吗？现金可能不够。”

    “免费，照昨天的约定。”

    “咨询就算了，刚才耽误了你的工作，这样不好。”

    牛凯瑞笑笑，说：“除了一点时间，我没有付出别的成本，只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要送你回刚才那里吗？”

    “预约时间已经过了，随便经过哪个地铁口时，把我放下就行了。”

    牛凯瑞想多接触一下，但昨天浪费的时间多，手头上有工作要跟进，下午还要和闻南竹见面，这事只能暂且放罢。他说：“好的，有事你打我电话。”

    “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简单有效地解决。”

    怪不得有钱人离开谁都不会离开律师，有律师挡在前面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牛凯瑞笑着提醒她：“到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的老客户了，有优先权，记住这点。”

    “好。”

    她站在路边，目送他发动车子离开，再转身往地铁口走。

    牛凯瑞用余光瞥一眼后视镜，轻轻叹了一声。

    闻南竹下飞机以后，第一时间打给了她，她没接。他等了一会，没有等来回电或回复，只好拨给牛凯瑞。

    牛凯瑞就在机场，提醒他叫助理跟司机走，他们两个单独谈谈。

    闻南竹听完“跳楼记”，沉默。

    牛凯瑞接着说：“和她们谈好了，先前预支的六个月，按税后1万5，一共是9万，退一半。”

    “算了。”

    “她们本身目的不纯，家政只是跳板，偷偷带小的到家里去过两趟。等合同到期，我这边也不会留人，理由已经找好了。”

    闻南竹抬手捏了捏眉心，带着倦意问：“你想和我说的，不是这个吧？”

    “嗯，一会再细说，我先送你回去。”

    “到酒店，那边住不惯。”

    “回去一趟吧，有些事要在那里解决。”

    闻南竹立刻打起精神，问：“跟听枫有没有关系？”

    “有！”

    路上拥堵，牛凯瑞专心观察路况，闻南竹动了动，再发问：“听枫也有过那样的想法，对吗？”

    他的声音和平常完全不同，牛凯瑞一时犹豫，没有立刻答。

    闻南竹低声咒骂了几句。

    这是牛凯瑞第一次见到他明着发怒，耐心等到他情绪过了，才说：“还有别的事，你确定一下，要不要一起解决？”

    闻南竹掏出手机，点开新消息，头也不抬说：“当然。”

    听枫：抱歉，刚才静音了。

    闻竹：我回来了，东西买到了，晚上给你送来，好吗？

    听枫：谢谢，不赶时间，你先休息，方便的时候发个地址给我，我叫跑腿来取。

    闻竹：玻璃瓶容易坏，交给别人不放心。

    听枫：那我来拿吧，我今天不上班。

    闻竹：好，晚点我打电话给你。

    牛凯瑞注意到，他收起手机后，神情已经大不同。

    “是她？”

    闻南竹笑笑，说：“是的，我给她带了点东西。”

    牛凯瑞考虑了一下，决定坦白：“她是很好的女孩，我心动了。”

    闻南竹转头看他，平静地说：“我不可能退让！”

    “我也是，公平竞争。”

    “行！”

    一路沉默，车子拐入停车场通道，光线变暗，四处幽静，牛凯瑞重新开口：“Cara要去看玻璃展，Cecilia（窦）一定会陪着去，家里没人。”

    “嗯，”闻南竹解开安全带，但没急着下车，叫住他，“凯瑞，所以她也欺负了听枫，对吗？”

    “上去再说，一件件来办。”

    闻南竹没法冷静，胸腹腔像是钻进了异形，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让他痛苦难忍，感觉生不如死。他一进门就催：“说吧。这两天还发生了什么？”

    “离婚之前，家里这些事，她怎么和你说的？”

    闻南竹沉默了片刻，咬牙说：“她说过，但我不清楚，因为那时候我又聋又瞎，还蠢！”

    牛凯瑞越过他，坐到了上午的老位置上。

    霞姐从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惊讶地说：“牛先生，你怎么又来了？呀，闻先生，你也回来了。太太出门了，没给钱买菜，这……冰箱里也没有啊。”

    两个男人一齐看向她。牛凯瑞率先反应过来，在微信上转了一万给她，看着门口说：“放你一天假，出去逛逛。”

    霞姐不太自在地扭着手里的白色毛巾，忐忑不安地说：“哦，可是卫生间的窗户还没擦完，太太会不高兴的。”

    闻南竹拉着行李箱，走到牛凯瑞对面坐下，靠着椅背，闭眼说：“去吧，等她回来了，让她自己擦。”

    霞姐满脸震惊，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连着鞠躬两次，回佣人房拿了包，没解围裙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