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脏话，可是很好听。

    她说：“我好像听错了。竹子哥，谢谢你。”

    等到这话全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口滑了。怎么办？

    他不仅没生气，反而笑起来。

    “你终于不叫我全名了。”

    “你不介意？”

    “挺好的。南竹这名字是迈克取的，奶奶为他做的菜里有一道叫南竹飞凤，竹筒鸡的改良版。他有时候会突然叫中文名字，不过叫的是Van小竹，闻的音发不好，他第四任妻子叫南希，他叫她南，所以会跳过这个字。”

    “为什么姓闻？”

    “奶奶的丈夫姓闻，不是指迈克。”

    她听糊涂了，不解地说：“奶奶从来没提过，她只说她和迈克是和平分手。”

    “在他之前。闻一先生曾经是湖祥斋的员工，后来入赘，不过当时美国治安状况很糟糕，在黑人□□中被波及，22岁就死于非命。杨家还有其他子孙，所以奶奶让孩子续他的香火。”

    老迈克不在意自己的儿孙跟女友的前任姓，奶奶更愿意孩子跟着入赘的丈夫姓，都是有格局的人。

    对了，他说过，老迈克对几任妻子带来的孩子都不错，他们在传宗接代的问题上，思想更自由。

    她安静，但睁着眼。

    “奶奶经常跟你说起过去的事吗？”

    “偶尔。她有几次把我当成了一个叫米莉的人，说起过去的岁月。有两次我解释我是……我当时的身份，她听进去了，一直叫的是我的名字。到我离开的时候，她会说‘枫枫，你慢点儿走，路上小心’。”

    他若有所思，她赶紧解释：“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挺喜欢奶奶的。你奶奶……”

    他摸摸她脸颊，无奈地说：“我太急躁了，每次匆匆去，匆匆走，没有静下心来听她说过什么。”

    “牛律师也说奶奶认不出他，他们家跟你们家是老相识，见奶奶的次数比你多。”

    闻南竹警惕心起，看似不经意地说：“听起来你和他关系处得不错，我是说凯瑞。”

    “还好，以前有点怕他，后来发现其实挺和气的。”

    “像我们这样规模不大的公司，设立法务部不如直接请顾问。有很厉害的法务，但是真正上法庭，更愿意外聘专职律师。打官司不仅仅看个人能力，还有实战经验、交际圈和社会影响力等因素要考虑。他最近在接触几个可能的新合作对象，有点忙，有事你找我。”

    这和一个月前的说法截然相反，果然男人才是真正的翻脸王。

    “你不是也挺忙的吗？”

    她洗澡出来的时候，他在飞速敲键盘，还特地向她解释是回邮件。

    “我可以不忙，你可以将我理解成自由职业者。”

    说到职业，她刚好有事情要问。

    “我现在有一定的空闲，重返校园不大可能，想考几个证，以后不容易失业。我在网上了解了一下，像营养师、育婴师、妇幼保健员这样的证书，相对来说没那么难，也容易找到岗位。教师资格证不用考虑，我看过，这里的小学老师招聘条件都是硕士起步，我丢开书本太久了。”

    她刷过一个日剧，叫《派遣员的品格》。主角大前春子在经济风暴过后，不想再经历一次失业，考了成堆的证书，成了万用的派遣员，她能力太出众，薪资和地位比正式职员还要高。

    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夸张的剧情里才会有那样的能力。

    “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想上学吗？忘记了不要紧，重新补回来就是了。还有，美国有些学校，可以通过捐款获得入学机会，我陪你去那边上。”

    这是赤裸裸地教她走后门。

    她被逗得哈哈笑，说：“花的钱，一辈子也挣不回来，不划算，我不去。”

    他也笑。

    “睡吧，至于学什么，让我再想想。”

    “好的。”

    他听进了劝，没有再送土豪餐，但坚持要一起吃晚饭，总是卡着时间点，在离她们公司不远的地方等着，提早发信息提醒她来会合。

    这样一顿顿吃下去，像是一笔笔无可奈何的贷款，越攒越多，越来越沉重。她想说我们可以回去做饭，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跟吃惯了大厨作品的他说“回去做饭吃”，是一件让她莫名感到羞耻的事。

    她自卑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司小姐也提到过。

    远离打击源，学会说不，停止讨好别人，多看积极向上的励志电影或书籍……

    她在努力做，可是好像永远做不到像莫妮卡那样真正的洒脱。

    大姨妈走了，她故意不提，他大概是没有深入了解过这种生理知识，不仅不问，还每晚继续按揉，白天提醒她要记得吃药。

    她又感觉失落。

    她得承认，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当佟长星再次找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照着闻南竹日程表的时间空白，挑了母亲节的晚餐时间“谈谈”。

    佟长星正要走，小鸡从外面进来，直奔于听枫面前撒娇：“听听，我肚子在唱歌，咕噜咕噜，要肉肉。”

    于听枫抽了纸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小鸡咯咯笑，又说：“再不吹空调，我就要融化了。”

    于听枫笑着抱起她，让她自己去调节空调温度，然后放下她，跟着蹲下来完全遮挡住小孩。

    她把纸巾伸进小鸡的T恤里帮她擦后背，并仔细提醒：“才出过汗，不能正对着空调吹凉风，到那边去画画，好不好？”

    小鸡趁势啵了一口，然后晃着脑袋甩动辫子走开。

    于听枫抬头，见到愣神的佟长星，再次提醒：“这里是公司，现在是上班时间，抱歉，不方便打扰。”

    佟长星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点头离开了。

    苏莎马上凑过来说悄悄话：“这不是上次那个谁吗？就古风那什么音乐公司，他们那首曲子，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婚礼视频播放量几百万。很多人拿它做短视频BGM，估计是买下了版权。婚礼花的钱，应该捞回来了，划算啊。果然有才华的人，到哪都闪金光。他是不是在追你？”

    “等下，”于听枫摇头，快速联系好维修人员，回头说，“中午再讲。周子瑜那边怎么说的？”

    苏莎一下就泄了气，懊恼地说：“他快要气疯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甲方，改来改去都十几版了。今早上突然来一句：这不符合我的气质，我要换风格。还气质呢，再搞下去，她就要成人质了，老周恨不能掐死她。你知道这人有多神经病吗？她说你们这里图做得好，但是XX公司是我表姐开的，我要到她那里去搞。八百块钱租你们的图和东西，从定金里扣，记得早点退我剩下的钱。一堆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居然有脸把八百说得像八百万一样，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赏给你们了’。老周当场拿手机按110，她怂了，说就是这么一说，不过临走又嘴贱，不就是几张图嘛，AI能画得更好。气死了！”

    还真是让人无语。为了保障所有方案独家，曾经有同行出价单场2万求某一版的授权，莫妮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八百就要抄方案，还要提供道具，讲真的，连运费都不够。

    “跟老莫说了吗？”

    “老莫为了仓库的事上火好几天，这不是想着尽量自己搞定这麻烦精嘛。唉，看来是不行了，老周说宁愿自掏腰包出违约金也不干了，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