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牛凯瑞，虽然只隔了这么一点时间，但于听枫竟然有种时光荏苒的感觉。

    牛律师是绅士，表白失败后风度犹在，不会有失礼的行为，公事公办地配合同事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派出所认为证据不充分，所以不是由公检机关起诉，只能以骗婚受害方个人名义在法院起诉追讨。几名受害人先后递交诉状，法院处理积极。阳美姿拒接电话，因此跳过调解环节正式立案。立案后，她不接传票，在街道办的帮助下，留置送达。现在她慌了，据说在准备递交材料，力图证明虽然和照片上的阳梅子长相相似，但她确确实实是阳美姿。

    “谢谢，辛苦你们了。”

    “她没落户，长期居住在本地，但一直没有办理居住证，没有缴税和社保记录，一切便民福利都不能享受。”

    “如果她在老家那边起诉我，这边法院的资料会同步到那边吗，还是需要我另外找证明？”

    “不要担心，你常住在本市，户籍也在这里，她要起诉，本地法院才有管辖权。”

    懂了，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把人都凑拢在这起诉的原因。

    “好的，感谢。”

    梁律师先行告辞，临走帮忙带上了门，支开了服务生。牛凯瑞抓紧解释：“还有点小事情要单独跟你说一下。”

    “好的，请说。”

    牛凯瑞取出一份文件，用手压住，缓缓推到她面前。

    “这是杨含女士在一六年立下的书面遗嘱。”

    于听枫马上收回准备翻看的手，点头说：“这个跟我没有关系吧？”

    “嗯。他和彧蔚是受益人，他们同时授权给你，你可以查看内容。”他看出她没那个打算，又提醒，“跟你有关。”

    她摇头，说：“那时候我和闻家没有关系，彧蔚……蔚起是很有想法的孩子，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他商量。”

    “还有第二份遗嘱，遗产内容不变，受益人有变更。”

    “我？”

    牛凯瑞点头，倾身向前，点点文件边缘，提醒她：“她还在世，遗嘱不会马上生效，本来不该现在处理，当初约定的遗产保管人是闻朗先生，在这个过程中，有一部分遗产被人取用并未归还。现在我受委托，把剩余部分寄存在银行保险箱。”

    “然后呢？”

    “可以选择起诉对方要求归还，也可以‘推断’是盗窃从而报警，一整套宝石首饰，数额不小。”

    “窦教授？”

    牛凯瑞没答，但他的表情里有答案。

    “闻南竹叫你来问我？”

    “不是，他尊重孩子的选择。”

    “蔚起想做点事情惩罚窦雅，闻南竹支持，你想让我劝阻他们？”

    牛凯瑞略显为难，但还是点了头，小声解释：“无论结果如何，这种新闻，都会对他的声誉产生影响。我说的是南竹，他喜欢低调行事，但看热闹的人巴不得闹得再大点，自媒体横飞的时代，夸张、臆想……”

    “我知道了。”

    于听枫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如果牛律师要求她以德报怨，那面前这半碗汤，可能飞去他身上了。

    近来脾气见长，要冷静才行。

    她把遗嘱文件推回去，挖了一块甜点吃下肚，再告诉他：“我试试。”

    “好，辛苦你了。”

    她放下叉子，牛凯瑞收回文件。她站起来，他却没有立刻将包拉合，他在看她，面露踌躇。

    “还有事吗？说吧。”

    “取证过程中听来的消息，在你出生时，她们……”

    “本来想把我丢掉，因为我不带把，没什么用。”

    “你知道？”

    于听枫点头，很平静地说：“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三天两头挂在嘴边，好叫我识相点。这没什么，谢谢你，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先走了。”

    牛凯瑞点头，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在心里无声叹息。他想了想，拨通电话。

    “遗嘱的事，不告知她吗？”

    对方近来吃醋成精，立刻反问：“你去见她了？”

    “和梁婷一起，沟通一下案子进度，还提了红宝石首饰的事。”

    “你不赞同可以跟我说！不要自作主张。”

    “抱歉，我以为这样做，对你们的感情发展有帮助。”

    “你放弃了？”

    “是的，我向她表白过心迹，她拒绝了。我仔细想过，一时冲动，确实不合适。”

    “那好。以后不管怎么样，任何为难的事都不要推到她面前。”

    “好的。”

    挂断电话后，他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放下包，把和她的最后一节对话编辑成信息发过去。

    闻南竹回的语音，1秒，不用点开就能猜到是什么。

    他重新拿起包，电话又响了。

    “你抽空帮我整理整理，该出手时不要客气。不计后果！”

    “行。”

    先攻大还是先劝小？

    她频频转头看他，他笑着凑过来，贴着耳朵问：“怎么了？这里不行！别人坐过，细菌、病毒……”

    “闻南竹！”

    “到！”

    这家伙私底下越来越过分了，和在别人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再胡说，我揍你！”

    “收到。”

    “蔚起要告豆芽，你知道吧？”

    “嗯，他有证据，追讨多次，对方拒绝，可以起诉。”

    “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他会被人那些流言妖魔化的！我想和他谈谈，你同意吗？”

    “他的法定权益……”

    “你先听我说。别人不了解内情，奶奶是婆婆，豆芽是儿媳，在婆媳问题中，人们的固有观念分两派。在奶奶和她的问题上，会有人觉得婆婆死后，儿媳什么都得不到，那一定是恶婆婆刻薄，始终把儿媳当外人，奶奶会被泼污水。在我和她的问题上，也会有人觉得不管怎么样，婆婆是长辈，儿媳就该怎样怎样。是非不重要，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道德审判会给他们带来成就感、优越感。现在社会就是这样，讲点道理，又不完全讲理，就算问心无愧，总有质疑的声音，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我不是怂，我也觉得很多事不公道，让人愤怒。但我得认清现实，考虑清楚，到底值不值得。我讨厌窦雅，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所以我不会跟你再婚。我巴不得她倒大霉，但我更希望我关心的人都能好好的。奶奶的遗产，本来就不该我来拿，我是不是可以签个什么声明，让蔚起全部继承？”

    “你对奶奶很好，对我们很用心，你当然有资格继承。都是首饰等女性用品，蔚起也希望全部留给你。”

    “这个以后再说，奶奶的身体很好，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好！你别难过，我去跟蔚起说。”

    “别，他肯定会误会你是出于维护豆芽的目的。过去他受了很多委屈，你要谅解他，对他多点耐心。”

    “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你放心，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