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是名符其实的“局”头儿。泽泽当初一提登记的事，他便开始张罗局了。
旭阳张罗的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群伙伴。平时三五成群地也常聚，如今泽泽这个“不婚族”脱单了，这么大个喜事，焉有不聚之理？
聚，还要高规格地聚！
可是奶奶突然去世，打乱了旭阳的计划。虽说过了“三七”了，但去饭店聚感觉还是不太好，所以干脆找个山脚下的农家乐，有家眷的也都带上，大家一起去自助烧烤。
除了旭阳一家三口，其他人小凡都不熟。泽泽不想强化自己的角色，所以也没有刻意帮小凡引荐，顺其自然吧，该熟络的慢慢地自会熟络。
女生不多，需要引荐的也只有两位——秦清和彤彤。秦清带着儿子轩轩，彤彤则只身一人。
大多数人都来过这里，人熟地熟业务熟。
旭阳的妻子萧琳带着几个孩子在小水池边玩水，不一会儿，就演变成了打水仗。
老板备好了炉火，旭阳自备了食材。大人们各司其职——负责搬啤酒的，负责摆小菜的，大厨，呵呵，泽泽和旭阳抢先站到了炉子前，摆好了烧烤的架式……
小凡守在泽泽旁边看热闹，抢着刷油、洒调料。
彤彤拥着秦清走了过来，揶揄地冲着泽泽说：
“泽泽，你这家庭主夫的业务是越来越纯熟了！”
泽泽白了她一眼，没吭声。
彤彤并不介意，一把搭在小凡肩上，霸气地说：
“妞儿，这些粗活儿都是他们男生的，我们只负责品鉴。走，到上面亭子里去歇着，不陪他们在这熏烤！”
“不去！”不等小凡反应过来，泽泽先替她拒了。
“去！”彤彤嫌弃地一扬手，这个“去”就同时表达了两层意思。
小凡扭头冲泽泽笑笑，此时彤彤的手又落回到小凡肩上，二话不说便将小凡掳走。
泽泽气恼地想追上去，可小凡回过头，微笑着眨了一下眼，泽泽这才余怨未消地作罢。
亭子里摆着一张方桌，四把棕色藤椅，后面坡地上开满了浅紫色的诸葛草。上有亭子遮阳，下有微风送凉，确实比下面那烟熏火燎的氛围好太多了。
彤彤选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小凡和秦清把拎上来的水和小食品摆到桌面上。
“清姐，你家轩轩和童童越来越像小时候的旭阳和泽泽了。”彤彤拿起一瓶水拧开，边喝边指着远处水池边的那几个孩子。
“是啊，说来也怪，轩轩一见到童童就变得特别懂事，很有大哥哥的风范，童童也喜欢粘着他。不过童童可比泽泽幸运，少了两个欺负他的妹妹！”
“哈哈！没到时候呢，妹妹会有的，欺负也会如期而至，哈哈！”
“最好不要！当年旭阳可没少替泽泽受你们俩欺负！”
彤彤得意地笑着，这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任谁也剥夺不了，纵是小凡这个持了证的妻子也只能投以羡慕的眼神。
小凡没有话题，静静地作一名优质的观众，偶尔回应几句问询。
话题切换的档口，彤彤歪着头用肘尖碰了秦清一下，眼晴看着下面，鄙夷地说：
“清姐，你看泽泽那熊样儿！还能不能行？自从我把这小丫头抓过来，他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我们，生怕一眼没看见我把他的小心肝儿给吞了！”
“看见有啥用啊？顶多当个目击证人！”秦清看着小凡，一脸坏笑。
“哈哈哈！他可以跪求我吐出来啊！”
“啊！好恶心！人家现在有主了，你以后收敛点儿哈！”
小凡并未响应，只是含笑看向泽泽，刚好四目相对，泽泽把右手的烤串稍稍举起，晃了晃，笑着收回了目光。
小凡也藏起嘴角的笑意，转回头发现彤彤正盯着她。
彤彤又琢磨了片刻，忽然坐起身问：
“对了，妞儿，年会那天你是不是也在？”
“嗯。”小凡轻轻地点头。
彤彤激动地一拍桌子，用手指着小凡说：
“秦铭！你一直在铭姨身边，是不是？”
“嗯。”小凡继续点头。
“天哪！也就是说年会那天我们就见到过你！我得赶紧告诉子璇，她就一直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降住了我们的三藏！
“不过要说现在我们这智商还真是捉急！泽泽——旭阳——秦铭——女朋友，多么清晰的线索啊？关键还都在现场，我们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彤彤用双手快速地拍打着大腿。
“那天，你过来跟主任打招呼时，身边还有一位漂亮姐姐。”
“还是你有眼光！那个漂亮姐姐就是子璇，泽泽的前女友。”
小凡瞪大了眼晴看着彤彤。
“你别瞎闹，回头她该真误会了！”秦清拉了彤彤一下。
“哈哈哈！误会好啊！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你们啊，不捉弄泽泽就活不下去！”秦清无奈地摇头。
“哈哈哈！”彤彤自己笑得很嗨，起身凑向小凡，神秘地说：
“妞儿，你知道吗？我和子璇，就是那个漂亮姐姐，都算是泽泽的前女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种，哈哈哈！”
有秦清先前那么一说，小凡知道彤彤的话里有妖，便也没那么紧张了，只管笑着听彤彤讲故事。
“有一年冬令营，我和子璇打赌，一起追泽泽，谁追到了对方就要送一条香奈尔的围巾祝贺。哎呀，那一个月呀，被两个女朋友围追堵截，泽泽美得那是欲仙欲飞呀！哈哈哈哈！”
彤彤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笑点，自己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场面，秦清早已见怪不怪了。她冷眼瞄着小凡，竟对这个新入圈的小姑娘生出几分疼惜——她不惊，不恼，就这么傻呵呵地听着，竟还跟着捡笑。
彤彤乐得快岔气了，不停地捶击着胸口。
小凡得空扭头看向泽泽，想像着彤彤口中所谓的欲仙欲飞的样子。
泽泽刚好抬头，总算见小凡扭过头来，赶紧举起双手，展示手中的肉串，示意小凡来取。
小凡得了这脱身的机会，赶忙站起来，冲着秦清和彤彤说：
“两位姐姐，串儿烤好了，我下去取。”
看着小凡轻快地跑远，彤彤收敛了笑容凑近秦清，意味深长地说：
“清姐，我跟他肯定是八字不合，但你说子璇跟这小妞儿比，差什么？”
“差什么？你怎么会用到‘差’这个字？”秦清皱起眉思考，“我听说，她就是个本科，家世一般，还是外地的，现在也就是个助理，还是行政……哎呀，你就不能比，比完了子璇得撞墙去，样样占优就是入不了眼……”
“所以子璇就特别好奇，今天也特别想来。当年我们就是闹着玩儿，她也早就放下了，可就是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对上眼的人，我只能这么说。对眼这种事，王八看绿豆，懂吗？到哪儿说理去？”
“是呀，对眼！如果我们不是一起长大，说不定子璇更有机会。你细品，她们俩的性格还是挺像的，但子璇显然优秀太多。”
秦清侧目打量着彤彤的失落和惋惜，沉思了片刻，小心地询问：
“有件事我一直不理解但也不好深问——以你和子璇的条件，泽泽算不上最优人选。就算闹着玩儿，你们为什么会选泽泽？而且直到现在你俩也都还单着，但肯定不是为了泽泽。”
彤彤看着秦清，没有马上作答，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又收回了目光，叹息了一声反问道：
“清姐，你是过来人，你说结婚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义？”
“意思？意义？没想过……遇到了喜欢的人，想要在一起生活，就结呗。”
“那不喜欢了呢？”
“不喜欢了，能过就凑合过；过不下去了就好聚好散呗。”秦清的眼神有些闪烁。
“那……”彤彤欲言又止，转回到自己的话题，忿忿地说：
“所以，结婚就是个麻烦事。既然麻烦，那就不如不结，自由自在。我们自己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心肝宝贝，何苦非得找个人搭伙，上有公婆下有娃，中间这个还诸多约束？碰上个渣的还得跟他斗智斗勇！”
秦清苦笑着点头。
“然后就是你说的泽泽，为什么选他？省心呀！从小欺负到大，脾气秉性都了解，看得懂，降得住，养在家里还赏心悦目。如果非得找一个人结婚，他最合适不过了……不过这两年他性情大变，整天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也够心塞的！”
沉默。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两个人都需要喘息一会儿。
远处的小凡却很轻松，一手拿着肉串往嘴里送，另一只手端着个托盘候在旭阳身边，托盘里放着烤好的肉串。
只见旭阳尝了一口自己烤好的鸡翅，啧啧称赞道：
“嗯！完美！”
说完将架子上的鸡翅抖了抖，分了几串放到小凡的托盘里，自己边吃边将剩下的分发给旁边的几位，盯着人家要好评。
小凡路过泽泽的烤炉时，拿了一串鸡翅递到泽泽手里，扬着眉头说：
“我先上去哈，给她们送过去。”
“送完马上下来吃鱼！”泽泽一边啃着鸡翅，一边翻动着烤架，“我烤的鱼更好吃！”
小凡嫣然一笑，咬下最后一块肉，扔了签子，端着托盘三步一回头地往坡上走。
“看到了吗？”秦清提示彤彤，“你说她和子璇相像，这点像吗？”
“……”彤彤努了努嘴，没有作声。
“一个人心里有没有另一个人，装不了，也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