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

    一路上经历了花海、湖泊、草原、雪山、戈壁、沙漠……两个人时不时就会发出惊呼和感叹。大西北的奇特地貌和瑰丽色彩,让人仿佛穿行在奇幻世界中。

    导游也在不断地优化行程,希望他们俩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领略到更多的美景。

    爸爸此次下撤休整四天,前三天要开研讨会,只有一天空闲留给小凡和泽泽。今晚稍事休息,明天就可以带着爸爸一起游玩。

    爸爸住的招待所座落在祈连山下的一个小县城内。车停在招待所门外,刚把行李箱从后备箱中拿出来,小凡便见招待所的大门口闪出一个人,是爸爸!

    小凡丢下行李箱,边喊边飞奔了过去。

    “爸爸!爸爸!”

    那人正是小凡的爸爸,一直守在门旁留意驶来的车辆,见到二人下车便疾步迎了出来。

    只见小凡扑到爸爸身上,一把搂住了爸爸的脖子,踮起双脚,嗲嗲地叫道:

    “爸爸抱抱!”

    爸爸搂住小凡的腰,就势一仰,小凡的双脚便向后踢了起来。

    “哎哟!大女儿,你可是胖喽!”放下小凡,爸爸一边感慨一边端详。

    “还不是怪他,整天把我当猪养!”

    小凡笑着用手指向泽泽。

    “爸爸!”泽泽走过来时便已将两个行李箱的拉杆合到一只手上,腾出手来跟爸爸握手。

    爸爸一边握手一边拍了拍泽泽的肩膀,激动地说:

    “好孩子,总算见到真人了!”

    “爸爸你是不是更期待见他?”走在幽长的甬路上,小凡双手搂着爸爸的胳膊,泽泽径自推着两个行李箱跟在小凡身旁。

    “那是自然了!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翻来覆去地想,这位少侠是得了什么秘笈,怎么这么快就俘获了我女儿的芳心?”爸爸说着又皱着眉打量了泽泽一眼。

    泽泽羞涩地抿了抿嘴,开心地看着小凡。

    “看我干什么?我也想知道,”小凡把头歪向泽泽一边,悄声说:

    “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我追出那么远?”

    ……

    放下行李,小凡赶紧从泽泽的背包里翻出唇膏递到爸爸面前,嗔怪地说:

    “爸爸,上个月给你寄的那些唇膏是不是都给师哥师姐他们啦?怎么嘴上还裂着口子?”

    “没有,我留了一支。”爸爸边说边拍了拍胸口的衣袋。

    “那不是辟邪用的,得坚持抹才行!”

    “抹着呢。小李他们都说师妹给的这个唇膏特管用。”

    “当然管用啦!所以我断定你是没用……我又带了一些来,够你们用到下撤,一定得坚持用,不然回去变三瓣嘴了!”

    小凡边说边拧开盖子,一手抓着爸爸的胳膊,一手用力地将唇膏恶狠狠地涂在爸爸嘴上,“抿一下!”

    爸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边拍着胸口边连声应道:

    “用,坚持用,这回肯定用!”

    小凡本想跟在爸爸身边,可是爸爸却让他们先休息,遗憾地说:

    “先跟你们通报一个变故,因天气原因,试验任务提前了,一个小时前来的通知,我明天早晨就得出发上山,再下来就得两周以后了。你们俩赶紧研究一下后续的行程怎么调整,半小时后带你俩出去吃饭。”

    看着爸爸匆匆离去的背影,泽泽有些不知所措。

    小凡侧环着他的腰,神情怅然地说:

    “小哥你得慢慢适应,这就是我们家的节奏!”

    晚饭时聊的都是家长里短、旅途见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是回到房间,小凡还在忙着烧水,爸爸却已拉着泽泽开启了新的话题——原来他还有任务。

    “听小凡妈妈说,你们俩最近都在为工作的事烦恼——你们家里想让小凡换个工作,你自己这边呢干着家里强塞的工作也不顺心。”

    泽泽坐在床边,爸爸倚靠着桌沿,身体略略前倾了些。

    “都是因为我妈,她就认为我们的想法没有前途。我这还想往外逃呢,她却开始打小凡的主意了!”泽泽搓着手无奈地说。

    “父母嘛,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期望,也希望能够帮你们少走弯路。”

    “爸爸,这些我们都懂,只是来自我妈的帮助都是强制性的,您想像不到那种压迫感!小凡以前也不以为然,现在她也领教到了!”

    小凡苦笑着,边倒水边扭头报以同病相怜的响应。

    “其实小凡你这边儿完全没必要困扰,因为换与不换都是你自己的事,不影响大局。你这个工作我们也不看好,但是你自己喜欢,这就很难得!你不是喜欢吗?那就全力以赴地去做,做出自身的成长,做出岗位的价值!前途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就只需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前途。”

    “常驻欢颜的前途!”尽管爸爸并非提问,小凡却像个小学生一样,满怀憧憬地扭头作答。

    爸爸嗔怪地笑笑,目光转向泽泽。

    “小程的问题则复杂许多,牵扯到个人意向、家庭责任、以及它们之间的冲突所衍生出的新问题。”

    爸爸通过目光与泽泽进行了确认,又继续说:

    “这些问题由来已久,又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当初你没能抗争成功,现在也不宜采取更激烈的方式去抗争,理由不说你也能懂,所以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泽泽苦笑着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

    “可是,我都快三十了,再这么晃下去,我的人生也就废了!”

    “所以才说要从长计议嘛。所谓的计议,就是在充分考虑关键因素的前提下,研究自身应对的策略。”

    泽泽皱了皱眉,满腹狐疑。

    “先说最关键的因素,你妈妈的病有好转的迹象吗?”

    “没有。”泽泽轻轻地摇头。

    “那么,这种状态有确切的期限吗?”

    “……没有。”泽泽的眼神有些躲闪,因为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口中的这个“没有”到底该算喜还是忧。

    “所以,这,才是你最大的难题!”

    爸爸点着头,用手指了下泽泽。

    泽泽怔怔地看着爸爸,想反驳却又怕打乱爸爸的思路。

    “有点懞了是吧?懞很正常。很多时候,我们并不了解自己真正的问题。我再问你,假设现在没有任何外界的阻挠,所有的一切由你自己做主,那么,此时此刻,你是否会去北京接受先前那份心仪的工作?”

    “……”泽泽迟疑着,啃噬着嘴唇,没有回应。

    “现在,决定权交还给你自己了,你却没有说去,因为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妈妈——当然了,现在又多了个小凡需要共同进退;可是你也没说不去,因为你同样放不下自己——这,就是你当下所处的困境。”

    小凡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放在爸爸手边的桌上,一杯放在床头柜上。

    旁听着爸爸的分析,小凡越发心疼泽泽。她长吁了口气,贴着泽泽坐在床边,暗自嘱咐自己,绝不给泽泽增加哪怕一根稻草的压力!

    泽泽看了小凡一眼,咬了咬嘴唇,目光转向爸爸,迟疑地说:

    “所以……您是想说,我不该跟妈妈闹别扭。”

    “嘿!太对了!”爸爸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到这层呢……这个这个,真是……孺子可教!”

    “孺子可教”四个字是小凡和爸爸一起说出来的。

    “英雄所见略同!”

    父女俩一起站起身击了一下掌,又异口同声地相互礼赞,随后哈哈大笑。

    欢快之气冲散了泽泽脸上的阴郁,令他莫名其妙地跟着傻笑起来。

    “所以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自己想做,千难万难都行;别人逼着做,就一万个别扭。就像这件事,让你自己做主,可能也是这么个方案;但是被你妈那么一胁迫,你就逆反了,这一逆反,那后面的路数自然就没眼看了!”

    泽泽抿着嘴乐,歪着头偷偷看小凡。他知道,爸爸这是在委婉地批评他。

    “爸爸,其实君泽哥哥的困扰并不是去不了北京,而是做不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想做的业务只有北京的那些大所才有。”

    关键时刻,亲媳妇儿必须挺身而出!

    “我明白……”女生外向,爸爸先心疼自己一秒,端起水杯啜了两口,又转向泽泽,继续补充:

    “其实,有时我们对事物的认知更多地是基于自己的执念,换个心情,换个视角,结论可能会有所不同……况且你当前所处的环境就是这样,既难预测又难改变!”

    泽泽默默地垂下眼眸,暗自思量,暗自消化。

    爸爸皱紧眉头思考了片刻,接着又说:

    “所以又能怎么样呢?从长计议!我们得先看清它、正视它,然后放下所有的情绪,理性地制定策略,而且是面向长远的应对策略!”

    爸爸说完,用力地向外挥了一下手,令人涌起随之奔赴的冲动。

    放下所有的情绪!不,对于泽泽而言,情绪不在他的身上。反而是他,被情绪重重包裹着,透不过气。

    之前还有情感那层巨幕笼罩在外面,不知自己这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遇见小凡以后,情感那层巨幕渐渐消散,可事业这重迷雾仍在,只不过现在小凡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思,那份焦虑暂时被冲淡了。

    “爸爸,之前我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可自从有了小凡,我就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荒废了!”

    泽泽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了小凡一眼,小凡也赶紧坐直,夫倡妇随!

    “你之前也不能算自暴自弃,我始终相信我大女儿的眼光!”

    爸爸笃定地看着小凡,小凡则笑盈盈地进一步挺直了腰板,调皮地抖了抖腿。

    “你们这茬儿孩子,从小被父母宠坏了,一跟家长闹别扭就搞自虐,以此来刺痛、惩罚家长,最后是两败俱伤。我们不玩儿这个,用你们的话说,太‘low’了!咱要玩儿就来点高水准的、刺激的——‘见招拆招’、‘剑走偏锋’!”

    两个孩子受到爸爸的激发兴致大起,小凡挎住了泽泽的胳膊,聚精会神地听爸爸推演战法。

    “小程你的工作内容我不是很了解,所以暂时给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但是你所面临的问题在我的身边却很常见,有些通行的解决方案你可以参考一下。你看哈,”爸爸前倾着上身,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悬在胸前,五指聚拢,凝神说道:

    “咱们再聚焦一下。背后的原因都先不论,目前我们的核心问题就是:受制于各种内外部因素,喜欢的事情做不了,不喜欢的事情一大堆,是吧?”

    “是的。”泽泽认真地点头。

    “而我们呢,又不想就这么虚度了光阴,辜负了理想,那么最基本的思路就是:不喜欢的事情做减法,喜欢的事情做加法!”

    “啊?”泽泽一脸迷茫。

    爸爸也没急着解释,继续陈述战法:

    “但,无论是做加法还是减法,都要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精细。”

    “精细?”小凡很诧异,“我做减法就是应付,呵呵呵!”

    “你应付也得精细,要确切地知道哪些事可以应付,应付的标准是什么,后果是什么。”

    “挨批,呵呵!”

    “挨批不是后果,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后果回头自己慢慢想。”爸爸给小凡留完思考题又把目光对准了泽泽,条分缕析地说:

    “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减完之后留下来的那些事情。这些事情中有的可能是不得已非做不可的,有的可能与理想无关但对成长有益,有的甚至可能与你未来的理想密切相关只是你没有识别出来……这些事情我们都要全力以赴地做好,包括那些不得已非做不可的。”

    小凡看着泽泽,泽泽看着爸爸,都在心里评估着手头的那些工作。

    爸爸静默了一会儿,见两个人都没有反驳的意思,继续往下说:

    “其实,细分之后,你们会惊讶地发现,原来手里被强加的这份工作并没有你原来以为的那么糟糕,你离自己的理想也并没有那么遥远!”

    爸爸站起身,注视着泽泽,目光中充满激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感慨地说:

    “理想这个东西,只要你不放弃,它就一直照得到你!认识到这一点,你就只需面朝理想,后面该加什么、减什么不就很清晰了吗?再剩下的就只是加减的时机了,对吧?”

    爸爸的方法论听起来似乎可行,或许他自己也是运用这样的方法论圆了他那被爷爷诓走的侠客梦。

    小凡用心地听着爸爸的讲解,不时地观察泽泽的反应。

    泽泽一边听讲,一边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爸爸的方法论算不上高明,但对于深陷困局中的他,也不失为一种破局之策。

    离开时,爸爸握着泽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你们生在最好的时代,又有这么好的条件,任何时候都不要因眼前暂时的挫折或者委屈辜负了这份幸运。都是自家人,爸爸说的不是官话,看看历史,看看世界,你们会有同样的认识。

    “爸爸当然希望你们事业有成,但更希望你们人生美满,而人生美满,涵盖了方方面面的体验。自由与责任、满足与成长,爸爸希望你们方方面面都能圆满!”

    爸爸拉起小凡的手,搭在泽泽的手背上,又用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殷切地说: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携手闯天涯啦!剑锋所指,那还不是所向披糜?大女儿呀,这回你那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可有用武之地了!小程这孩子端正有余,机巧不足——正好,你俩互补了!”

    ……

    为了让爸爸安心,小凡和泽泽抢在爸爸之前出发。

    导游已经在路上了,小凡和泽泽各自推着行李箱,陪在爸爸左右。

    甬路上还没有人,行李箱轮子发出“哒哒”的响声。

    “唉!”爸爸笑着叹了口气,“总的来说还算幸运。通知下来前我还一直担心,担心实验会提前到今天,那样,我开完会就得直接上山,你们这一趟就白跑了!”

    小凡挎着爸爸的胳膊,没吭声,只是无奈地看着爸爸。

    “爸爸,”泽泽看了眼小凡,“要不,等您回家了告诉我们一声,只要工作脱得开,我们就回家去再聚!”

    “嗯。”爸爸欣慰地点头。

    小凡明白爸爸这个“嗯”的内涵——在家里,也是计划做不了变化的主!

    但是泽泽很期待,期待着小凡家人重聚的那一刻。

    走着走着,前方的甬路上突然透过一束光——太阳出来了!

    “爸爸,您等一下!”泽泽激动地拦住爸爸,“您先站在这别动!”

    不等小凡反应过来,泽泽巳绕到她的身后,边动手边说:

    “把背包拿掉!”

    “干什么?”小凡一脸诧异。

    “飞一个!”泽泽边说边拉着小凡的手跑向那束光。

    “飞一个?”小凡惊喜地看着泽泽。

    “对,飞一个!就当作我们婚礼上的红毯交接仪式!”泽泽边跑边看着小凡,眼睛里闪着光。

    于是,在两束光交汇的地方,泽泽伸出双臂,托起就势伏下的小凡,顺时针旋转起来。

    小凡伸展着双臂,腕上的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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