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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草书香(三)

    次日,他早早来到了文华殿,重要官员皆已到场,只等太子到来开始议事。然而这次,一向准时的高廷迟迟未到,这让在场官员倍感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都疑惑不解。

    终于外面传来一声通秉,“恭迎太子进殿!”

    官员闻声跪地相迎,直到高廷坐到殿前,才免去众人礼数。官员们起身,暗中打量高廷一眼,只见他面露寒意,整个人都带着阴沉。

    “诸位大人,眼下征兵之急已有缓解,现在虽是冬季,但新兵操练绝不可懈怠,这事关来年与北异的首战。”

    殿中兵部各司官员齐声领命:“是!”

    待此事告一段落后,高廷开始询问各部官员上奏之事,杨晓攀身为尚书令,上奏是总在百官前头。

    他跨步出列,“太子殿下,请为远朝村私办学堂之事定夺,不仅如此,那里还涉及到人命之事。”

    高廷虽神色平静,眼神却格外冷淡,冷淡中还有隐忍的怒气,他幽幽开口:“这事本宫还记得!”

    杨晓攀躬身回话:“殿下,臣派去捉拿之人都惨死在学堂周围,一定要为这六条人命……”

    高廷没有听他说完,冷声打断他:“杨大人!此事本宫一定会命人查明的。”

    杨晓攀心生不快,微微皱眉道:“殿下那些人出自臣的府中,可将此事交由臣去查明,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

    高廷轻哼道:“尚书令大人,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杨晓攀抬起头看向殿前的高廷,见他神情冷漠,心下一沉,面露不解。

    高廷站起来,将桌上奏疏丢向杨晓攀,一本接着一本,许多奏疏在半空中散开,纷纷扬起如一道道白绫,将杨晓攀圈禁在其中。

    杨晓攀低头去看那些摊开的奏疏,仅看清两行字,就让他面色惨白浑身战栗,呆呆望着那些落在他身边的奏疏,笔笔皆是斥他以权谋私的罪行。

    他始终低着头,高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声音冰冷直击百会穴,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欺压官员,以权谋私,身为朝臣非但不忠君直谏,反而勾结官员故意挑起文武对立,多年来得天子赏识却蒙蔽天子,逼迫前枢密使沈实之,扣押边疆军报延误军机,诬陷德贤皇后和梁尚书挪用军饷陷害忠良,甚至伙同太官署毒害本宫!”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令人发指,尚书令大人可真是有吞天之胆呐!”

    杨晓攀茫然又惊骇,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所做作为会被揭示在众人面前。他从惊惶中找回一丝神识,来为自己辩解,只是这辩解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太子殿下,一定是有人冤枉臣,殿下明鉴!”

    杨晓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说着自己是被冤枉的。

    高廷垂眸望着他,冷笑一声,充满嘲讽:“冤枉?弹劾你的奏疏纷纷如雪片,如今都摆到了本宫面前,你还在这儿喊着冤枉,你真以为御史台三院都是摆设不成?”

    “本宫提醒过你,要注意言行举行,不要给旁人留下话柄。你偏偏不听,多次失礼于殿前,朝会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本宫从未同你计较过,如今的局面你要本宫如何视而不见!”

    “承蒙陛下恩泽,换来你杨家在南虞如日中天,难道你就是这般藐视皇权、无视法度来回报陛下的?”

    杨晓攀僵在原地,他没想到高廷隐忍这么久,却在此时向他发难,在皇帝与贵妃远在玉华寺祈福之时,在无人能保他之时。

    高廷厉声道:“来人!将杨晓攀拿下,关入御史台狱。”

    一声令下,柳南星带人进了文华殿,立即拿下了杨晓攀,而他竭力维持着冷静,试图搬出皇帝威慑太子。

    “等等,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高廷冷眸视之,嗤笑道:“你的罪证确凿,到时会一一呈到陛下和贵妃面前,本宫知你身份非同小可,待他们从玉华寺回来,你会见到陛下,也是你最后一面。”

    他收回视线,冷声吩咐侍卫:“带下去羁押!”

    “是!”

    柳南星回答的利落,领着侍卫将杨晓攀带离文华殿,而杨晓攀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一路上都叫喊着。

    “包庇,你为了包庇那女子,竟然陷害良臣,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揭发,太子包庇……”

    柳南星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话,眉头紧蹙,气得柳南星走到一旁柏树下,挑了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捡起来掂了掂分量后塞进了他嘴里,这才清净下来。

    不远处的文化殿内,顿时也恢复了清净。

    高廷环视殿内群臣,神情各有不同,其中面露惶恐的,正是与杨晓攀交往密切的文臣。

    今日杨晓攀的遭遇,让这些文臣人人自危起来,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面前储君,温良恭让表象下的隐忍果决。

    他们怀着极大的震慑,战战兢兢站在文华殿中。

    高廷重新坐下,对这些文臣的表情极是满意。今早他迟来,正是要将罪证当堂抛出,就是要震慑杨晓攀同流,究其根本是要对杨晓攀下手。

    这些同流为了自保,必定会派人去玉华寺通知皇帝,而高廷已派兵在玉华寺外镇守,他们根本进不得寺门,更见不到皇帝。只要他们去便可一网打尽,而高廷料定他们不敢去,反而只会竭力自保。

    自从杨晓攀被羁押在御史台狱,朝中再无人想起私办学堂一事,即便想起也无人敢追究,因为民间有无数百姓和流民愿意为虞怀苏请愿。

    这些人全都受过她和德贤皇后恩惠,甚至包括北疆战场新参军的将士,也都是因为她们二人才愿意为国奋战。

    也是从这天起,高廷一改往日作风,在朝中大肆除旧革新,手段狠辣果决,文武两方臣子势均力敌,彼此相互制衡,各司其职,逾越极权之事不再发生。

    监国两年多的时间里,皇帝与杨晓攀的权利几近架空,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荣登大宝,尽数接过皇帝手中的权力。

    这最后一步,重中之重,只待第三年春天伺机而发。

    ————

    春发冬藏,生机再次造访南虞,从南向北,从明州到盛安。春分后,在范阳一手操持下,王文君与范乐生完了婚。

    新婚燕尔,王文君并未有多少新妇的娇羞和喜悦,而是整日痴望着范家东面的无名阁。

    范乐生虽然同样喜好读书,却是一个资质平庸之人,曾两次参考却不得志。房中的藏书是王文君早年时就已读透了的,他不但走不进王文君心中,还与她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王文君整日的痴望,终于引起范乐生的注意,因为她看向无名阁的眼神,比看自己时还要浓情。

    他问:“娘子,你可是想进无名阁读书?”

    王文君悠悠转过头,神色木然:“为何这样问?”

    “听说娘子在闺阁中时,整日与书卷相伴,还有速记的本事,可自从嫁进范家后,就未曾读过书,反而整日望着无名阁出神。”

    “南虞境内皆知无名阁藏书万卷,娘子这般爱书之人,一定也想去里头看书。”

    王文君浅淡一笑,神情苦涩:“你有办法?”

    范乐生无奈摇摇头:“爷爷给无名阁定下了规矩,女子不得登楼进入。”

    王文君缓缓垂下眸子,挡住了眼中失落,转头又望向了无名阁,无奈叹道:“是呀,女子不得登楼。女子步步处处皆受禁限,无名阁如此,南虞亦是如此,谁又能有办法?”

    无名阁规矩:女子不得登楼,外姓人不得登楼,藏书不得带离楼外,子孙不得无故开门登楼,不得外借他人书籍,更不得带人登楼。

    范乐生无言。

    她眺望着无名阁,犹如眺望天涯旁的孤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那里与她仅隔着两道门,可这两道门却唯独对她上了锁,只可远观而不可跨越。

    王文君忽然想起了虞怀苏的志向,她说要让天下女子有书读,她说有些道理男子和女子都要懂得。她所思所想何其远大,皆是在为女子鸣不平,在世道禁锢中为女子谋一份公平自由。

    如今王文君才算真正明白了虞怀苏的苦心,明明自己立下志愿要帮她,却被困在这高墙内院。

    日日无言上西楼,与无名阁隔墙遥望,独自暗叹院深锁重。

    范乐生轻叹一声:“只能求得阿翁应允才行,娘子不妨一试。”

    王文君回过头问:“真的?”

    范乐生心中也拿不稳,却不想王文君为此消沉,只好先好言安慰她:“应当是的。”

    王文君神色终于有些许缓和:“好,明日我便去求阿翁。”

    自二人完婚后,王文君每日一早请安都是最晚的一个,然而她出身名门又是太傅之女,整个范家乃至范阳都不好说些什么。

    次日一早,王文君早早去向范阳请安,她现身时,整个范家上下都为之震惊。在众人震惊目光中,王文君走到范阳面前躬身行礼。

    “给阿翁请安。”

    范阳对这个孙媳妇非常喜爱,不仅出身名门,而且饱读诗书,范家能娶到这样的女子是光耀门楣。

    他喜笑颜开,说话时神态慈祥:“快起来,快起来。”

    王文君端的大方乖巧,慢慢起身,退到了一旁。她并没有急着向范阳提起入无名阁一事,而是等旁人尽数退下后才上前。

    范阳见她没离开,便问:“文君,可是有事?”

    王文君躬身道:“阿翁,文君在家中时就听闻了无名阁,虽与明州相隔千里,但能嫁来范家文君感到欣然。”

    范阳微微颔首,这番话颇为受用。

    她见状继续道:“因此,文君心中也有一愿,还望阿翁能够成全。”

    范阳幽幽道:“哦?但说无妨。”

    王文君跪在范阳面前:“文君想进无名阁阅览书籍,请阿翁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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