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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草书香(五)

    她仍旧十分痛苦,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手拉着虞怀苏,一手按住太阳穴,声音带着颤抖:“好,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许去喊人。”

    “好。”

    “我想趴着说,趴一会就好了。”

    虞怀苏扶着她,慢慢趴在桌子上,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手拉着虞怀苏不放,太阳穴正微微跳动。

    “说吧,你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誊抄完这些书就这样了,开始只是偶尔头疼,坐一下也就好了,北上途中才愈发严重起来。”

    虞怀苏连忙替她按住合谷穴,好缓解些许疼痛。

    “范公子他不知道?”

    王文君眉心微微舒展,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带着些许得意:“谁都不知道,我犯头疼时就装睡。”

    虞怀苏心里猛地被掐了一下,责备道:“你这样怎么行!病了就该好好看大夫,拖着不是办法。你必须让王太傅知道。”

    “不行,你不要对他讲!”

    “难道非要到瞒不住时?这会让王太傅抱憾终身的!”

    她突然睁开眼,声音有些委屈:“我怕爹爹知道后,我会不知如何面对他,也怕他不让我回明州,若我回不去,就不能践行我的志愿了。”

    虞怀苏不住摇头,大声呵斥她:“你连身体都不顾了,还如何去践行志愿!”

    沉静如她,此生第一次这样和人说话,她要告诉王文君,不能这样苛待自己。

    “人只有活着才能去践行,只要活着才有机会去成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肉身、心志全都没了。”

    她掐住王文君双肩,质问:“你知不知道?”

    王文君头疼依旧,太阳穴仍在跳动,她静静看着虞怀苏,忽然莞尔一笑,语气温和又坚定。

    “我当然知道!若是这次我留在盛安城,那爹爹就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她微微垂眸:“虽说爹爹待我没有诸多禁锢,可我出身名门,名门女子的身份便是禁锢,我摆不脱的,因此能为志向而活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抬眸看向虞怀苏,眼中带着艳羡:“而你不同,你生来自由。”

    虞怀苏看进王文君的眼眸中,她似乎看到一支莹莹烛火,火焰浮在融化的蜡油之上,正于明灭间跳动,一行行烛泪滚下,转眼就滴落在王文君腮边。

    她看到王文君的坚决,甘愿为志向舍弃一切的坚决。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王文君打断:“还是先为我作画吧,待我回了明州,也能给爹爹留个念想。”

    虞怀苏抿着唇,点了点头。

    王文君头疼并未减轻多少,强打着精神坐到了铜镜前,整理完妆发后,坐回了虞怀苏对面。

    虞怀苏已铺开了纸张,洗笔着墨,在纸上勾勒起来。

    看着虞怀苏娴熟动作,王文君不由得笑道:“早在姑姑那儿见过你的手笔,她还说要将你引荐给我,今日我也算如愿了。”

    虞怀苏停笔间隙,抬头朝她笑笑:“是呀,上元宫宴时,你我不就约好了的?”说完,她又重新低头作画。

    王文君笑得有气无力,轻轻扯了扯嘴角:“那你可要给我好好画。”说话间,她眼皮愈发沉重,神情恍惚起来,整个人发着晃,忽然昏倒在了美人靠上。

    “好!”虞怀苏说着抬头看她,却见王文君已经昏了过去,她大惊失色,放下笔后就开始大声喊人,外面的侍从闻声赶来,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王文君被抱到床上,有人去找王远思,有人去请大夫,虞怀苏始终陪在床前。

    听到王文君病倒时,王远思正和高廷走出文华殿,他大惊失色,立即返回了家中。来到王文君房间时,大夫正为她诊脉,虞怀苏满脸担忧的守在一旁。

    见大夫诊完脉,王远思才脚步蹒跚地走上前:“大夫,小女怎么样?”

    大夫神色凝重:“太傅,令爱忧思过重,才损耗了心神,如今已伤及本元,已非药石可医。”

    王远思神情骇然,惊吓中身形开始晃起来,众人见状连忙扶住,他喃喃自语道:“非药石可医?她不过刚成婚一年,何以至此啊!”

    虞怀苏扶着他坐下,连声安慰:“王太傅,你要保重身体啊。”

    王远思悠悠转头看向虞怀苏:“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文君,若不是认识你,她怎会做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又怎会受尽如此苦楚!”

    他一把推开虞怀苏,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她:“你走!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虞怀苏被推倒在地,她红着眼眶,既自责又无奈,她同样觉得王文君今日这般,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她愧疚道:“王太傅,的确是我害了文君,对此我无话可说,你恨我也能让我好过。”

    “待文君病好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太傅面前。”

    她说完正要起身,身后的房门却被推开了,她回头看过去,高廷正站在外头,见他眉心慢慢隆起,她连忙站起来。

    高廷身后还跟着一人,他抬脚迈进屋中,对身后人道:“去为文君小姐诊脉。”

    那人道了声是,径直走到王文君床前,向王远思恭敬行礼:“太傅,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为太傅千金诊脉。”

    此人是宫中御医,他开始重新诊脉。

    虞怀苏先向王远思行礼,又走到高廷面前行了礼:“太子殿下,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文君。”

    高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内,虞怀苏说完就要从他身旁经过,却被他拉住手臂。

    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手:“殿下,还是让我离开比较好。”

    高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出声,而是拉着她走回了房中。

    此时,御医也诊完了脉,转身走到王远思和高廷跟前:“殿下,太傅,文君小姐脉象虚弱,似有心血枯竭之兆,今后不宜忧思过重。我先开些养护汤药吃上数日,总归还是需要静养。”

    送走御医后,王远思打发了侍从去抓药煎药,房中除了王文君外,只剩王远思、高廷和虞怀苏三人。

    高廷抬头看向虞怀苏,松开了她的手:“你去照看文君小姐。”

    虞怀苏看一眼王远思,见他并未阻止,才道:“是。”她走到王文君床边守着,回头看了一眼高廷和王太傅二人。

    二人坐在桌前静默着,片刻后高廷才开口:“老师,文君小姐今日这般,任谁也不忍看到,本宫也知道你心中有怨。”

    “可本宫还是想让老师知道,文君小姐和虞画师做了些什么。她们二人身为女子创办义教学堂,可谓历经艰辛。如今南虞各地皆效仿二人,纷纷办起了义教学堂,不仅收留了流民子女,还为南虞缓解了征兵之难,因此我南虞才能有兵力守住边疆不破。”

    他叹息道:“世人总说女子柔弱,可她们二人却解了满朝文武不能解的困局。而文君小姐远嫁明州,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也为了义教学堂建立文库,从而能够广纳学子。”

    “学子即是民心,她们正是在收复民心。能有如此凌云之志,文君小姐和虞画师便是大义之人,既然心怀大义,就不该被人误解埋怨。”

    王远思听着高廷讲述愣在了原地,原来当今南虞的局势转机,是由两个年轻女子一手扭转的,其中还有自己的女儿。

    他转头看向病榻之上的王文君,一时不知是该自豪,还是该悲伤。他顿时红了眼,长叹道:“她不该落得如此结局的……”

    若王文君是男子,合该她捐躯报国,尽忠君之事,可她明明身为女子,却比男儿还要强。她不该如此!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身为女子,胸怀凌云之志,却生在当今乱世天下,本就难以善终。她终会如此!

    眼下世道艰难,而女子只会更加艰难,若他的女儿没有生在这个世道,她也不会如此!

    高廷看着面前的王远思,此刻他啼哭如孩童,心中也悲恸不已:“君王无能致使南虞积弊,是南虞势颓才造成今日局面,问题根由皆出在当权者身上,一切罪责也该由本宫背负。”

    “老师,怨也好恨也罢,都该由本宫背负。”

    “既要受万人敬仰,也要承天下唾骂,这才是成大事者。”

    听完高廷的话,王远思怔在那里,他为高廷帝王格局而震惊,放眼天下,心怀万民,虚怀若谷。

    他定是一位贤君明君,而他王远思没有选错人。

    此刻房间中,不止是王远思,虞怀苏也作此想。

    房间内谈话结束,一时安静下来,却听见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正匆匆赶来。不多时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随后房门被打开,只见一端方雅正的公子快步走进来,他顾不上向王远思行礼,神色格外慌张。

    “岳父,绣芸她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范阳长孙,王文君的夫婿范乐生,他正站在床榻边,回身询问。

    “不许叫她绣芸!”

    王远思呵斥一声,又沉浸在思绪中,不再说话。

    虞怀苏为他让了位置,而后道:“文君她是忧思过度所致,方才宫中御医看过了,需要长久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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