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她渡泥潭 > 芸草书香(六)

芸草书香(六)

    范乐生握着王文君的手,看着她的病容难过不已,开始埋怨起自己来:“都怪我,非放你进无名阁,让你累坏了身子。可你为何要瞒着我,你我是夫妻啊!”

    自此,王文君一病不起,因她无法南下回明州,范乐生只遣人将收来书卷送回了范家,自己则留在盛安城,日日守在病榻前。

    春分过后那日,王文君突然变得精神不少,缠绵病榻久矣,便让范乐生扶着她到花园走走,这些时日范乐生寸步不离的陪伴,让她注意到他不善言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拙朴的真心。

    二人在花园杏树下小坐,树上花苞满枝,将开未开。范乐生将带来的书卷念给她听,她轻笑着看他,眼神虚无而空洞,又似乎不是在看他。

    王文君突然伸手压下他手上书卷,“我深知自己性情淡漠,因看中范家藏书才结下这门婚事,嫁给你又忽视你,今生是我负你,也不必再有来世了。”

    范乐生静望着她:“我知道你是因为无名阁才肯下嫁于我。”

    王文君微微一愣:“你不恨我?”

    范乐生神情平静,余光瞧着她,又重复道:“我一直知道。”他没再说什么,举起手中书卷,再次读了起来。

    王文君缓缓垂眸,慢慢靠在范乐生肩上,他清朗的读书声自头顶传来。她深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她深知有愧于范乐生,可一切都太迟了。

    春日花园里,一派宁和之景中,王文君靠在范乐生身上,伴着他的诵读,沉疴而亡。

    王文君的死,几乎让王远思悲痛欲绝,丧葬之事全由范乐生一手操持,直到埋葬王文君那日,王远思才出现在墓前。

    王远思抱着墓碑,痛哭不止,一众人将他拉开,以免他伤怀过度。

    按照习俗,王文君已嫁入范家,理应带回明州葬入范家祖坟,而范乐生却将她葬在了盛安城。

    她虽嫁到了明州,可心始终留在盛安城,若不是看重无名阁内的藏书,她恐怕早已逃走了。

    他知道,明州和范家对她而言,犹如枷锁牢笼。若是死后再带她回去,她该是不愿意的才对。

    墓碑上写着:爱女王文君之墓。

    范乐生轻轻擦拭着墓碑,如同成婚那日挑起喜帕时,第一次见她的脸,一眼定终生。趁着众人拉走王远思,也无人留意墓前他的呢喃。

    “乐生资质愚笨,承蒙娘子不嫌弃,此生结为夫妻,自然不悔不恨。今生夫妻缘分太过仓促,若来世乐生能聪慧些,能够懂得娘子所想,娘子可还愿意有来世?”

    墓碑冰冷,做不出回应。

    忽然起了一阵微风,送来一朵早开的杏花,轻飘飘落在墓碑上。

    范乐生拾起那朵粉白杏花,珍宝似的,仔细收进袖中。

    丧礼过后,范乐生再次收到了明州来信,这近半年里,范家一直盼着二人返回明州。此时范家还不知道王文君死讯,他不得不南下,将此事告知范家。

    此后,整个王家只剩王远思一人,除了去文华殿议事,便是日日独坐空庭。

    幸好有虞怀苏定期看望,她虽忙于学堂之事,但每十日就来看他。

    又是一次虞怀苏来看王远思,随身带着一画筒,当时他仍在太子府议事,虞怀苏又到了太子府寻他,赶到时,恰好遇见他议完事走出来。

    虞怀苏上前行礼问候,将画筒亲手交给了王远思,他回到家后,不明所以的打开了画卷,看清画上内容时,已红了眼。

    他抱着画卷痛哭起来,抱着的正是那日虞怀苏未画完的,王文君那副美人图。

    这次之后,虞怀苏照旧十日来看他一回,起初王远思仍旧装作冷淡,对虞怀苏不理不睬,直到她临走时,他忽然叫住她,态度有所转变,板着脸对她叮嘱了许多。

    人至暮年时都不愿独寡,古板冷漠是害怕的伪装,王远思亦是如此。

    故而,虞怀苏才能打动他。

    ————

    春分后,边疆上两军再次对垒,两年半里北异大军的统帅换了又换,最终还是回到了拓拔应乾身上。

    近来由于南虞征兵得到缓解,军队不仅训练有方,在战场上也是勇猛无比。是以,今年开战以来,两军几次交锋,都让北异人铩羽而归。

    眼见皇帝三年祈福将满,高廷一直等待的时机也终于到来。

    文化殿内,朝臣的议事结束后,崔纪明送上边疆传来的密报。依据兵部统计,如今南虞大军已远超北异,是以请求与北异大军全力一搏,在入冬前率领大军返回,也好让远走边疆数年的将士与家人团圆。

    高廷也作此想,他要借着边疆大捷的消息,来名正言顺地完成皇权更迭。这次开战,事关天下大计,因此胜败至关重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王文君入土后,王远思重回朝堂议事,他感叹道:“这次大战可马虎不得啊。”

    崔纪明道:“如今南虞兵力已强过北异,前线有郡主、郭轸和张奎虎坐镇,胜算还是有的。”

    裴闻上前一步:“殿下可不只是要有胜算,而是想要必胜。”

    蒋冲点头道:“眼下陛下祈福将满三年,殿下大计正是至关紧要,可谓是时不我待啊!”

    高廷收起密报,朗声道:“诸位大人,不必为此事烦忧,本宫已想到了对策。”

    王远思问:“不知殿下有何妙计?”

    高廷收好密报后,才道:“本宫准备联合西夷共同抗击北异。”

    闻言几人皆是一惊,王远思凝眉道:“那殿下准备派何人出使西夷,来商讨共抗北异大计?”

    高廷默了片刻才道:“本宫已有了人选,只是需要与其商议一番。”

    “原来如此。”

    高廷微微垂眸,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北异少了杨晓攀这一重要内应,这一年来在战场上明显受制不少。

    自他被御史台羁押,时至今日已有一年,虽有数条罪证确凿,可高廷始终没有查到,他与北异暗中往来的铁证。

    杨晓攀已是必死无疑,高廷根本不在乎何时杀他,但必须要弄清楚,他与拓拔应乾做了什么交易,以免留下隐患,在大战中被北异掣肘。

    “杨尚书被关在御史台狱那么久,又无人能探视,腹中定是积压了不少阴谋诡计来对付本宫,他应当很想找人谈谈心才是。”

    他抬头看向裴闻和蒋冲,笑意浅淡却高深莫测:“裴大人,蒋大人,多年同袍之情,也该冒一回险,为他疏通御史台的人,去探望探望了。”

    “也好听听杨大人对当今时局,有何真知灼见。”高廷突然正色道,“对了,记得告诉他,贵妃娘娘前些时日又不慎小产了。”

    贵妃再次小产的消息被封锁在了玉华寺,是皇帝下的命令,因此朝中尚无人知晓,是寺中的眼线告诉高廷的。

    蒋冲和裴闻对视一眼,无不诧异,躬身领命:“是!”

    高廷之所以让杨晓攀知道,是为了击垮他最后一丝期盼。他进台狱前只知贵妃有孕,始终以为贵妃诞下子嗣,等皇帝回宫后他就有机会翻身,却不知这一年中,贵妃刚经历第二次小产了。

    他想让杨晓攀气急败坏,让其崩溃,从而露出蛛丝马迹。

    议事结束后,蒋裴二人各自忙完公事,一同前往了御史台,先向台狱表明来意。见二人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御史大夫并未阻拦。

    “两位大人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我不便作陪,由狱卒领二位前去。”

    蒋冲和裴闻躬身道:“有劳大人了。”

    关押杨晓攀的牢房在台狱最深处,他是被单独关押的,狱卒带着蒋裴二人前往,越往深处走的牢房越是空空荡荡,潮湿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裴闻暗暗掩住口鼻,打量着台狱深处的状况,终于在尽头处的牢房内看见了人影,那人身着破旧囚服形容狼狈,背对着坐在发霉的床板上。

    狱卒朝着牢房微微抬手:“两位大人,就是这里。”

    待二人走近些,才看清那人面容,他们面露诧异,因为那人正是杨晓攀。

    往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尚书令,被关在台狱后,褪去华美袍子,缺了锦衣玉食,变得与寻常人无异。

    蒋冲道了声好,随即狱卒离开。他与裴闻走到牢门旁,他轻声喊道:“杨大人?”

    杨晓攀听到声音回头,他蓬头垢面,神情木然动作僵硬,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又不以为意的回过了头。

    裴闻也喊了一声:“杨大人,是我,裴闻。”

    杨晓攀听到裴闻的名字,猛然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从发霉的木板上缓缓站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向牢门旁。

    蒋裴二人看着他走来,狱中并未对他用刑,只是人消瘦了许多。

    “杨大人受苦了,怪我们来迟了!”

    杨晓攀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神情阴毒中带着恨:“太子把我关在这里,不准人探视,你们如何进得来?”

    二人面上装作担忧惋惜,无奈沉默。

新书推荐: 浮生为梦梦为卿 暗室低徊[刑侦x娱乐圈] 都是你[破镜重圆]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 可颂之心 渝欢 我在原始有系统 作为系统,必须敬业[GB] 仙瑞 姣姣海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