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突然涌入的一段段记忆作祟，这顿饭顾清狄吃得有些慢。戚南见他胃口不好，还以为他是因为旅途劳累。想着他刚下飞机连歇都没歇就赶来见她，戚南心里又酸又甜。她刻意放缓了工作以来练就的快吃节奏，一边慢吃，一边等他。

    等两人吃好从咖啡馆离开的时候，雨突然急促了起来。顾清狄见戚南穿着束腰的长裙和单鞋，从这走去学校略微有点远，决定放弃原本的计划，打个车去。只是这正是下班的点，又临时雨大风急，一时间打车也不易。

    顾清狄护着戚南退回到咖啡馆门外的屋檐下，他盯着打车软件，她却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他。

    顾清狄的个子挺高，戚南也不低，从戚南的角度望过去，正巧能看见他挺直的鼻峰，丰润的侧脸，还有那一点凸起的樱色的唇珠。既有干净的少年气，又有硬朗的男人味，真真好看得不行。

    除却那对英气的剑眉和挺直的鼻梁，顾清狄的脸部线条其实一直很柔和。他的下颚线并不像大部分男人那般硬朗，且他有一双大而清澈的桃花眼，睫毛很长很密，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深情温柔，仿佛他眼底心底只你一个，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只是戚南也见过他疏离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好接近，反而眉眼深处藏着一种睥睨和强势，叫人一见便为之折腰。戚南及不少认识顾清狄的人都赞同，顾清狄是他们见过五官身材组合得最为匀称和谐的那类人。无论是怎样的表情，或者是气质，都能巧妙地和他融合，展露出不同的和谐和美感来。

    顾清狄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并没有注意到戚南的举动。戚南看了他很久，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低头笑了笑。此刻的她倒有些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急雨来。

    只是雨越来越急促，渐渐从台阶外打了进来。顾清狄看着略微打湿的裤脚，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这雨一时间还看不出要停的架势，车却打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单。该怎么过去学校那边，顾清狄有点发愁。

    此时，一辆覆着乌色雨篷的人力三轮慢悠悠地从两人眼前驶过，顾清狄灵光乍现，高声叫住了它。又快速谈好了价格，约定好让师傅载他们过去L大北门口。

    这辆三轮车不仅是人力驾驶的，而且外观看起来也有些老旧，怕也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戚南小的时候，也曾和父母一起坐过类似的三轮车。这种车跑起来摇摇晃晃的，很得小戚南的喜爱。有段时间她还天天嚷嚷着要去坐“摇摇”，父母亲戚们都以为是街头巷尾小卖部门口放着的摇摇车，后来才发现戚南说的是三轮车，俱都啼笑皆非。

    不过戚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过这种小三轮了。不似小时候身材娇小，现如今的她和顾清狄挤在小小的雨篷下，两人不可避免地肩膀胳膊都靠在一起，甚至她有几缕带着雨水的发丝在转头间便拂过了顾清狄的脸颊。这下倒好，戚南可不敢乱动了，顾清底原本垂在腿上的手指也瞬间攥拳收紧。

    一股微妙的暧昧和火热在这小小雨篷下的世界里开始升腾蔓延，顾清狄和戚南都没有说话。过了一小会儿，顾清狄轻轻将手向戚南膝头靠了过去。外面雨声湍急，却敌不过二人心头狂跳的轰鸣。

    这段路明明很短，戚南却觉得时间漫长。下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动不动的腿都快坐僵了，还有脸也一直烧得慌。趁顾清狄下车的间隙，戚南赶紧把头伸出去吹吹冷风，企图给自己降一降温。

    顾清狄却嫌车开得太快了，他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戚南的手了。本来他瞧这师傅蹬得辛苦，还准备多加几块钱当作给他的辛苦费。谁知他这么不解风情，气得顾清狄决定亲兄弟明算账，一毛钱也不多给了。

    戚南哪知道他这些肚皮官司，她站在L大北门口，只觉得恍如隔世。看着眼前结着伴、相互撑着伞背着包从她面前经过的年轻学生们，感觉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她上学那会儿，她也是这样和小雀，和独孤，和舒和，和好久未见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就这样穿过北门，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

    当时的每一次都那么稀松平常，如今想起来却是再也追不回的一段时光甚至是人生了。

    顾清狄见戚南看着前方有些恍惚，略想了想便心下了然。也许是因为他在这里从小长到大，所以不会有戚南那么重的别离感。顾清狄将雨伞默默朝戚南那头移了移，不让她淋到一点雨。

    戚南并没有愣神很久，雨渐渐停了，她让顾清狄把伞收了起来，两人一起从北门往教学楼走。戚南走得有些慢，顾清狄一直在调整自己的步伐，走走停停地等她。

    身边的草木一茬一茬地更迭，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戚南看了一眼身侧的顾清狄，心里有种甜蜜的满足和安心。幸好他还在。

    这一路有太多回忆了，两人从北门口聊到了北大楼前，仍有些意犹未尽。临近夏日，北大楼前树木葱葱郁郁，遮天蔽日。顾清狄在楼前的绒花树下找了架长椅，拿出纸巾将长椅上的落叶和水渍清理了个干净。

    然后，他朝不远处草坪上的戚南招了招手。

    他说，“戚南，来，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