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过得极慢，朝中又诸多琐事，李长山自年后就有些忙碌，甚至连日没能回来吃晚饭。顾若雪整日待在书房抚琴看书，甚觉无趣。听说京城正月里灯会热闹，她着实想看，但是又怕李长山担忧，只好央着蕊心陪着自己偷偷出府逛灯会
大庆天子脚下，平日里京城的极为繁华，恰逢正月，更是热闹非常。顾若雪穿着蕊心的衣服带着她从王府一路逛到最繁华的长宁街。
路边小贩叫卖声不断，各样的花灯摆放挂在街道两侧，街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她出阁前鲜少出门，偶尔出来也是跟阿娘一起，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不由得拉着蕊心走到各个花灯摊前。
“蕊心，这个花灯好漂亮啊”
顾若雪盯着一个月亮形状的花灯，开心地对蕊心道，“灯笼里面还画着嫦娥仙子，哎，还抱着玉兔”
摊主看她对花灯表现出喜爱之情，连忙插话：“这位小姐眼光真好，这个嫦娥奔月花灯，是卖得最多的一种样式，看小姐花容月貌，最适合这花灯。现在就这最后一个了，小姐要是要的话，五钱给您”
顾若雪眼巴巴地看着花灯，又心虚地看了看蕊心，毕竟自己急匆匆出门，手里没有一分银钱，只能靠蕊心的“救济”
“小姐，最后一个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摊主继续劝道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蕊心：“蕊心，这个花灯好漂亮，我想买回去”
蕊心低声道：“小姐，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买回这个花灯，万一王，公子看到，怎么办？”
“没关系，他最近忙，不会注意到的，好蕊心，你就给我买一个吧”
蕊心看着自己如画似玉的小姐对撒娇，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吧好吧，谁让我们小姐那么可怜呢哈哈哈哈”，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银钱递给摊主。
顾若雪小心翼翼地提着花灯，带着蕊心准备去逛下一个摊子，转身却在桥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太子和孙听琴？
虽然太子打扮地极为寻常，孙听琴以纱巾遮面，但她仍旧可以认出是他们。
正月节中，二人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并肩而行，是在看花灯？
莫非，二人是那种关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拉着蕊心默默向前走。时不时驻足在摊前，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桥边。
两人分别举止亲密，听父亲和兄长说，太子此人为人敦厚仁德，只是对于朝事和女色并无太多热枕，反倒是关注佛道经注，东宫也仅有一位侧妃，如今他看向孙听琴的眼神格外温柔，满是情意。
孙听琴背对着她们，看不到此刻神情，但是从肢体上看并不排斥太子的亲密举动。
顾若雪心下了然，难怪在除夕宴会太子出言刁难哥哥，原来是他自己属意孙小姐，或许从什么地方听说孙听琴仰慕哥哥？
二人在桥下待了一会便一前一后往桥上走去，虽间隔几步，但太子时不时地转身，仍能看出对孙小姐的关心。
顾若雪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脑中仍然觉得稀奇，便没了继续逛的兴致。
“小姐，怎么了”蕊心看她发呆，往桥边看去，不解地问道。她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确实出府好一会了，那奴婢陪您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与蕊心亦步亦趋地往王府走去。
回府之后已经很晚了，刚换好衣服就见李长山进来，顾若雪对上他的眼睛有一丝丝心虚。刚才回来的时候李管家万分焦急，以为自己和蕊心出了什么事情，知道她们只是去逛街才放下心，只嘱咐外面人多，为保安全下次可以带些仆人跟从。
顾若雪看到此时李长山回来，大概已经知晓自己和蕊心偷偷出府的事情。
正准备跟他解释，只见他看了眼桌上的花灯，笑道：“我听管家说你今晚出去赏灯了，这花灯很漂亮，娘子眼光真好”
顾若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未出阁前，很少出门逛街，听说最近京城各个街道格外热闹，就央着蕊心陪着一起出去了，害得李管家担忧”
他低声笑了笑，走前拉起她的手，“不妨事，最近朝中琐事太多，我无法脱身，本该陪你一起出门的”
顾若雪心中一阵甜意，突然想起来今晚见到的太子和孙姑娘。
“对了，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太子和孙姑娘”
“奥？”李长山脸上竟然没有出现她预料中的惊讶模样，只顺势问道，“他们怎么会一起？”
“我并未上前打招呼，因为”她有些犹豫，毕竟孙小姐尚未出阁。
他看出顾若雪的迟疑，挑了挑眉“因为什么？”
“咳，因为他们好似很亲密”说完话她自己的脸却先红了起来。
他笑了起来“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了，太子若是和孙小姐两情相悦，两人一起去看花灯不是很顺其自然嘛”
说罢又凑近她身边，“怪不得你在除夕宴会的时候觉得孙小姐对你有敌意，可能就是嫉妒你”
“你瞎说什么”顾若雪羞赧地推了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反而突然将自己揽在怀里。
“朝中的事情快忙完了”她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地吻了吻自己的发顶，“还有几天便是上元节，我陪娘子一起看花灯吧”
顾若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蓦地整个人腾空被抱起，李长山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床边。
她压下心中的忐忑，环紧李长山的脖子，被温柔地放在床上，看着他俯下的身影，顾若雪想着，上元节那天的花灯，肯定比今天的更好看。
李长山在上元节过后又开始忙碌起来，正月很快过去。
年后听说母亲身体抱恙，顾若雪在二月二十那天回顾府看望母亲，李长山最近太过繁忙，无法抽出时间陪同她，只好命管家备了很多礼品带到顾府，眼里满是愧疚。
“我同娘子成亲不过三个月，就让你独自一人回娘家，岳父岳母会如何看我？我……”
顾若雪抬手将指尖压在他唇上，笑道：“你朝事繁忙，爹爹和娘亲定然不会怪你的，更何况，一车车的礼品送上门，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好翁婿”
“等忙完这阵，我定亲自向岳父岳母请罪”
“若是事情结束得早，我便去顾府接你“李长山握着唇边的纤纤玉指，忍不住轻轻吻下去。
“好”顾若雪笑着点头，扶着蕊心的手臂上了马车
这是婚后她第一次独自回顾府，没有李长山的陪同，居然有些不习惯。
顾夫人身子本就弱，冬日里干燥，火气冲撞，身体便受不住病倒。到顾府后，顾若雪看到母亲憔悴的病容，心中一阵酸楚，抱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期间顾夫人忍不住问她，已经成亲快三个月，李长山对她怎样，顾若雪让她放心，李长山对自己跟成亲时一样好。
母亲还是不放心，道：“我记得我嫁给你父亲的第二个月就有了你哥哥，你们……”
顾若雪一脸无奈：“娘亲，我们才成亲不到三个月，而且怀孕之事本就需要缘分的，云姐姐不也是楚伯伯老年得女嘛”
“好好好，是娘亲着急想抱外孙了哈哈哈哈哈”
中午顾雍和顾若庭从朝中回府，一家人重新在一起吃饭，顾若雪端坐在顾夫人左手侧，见她一直往自己碗里夹着自己最爱吃的那些菜，心中一片暖意。
“雪丫头，你和恒王殿下最近如何”
顾若雪筷子一顿，难不成，爹爹也关心我们子嗣的问题？
“爹爹，恒王殿下他对我很好，您放心吧”
“好，那便好”
她继续手中的动作，却听到爹爹的叹息：“唉，最近朝中不稳。近两年北狄动乱频发，为稳定局面，圣上年前便与藩王约定，让太子娶藩王的嫡女做太子妃，婚期已定。但太子殿下近日总是因这件事情频繁顶撞圣上”
太子殿下？他不是跟孙听琴？
又听父亲道：“太子殿下说他已有太子妃属意人选，是兵部尚书孙巍的女儿。圣上震怒，但见太子情真意切，只得权衡利弊准备立那孙小姐为侧妃”
顾若雪放下筷子，这太子居然如此痴情？虽委屈了孙小姐，但是对他二人来讲也不失为好结果。
却听父亲又说道：“可是太子殿下竟不愿意，居然跟圣上讲或立孙小姐为正妃，或同时立侧妃。来日再择其二人贤良者扶正”
“扶正？”母亲惊讶地问道
“是呀，圣上闻言大怒”
爹爹又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如此做，不仅让圣上觉得他不懂得权衡与北狄关系，还隐隐有，觊觎皇位之心。虽然太子之位已定，但圣上正值壮年，这些话断不能说呀”
“太子殿下此举，恐怕会让圣上疑心”母亲又继续说道
“正是如此，太子的意思被藩王知晓，藩王以不舍女儿的名义请旨婚约暂缓。圣上命太子禁足一个月，言辞中也对他多有不满。况且”
父亲抬眼看了看她，“况且最近恒王殿下在朝中多有作为，带领刑部着手破了几起悬案，甚至拉下好几位贪官，手段狠辣，雷利风行”
顾若雪心中震惊，“王爷他确实忙碌，总和我讲朝中琐事繁多”
父亲继续道：“且，圣上长子早夭，恒王殿下，本就实为长子，只是出身不比嫡出的太子。可若是……”，他顿了顿，接着道：“本以为恒王殿下风流潇洒，不问朝事，只爱做个闲散王爷。可他近期行事，多让人心中忐忑”
闻言顾若雪一时心内忐忑，她从未设想过李长山会有任何野心，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很少提朝事，更多的是风花雪月，话本杂诗。
可万一，他真的有心。她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顾家三代忠良，父亲自幼就教导兄长，入朝便要忠君，忠于圣上。大庆立太子之后，便认定太子才是未来的天子，所以即使除夕宴席太子故意刁难，父亲谈论起太子仍旧把他当未来君王一样。万一李长山真的……
顾若雪心中更加不安，对上父亲无奈的眼神，不由得发问：“若是圣上有意……”
父亲一时怔住，“不可能，虽然圣上近日对太子不满，但太子嫡出，仍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大庆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顾若雪一时无言，希望父亲的直觉是错的，也希望自己曾经幻想过与李长山游山玩水，肆意山河的生活可以成真。
从顾府回去之后，她在书房坐了很久，想起李长山在年前跟自己约定春日带自己去京郊别庄游玩，夏日带自己去承德避暑，秋日跟着大雁去江南赏秋水长天一色，冬日就回到京城，在大雪漫天的时候躲在暖融融的书房弹琴作画。
“他答应我的，我也信他”
平复了心中的忐忑，她整个下午都在脑海中计划着这一年要跟李长山去哪些地方。
等她再次看向书房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刚出书房，就看到李长山含着笑迎面走来。一下午的思念和幻想突然有了宣泄口，顾若雪向前一步扑到他怀中。
李长山身体顿了一下，把手放到她的腰上，“怎么了，是顾夫人身体抱恙让你难受了吗？”
她蹭着他胸前的衣襟，摇了摇头。李长山低笑：“那是夫君回来晚了？”
顾若雪抬头，看到他探究的目光，吸了吸鼻子，“嗯！”
“哈哈哈哈哈，那我给夫人赔个不是”李长山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她顿时耳根发热，恼自己过于“小气”，也恼自己一下午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