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傍晚顾若雪坐在阁楼上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时，蕊心进来低声对她道

    “小姐，王爷又是一身官服地来了，现在正在前厅与老爷和夫人说话呢。您看……”

    顾若雪想着娘亲的话，心中也明了，若长此以往，堂堂恒王一下朝便来前丞相的府邸，任谁都会心生猜疑。既然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又怎能任由他陷入这种境地呢？

    思及此处，顾若雪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了前厅。李长山正和父亲对坐饮茶，顾夫人在旁边嘱咐下人上菜，看到她出现，扬声笑道：“来得正是时候，王爷还说去阁楼先看看你今日身体可有大碍”

    李长山闻声转身看向她，唇边扬起一抹笑，起身向她走来，“今日御医来看，可有什么要紧的？”

    “回王爷，御医说小姐身体无大碍，只需要静养，若是害喜没有胃口，尽量吃些清淡点的饭菜”

    李长山点点头，看向桌上的饭菜

    阿娘见状揶揄道：“已经吩咐过厨房，做得都是些她爱吃的清淡小菜”

    顾若雪瞥了眼李长山，手帕轻轻掩着嘴笑，跟他来到桌前坐定

    想到今天和阿娘的谈话，顺势道：“御医说需要清淡饮食，我在府里，爹爹和娘亲总不能陪着一起吃这些吧”

    阿娘会意地笑了笑，李长山闻言微微惊讶地看向她

    “我今日突然想念王府里厨娘做的特色桂花粥”她回望他，“我也在这里让爹娘忧心了几日，正好你过来，饭后便随你一起回府吧”

    李长山终于反应过来，笑着望着她

    “好，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家，我随时都陪你回来”

    一顿饭吃下来，谁都默契地没有提伤心的事情。李长山和顾雍小酌几杯，渐渐谈论起朝中之事。顾若雪在旁边听着，才知道，北狄竟未想平息此事，反而蠢蠢欲动，边境已经开始不太平了

    饭桌上的氛围也慢慢凝重起来，想着兄长的悲剧，她藏在桌下的手掌紧紧握起，北狄难道要借势起乱？若真的发生冲突，天下人大约都会把这个缘由怪在我顾家身上！

    许是察觉到顾若雪的情绪，李长山刻意结束了朝堂之事的讨论，把话引到了顾大人辞官之后的打算

    顾雍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一改方才的严肃，洒脱笑道：“老夫本就打算好了，卸任之后便回济州老家，那里置了几亩良顷，也足以支撑我们夫妻安享晚年”

    闻言顾若雪猛然抬头，爹娘从未与自己说过要离开京城，她正欲张口，顾大人慈爱地看着她，道：“这是爹娘很早之前的打算，本想致仕之后再与你们说”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只不过，提前了一段时间”

    顾夫人怕她多想，便出声安慰道：“阿雪放心，爹娘一定会在你生产之后再打算这件事，还早着，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安心养胎”

    李长山的手掌在桌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慢慢安抚着。她抬头看着面前逐渐苍老的爹娘，想着兄长离开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或许留在京城对他们才是无形的枷锁

    顾若雪扯出一抹笑，心疼地望着父亲和母亲

    “也好，济州山清水秀，比京城更加宜居，亲友也多在那里，倒是会让孩儿放心。只不过，阿爹阿娘别太早回去，阿雪会舍不得你们“

    顾大人和顾夫人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应声

    从顾府离开，顾若雪和李长山坐在马车上，她撩起车帘，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府的大门，那种别离的痛苦和失去兄长的悲伤又涌上心间，直至马车驶入拐角，她才缓慢放下车帘

    一路上李长山沉默地看了顾若雪许久

    见她放下车帘，他嘴唇微动，正欲开口

    “未出阁前我便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顾府。”顾若雪叹了口气“当时年幼，只以为离开仅仅是不在顾府常住，我可以随时去看望父母兄长”

    可现在，胸口郁结的一股气像是堵到了嗓子里，她不仅哽咽

    “我只以为离别就是短暂的不见面，未曾想，还会是生离死别！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那么让人措不及防”

    顾若雪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现在，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李长山俯身将她抱在怀中，顾若雪紧紧拥着他，痛苦而不安

    “好像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最后都会分离是吗？我害怕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害怕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离去”

    李长山默默听着她的低诉，喉结微动，怜惜地在她眉间落下一片温软

    “阿雪，我是你的丈夫，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顾若雪抬起头，透过泪眼看着他坚毅的面容

    “不要害怕，有我在”

    他将顾若雪的脸颊埋在他宽厚的胸膛，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渐渐地，顾若雪的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哭累之后的顾若雪也带着他那句“永远陪着你”昏昏睡去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看着身上已经换过的衣服，顾若雪想起了自己昨日在马车中失态的样子，也想起昨日李长山的温情

    或许是睡得太久，眼睛十分不适。起身走到梳妆台她才发现，昨天哭着睡着，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正苦恼之际，蕊心恰好回来，手里拿了两个布包

    “那是什么？”顾若雪好奇她手中的东西

    蕊心闻言笑着讲手中的布包递给顾若雪，她才发现，是两个剥了壳的熟鸡蛋

    一丝尴尬之情涌上了顾若雪的脸颊，蕊心开口道：“是王爷吩咐的，让我跟厨房讲煮两个熟鸡蛋消肿，我还纳闷，昨日小姐您也没有磕着碰着呀？”

    看着顾若雪原本漂亮的杏眼肿了起来，她微微心疼道：“进了屋才反应过来，小姐昨日回来的时候，又哭了？”

    顾若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她就刻意不让自己暴露柔弱的一面。只是在李长山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想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蕊心拿着鸡蛋帮她消肿，顾若雪微闭双眼，听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姐，以前我听府里的嬷嬷说，人呀，要想前看，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是，不能因为那些事情就影响了之后的人生。”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觉得嬷嬷说的有道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要跟王爷和和美美的。不要想那么多过去的事情”

    顾若雪听着她小心翼翼地话语，知晓她是在劝自己，心中充满暖意

    “嗯，嬷嬷说得对”

    她轻轻点头，“人是要往前看”

    “对了，你去帮我找几个手巧的嬷嬷。肚子里的这个已经三个多月，是时候给他做些小衣裳了。我这个当娘的想给他亲自做，但是之前就绣绣手绢、花样什么的，没有做过小孩子的衣裳，你去问问府里有没有针线活好的做过这个的嬷嬷，让她教教我”

    “哎！好嘞！”蕊心听到她的话，开始雀跃起来，自己的小姐终于又打起了精神

    一下午顾若雪都独坐窗边榻上，对着小桌上的样子，按照嬷嬷上午教的手法一针一线地在大红色的布料上游走。嬷嬷说小孩子刚出生常穿红色肚兜，即讨喜又有福气。还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便想着绣两个肚兜，一个绣上一只小老虎，一个绣上一只小兔子，显得活泼

    看着手中快完工的小衣，想着刚出生的娃娃，白白胖胖地，穿上小肚兜在怀里眨巴眼睛的画面，顾若雪眼中蓄满了温柔，嘴角挂满笑容，情不自禁地对着小衣发起呆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她还未来得及收起笑容，边见李长山一身官服地走进来，宽肩窄腰，身形修长，脚步稳重却带着别样地俊逸。

    见顾若雪嘴角微扬，满眼温柔，李长山微微惊讶地挑了挑眉，踱步向她走来

    顾若雪手中的小衣顿时被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抽走，李长山看了看手中的小衣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针线，弯起了略狭长的眼睛，平添了几分，蛊惑？她的脸颊愈发热了，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我闲来无事，想着好久没有动针线了，便……”

    “便给咱们的孩子做几身小衣？”

    顾若雪轻轻抬眼，看到他脸带笑意，满眼温柔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他将手中的小衣放到桌上的篮子里，坐在榻边，单手撑着脸颊，微微偏头看向顾若雪

    “娘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顾若雪看着面前眼含笑意的李长山，和去年在顾府初见时隔窗嬉笑的那张脸相重合。不同的是，而今他眉眼中多了几分当初没有的稳重

    想起当时自己怒斥他轻薄纨绔的样子，顾若雪不禁失笑，倒是自己看走了眼，被他诓骗好久

    “怎么了？”李长山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得坐起身来

    顾若雪向前俯身，双手托腮，揶揄道：“怎么不记得，当初王爷的俊逸潇洒，我房前的大榕树可记得清楚”

    “哈哈哈哈哈”他顿时反应过来，也跟着摇了摇头

    “我当初还在京城四处饮酒……，呃”

    “作乐”顾若雪瞥了他一眼，微微翻了个白眼

    他笑出声来，凑到她身边

    “现在可不敢了”

    他轻轻捏搓着顾若雪肩上的散发，继续道：“那时接到父皇的旨意，给我赐婚，京城和我走得近的王孙公子，纷纷到我面前满是艳羡地告诉问，顾家大小姐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年年宫宴都未见过盛名已久的大美人，我当然要一睹芳容了”

    “没想到、”

    顾若雪抬眼望着他，疑惑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一见阿雪误终身”

    他温热地气息扑在她的耳边，顾若雪连忙扭过脸去

    “没个正经”

    顾若雪看着窗外远处的小亭子，思绪飘到了新婚夜。他掀开盖头时的惊艳之色，想到刚才他的话，顿时心情低落，不由得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所以王爷对我是见色起意？”

    “扑哧”

    顾若雪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

    他连忙收敛笑容，解释道：“原来在阿雪心中，我李长山就是个好色之徒？”

    顾若雪还未来得及讲话，他便接着说：“我是惊艳于你的美貌，但是当时在屋外听到你和蕊心的对话，我便觉得，比起你的美貌、家室和才华，你自己本身才是最吸引我的，你有自己的想法，不像这世间大部分的人，永远在意别人的看法，听信别人的言论”

    顾若雪想到以前京城流传的他的传言，微微叹了口气，世人大约只喜欢口口相传、三人成虎的言论，往往不愿意有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顾若雪，继续道：“你是第一个跟我素不相识，却不会盲目相信别人口中描述的恒王样子的人”

    “那时我便想，能够娶到你大约是我的幸事”

    他将顾若雪揽到怀中，手轻轻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虽然我们成亲不过半年多，但是我早就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每日下朝后我都会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总会在等我回家。虽然外人看起来你总是冷冷的，可我知道你的温柔，你每次在我出门时的叮嘱，入梦前对我的微笑，在我诉说幼时不得宠爱时你的心疼，都让我心动。母妃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

    “跟你成亲后的许多时间里。我都觉得遇到你，是我李长山的福分。前半生失去母妃，不得父皇的疼爱，让我以为自己会一直孤独下去，没有人疼爱。可是现在我有你，有我们的孩子，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够了”

    他言语中莫名透着一丝坚定，回想他这段时间的行为。顾若雪想，李长山的选择大概是想要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博一个好的将来

    顾若雪靠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突然想起在他对自己倾诉儿时被皇后和太子挤兑，以及良妃娘娘去世时隐忍的悲痛，心中的怜惜之情愈发地蔓延开来。思及此处，她靠着他的胸膛微微撑起身子，转过头盯着他。李长山见她突然地动作，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身，微微惊讶地望着她

    顾若雪在他惊讶地目光中俯下身，覆上他温软的唇畔。他愣了一瞬，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之后，反客为主地用他温热的舌尖顶开顾若雪的双唇，强硬却不失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顾若雪耳根发热，在他强势地掠夺下艰难地呼吸，奈何他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变本加厉地上下其手。她使劲推了推他的胸膛，才得以有一丝的喘息时间，只得顶着遍布红晕的脸颊，微微喘息“青天白日地，你做什么？”

    他敛了敛紊乱的呼吸，听到顾若雪的话后挑了挑眉，凑近一步，促狭地看着她笑道：“那你在做什么？”

    顾若雪自知理亏，轻咳一声，眨了眨眼，正欲开口，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她连忙拽紧他胸前的衣襟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声：“阿雪也想的，不是吗？”

    听了他这话，顾若雪将整个脑袋都藏进了他胸膛，捶着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摇头，却换来他更大的笑声

    “不是问我青天白日做什么吗？嗯？我就是要白日，宣～淫”

    拉下的帷幔遮住了一室春光，只飘荡着一声声闷哼和□□，顾若雪在沉浮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只有李长山略带薄汗的脸庞和微微发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