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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遗章(二)

    浑身上下都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烧和痛感掌控,经络逆行、数以年计的法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消逝。

    此时殿外的宋稚霜明白过来,这世上,已经没有追白珠了。

    朝远国所有皇族与贵族的特殊力量来源,都在随着这颗宝珠的消失而逐渐消弭。

    现在的朝远,即使是天子,也与平民百姓一样,有一样的寿命、一样的天资,没了追白珠的监视,身居高位的统治者也不再能够轻易掌握百姓的一举一动。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现在最在意的。

    她的目光焦急地在追白殿四周来回巡视,终于,一个歪歪倒倒的身影独自撑着墙面,从追白大殿的偏门缓缓走出来。

    “嘉陵!”

    她脚尖一点,以最快的速度掠到失魂落魄的大公主身边,刚欲抬手搀扶,却被嘉陵冰凉的目光吓了一跳,还没伸出的手随即尴尬地缩了回去。

    这是嘉陵打量敌方时的眼神。

    “稚、稚霜?”

    嘉陵脸色苍白,身上、脸上残留着飞溅的血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见来人是宋稚霜,她下意识地抬手蹭了蹭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

    宋稚霜看见血迹的刹那脸上有转瞬即逝的错愕,随即表情又平静下来:“殿下,别这样看我,我其实……”

    “叮”的一声,一个快得看不清的东西冷不丁贴着宋稚霜的脸划过,她侧身避让,竟也未能完全躲开,脸上瞬间绽开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滚开!”

    鸢凝的声音带着愤怒的战栗,嘉陵这才看清,刚才的飞来之物竟然是秀水剑。不知宝金权修复断剑的时候加了什么,眼前飞过的剑明明就是秀水,又好像不是。

    面对发怒的鸢凝,宋稚霜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白衣小公子,我……”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宋稚霜和鸢凝同时回头,嘉陵已经如同一片坠落的鸟羽般,悄然零落在地。

    睡梦里,一张张熟悉的人脸仿佛一场场的过眼云烟,在嘉陵脑海里走马灯般疯狂掠过。

    当中有朝远帝元祈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他带着年幼的嘉陵站在朝远最高的山上,一睹众山之小;有凌阳国兴盛之时、她与太子戴着面具穿梭在凌阳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青骢白马……

    还有女县令薛亦晴、凌阳女孩卢玲玉和他哥哥卢青龙、南陵卫里每逢她生辰都会给自己堆一个雪人的黑衣少年、消失在大火深处的凌阳太子、万丈悬崖上一跃而下的枫红色身影、病入膏肓不得不借助追白珠恢复的父亲、兵荒马乱万民离心的凌阳国、还有……

    被关在金丝雀笼之中,体型和心智都在不断变小的、自己的阿娘。

    杀、杀、杀……

    忽然,一段她从未见过的场景闯入脑海之中。

    这是什么?

    只见天边被战火燎得通红,四周都是造型奇特却无比精美的建筑,不少都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身骑白马和黑马的两拨精兵正在奋力厮杀,四处惨叫声不断,宛如炼狱。

    等等。

    嘉陵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场景,猛地发现——这里正是慰灵碑上投射出的场景之一,一场异族之间的血战。

    一根长矛不知从何处飞来,嘉陵惊呼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股气墙,能够被这里的一切人和物贯穿——她并不真正属于这里。

    望着明显与朝远不同的天空和土地、每个战士头戴的冰晶战盔,嘉陵明白过来,自己现在竟然身处八百年前、那场天神之战的现场。

    她四下寻找起来,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清风拂面。

    明明现在的自己没有实体,又何来感受一说?

    这么想着,她回首朝风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白马,浑身浴血,头戴冰晶长角面具,背上载着一位白衣银甲的天神女子,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女子手持长刀,眼神如同定海神针般坚定,战吼声气贯长虹,纯紫色的烈焰如同绽放的繁华般熊熊燃烧,所经之处,所有身骑白马的战士皆如同被圣火重新点燃斗志,跟随着她同她一起发动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

    不是没有上过沙场,但嘉陵还是被眼前天神女子的气势震慑,呆呆愣在原地。

    这便是自己的祖母、女战神白夜?

    只见她在战场上挥出的每一刀、战甲染上的每一滴血,都像是拥有巨大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丢盔弃甲、仓惶奔逃。

    嘉陵不禁陷入疑惑,大密宫典里明明说白夜在这一战里输给了末等游神,可眼下白马骑兵这如日中天的战况,根本没有半点落败的迹象。

    如同读中了她的想法,梦境中的场景摇身一变,从激烈的战中,变成了横尸遍地、孤烟残阳的战后。

    女神白夜俯身跪在一个黑衣伤者身边,银色的战甲下露出洁白的长袍,如同逶迤盛开的白色茶花。

    此时她已取下骇人的面具,露出能够与美神媲美的倾城容貌,白色战马立在一边,不安地打着响鼻。

    “非要如此,又是何必?”

    这还是嘉陵头一次听见白夜说话,与她打仗时的声音不同,此时女战神的声音就好像林间的月光,安静又清凉。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虽然身负重伤、发声不便,但一开口还是立刻就暴露了身份。

    善恶凌天声音虽然虚弱,却仍带着那股令人讨厌的不可一世:“为了朝远,你竟真的不惜一切与我决一死战,你当真、当真可笑。”

    白夜正色道:“我是天都的战神,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挑衅我的领土,为害天都。”

    没想到善恶凌天听了她的话却哈哈大笑:“白夜啊白夜,你迟早会醒悟,也迟早会发觉现在的自己有多蠢。”

    女战神听了面色毫无动摇,只是缓缓直起身,右手缓缓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

    善恶凌天的脸色刷地暗了下去,“你、你要杀我?”

    白夜不语,重新戴上面具,取下的手镯此刻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银色光芒,嘉陵毫无准备,下意识地闭上眼躲避那光芒,可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之中满是惊愕——

    镯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战神手中此刻握在手中的、一把通体纯白无瑕的巨大战刀。

    嘉陵惊讶地低头望向自己手腕处,那只和女战神白夜一模一样、不知是何材质的纯白色手镯。

    这手镯竟然就是她苦寻百年未果、传说中天都战神所用的绝世战刀、雪幕天狼?

    玉色手镯忽然传来一阵温度,仿佛在告诉嘉陵,它一直都在。

    “住、住手!”

    知道这一刀下去,不管是什么神都会就此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善恶凌天吓得仓皇失措,手脚并用爬着连连后退。

    可方才还柔情似水、惋惜对手的白夜,此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铁面无情、一心只想着天都的战神,长刀举起,眼看就要劈落。

    嘉陵的眼仁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跳动的抽痛。

    这个场景,她好熟悉。

    就在她进入这个梦境前不久,她自己才刚刚扮演过这个手刃敌人的角色,而那个在地上重伤求饶的不是别人,正是赶来阻止她摧毁追白珠的凌阳太子褚衡。

    “白夜,是我!”

    千钧一发之际,善恶凌天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求饶。

    如同被寄生的生物努力发出原本的声音,嘉陵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却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谁。

    可白夜听见这个声音却猛地一滞——

    雪幕天狼就那么硬生生地被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女战神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究竟是谁?”

    嘉陵也想看清善恶凌天此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刚欲朝前走,只听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末等游神可怕又放肆的浪笑。

    她懵懂之间朝着白夜看去,一双瞳孔猛地收紧。

    一点点的鲜红,正在慢慢地放大。

    白夜纯白色的衣袍上,不断有鲜血涌出。

    善恶凌天的黑色手爪,不知何时已然贯穿她的心口,数不清的血,正从森然可怖的伤口中汨汨涌出。

    “白夜!不要!!”

    嘉陵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原地窜出朝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奔去,可于事无补,作为梦境客,她连白夜的衣角也无法触碰。

    堂堂天都女战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连发出质疑的能力也没有,就这样一点点、任自己的生命在末等游神的手指尖流逝。

    眼看白夜已然断气,善恶凌天猝然仰天长啸一声。

    霎时,数以万计的黑色骑兵又重新从天都的角角落落涌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夜部下还在四处呼唤寻找首领,转眼间已经被善恶凌天的人马死死牵制。

    八百年前的天神之战,当时还只是个末等游神的善恶凌天,居然就是这样赢的白夜?

    嘉陵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个卑鄙的黑袍道人一撕两半,却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耳边传来轻轻的低语,嘉陵一瞬间觉得耳熟,下一秒猛然想起,这声音竟然就是战神白夜本人:“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嘉陵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是已经……”

    “死了?”

    即使死于非命,白夜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柔似水:“并没有。我还有一缕亡魂未散,天都之主袈若一直留着。嘉陵,你现在通过雪幕天狼看见的,就是当年的真相。”

    嘉陵摸着腕上发烫的手镯:“为何那善恶凌天如此可恶,总要千方百计地害你?”

    不知白夜究竟身在何处,只听虚无的梦境中传来一声长叹:“善恶凌天并非单独的个体,而是善凌天和恶凌天两神的融合。而善凌天曾经是我的恋人。”

    “恋、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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