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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遗章(三)

    “他背着我用他毕生所学,炼出一颗术丹,谎称是从冤狱海中得来,并将此丹赠与了我。”

    嘉陵心中五味杂陈,怪不得方才白夜对着善恶凌天举起战刀时,自己会觉得那副场景是那么眼熟。

    都是白氏烈女,举刀要砍的又都是自己曾经的恋人。

    “他本意是让我饮下此丹延长千年修为,以巩固战神之位。”白夜的声音忽然微弱下去,“我不知那术丹是他以‘堕身’为代价特意为我修炼而出,然以并未自己饮用,而是将此丹的能量化为百年运势,渡给了我的朝远子民。”

    如果她是白夜,当时怕是也会做出一样的事。一样宝物,自己用了只能让一个人功力长进,可若是给一个国,那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收益。

    可这件事若是从善凌天的角度来看,千辛万苦换来的术丹,却被自己的心上人轻易赠与了他人,怕是要心若刀绞。

    “那后来呢?”

    白夜静静叙述着当年事,宛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后来,善凌天因为此事备受打击,加上堕身炼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善恶凌天就此变成了恶凌天,善凌天终日被压制于他之下,几乎完全消失。”

    看嘉陵没有说话,白夜继续道:“恶凌天恨极了我,处处与我作对,三番五次在朝远为非作歹,之后一纸神状投进灵山殿,逼我以朝远作赌,和他决一死战。”

    “当时的善恶凌天虽是游神身份,可因为善凌天的堕身,却拥有一身连天都主袈若都无法企及的力量。是以当年的我除了和他一战,别无他法。再后来,一切就如你所见。”

    八百年前的天都遗事,随着白夜的声音被一点点解开,嘉陵感觉到某种难以言状的怅然。

    “现在的我,还能为朝远做些什么?”

    听出她声音之中的认真,白夜的声音欣慰道:“八百年过去,善恶凌天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和追白珠的消失,已经逐渐消耗殆尽。若不是你亲手摧毁追白珠,今时今日我的亡魂也没有力量与你交谈。嘉陵,此时便是最佳时机。”

    嘉陵有些困惑:“可我只有四分之一的天神血,我……”

    “记住,你并非孤军奋战。”白夜打断她的话,“善恶凌天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只要你找到机会,就能彻底让他消失、不再为祸朝远。”

    “是什么?”

    “我刚才说善凌天‘几乎完全消失’,可他并没有完全消失。”

    说到这里白夜顿了顿,似乎在忧虑什么:“待你发现他之时,他会鼎力助你的。”

    “可是……等等。”

    嘉陵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善恶凌天既是一体,那若是其中一位死了呢?剩下的另一半会怎样?”

    白夜沉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嘉陵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白夜的停顿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善恶凌天最大的弱点便是善凌天,若是能找到他,再将他杀死,那么与他同为一体的恶凌天也会死,对不对?”

    可她等了许久,才听见白夜轻轻“嗯”了一声。

    想想也是,善凌天曾经是白夜的恋人,与自己的后人提议杀掉自己当初的恋人,像白夜这样的女神当然会于心不忍。

    自己方才了结凌阳太子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善凌天与恶凌天虽然音容相貌不太相同,但他们二人对彼此的事情无比了解,你切记要仔细分辨。”

    嘉陵点点头,想起白夜当初差点就能杀了恶凌天,却因为他露出善凌天的模样,在刹那的犹豫之间丢了性命。

    她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白夜却忽然道:“好了,我的时间差不多了。”

    嘉陵一愣:“你、你还会消失吗?”

    “嘉陵,原谅我生前没能完成的事情太多,这才落到了白凌和你的身上。”从话中听出了诀别的味道,嘉陵急着想要说话,白夜却没有给她留插话的空隙。

    “你的每一个梦都是神灵的指引,你的每一个选择也都会影响天凡两界,但是,我的孩子。”

    手腕上的雪幕天狼此刻无比滚烫,几乎要将嘉陵的肌肤灼穿,但她此刻却毫不在意。

    “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白氏会一直……”

    白夜虚无的声音戛然而止,嘉陵双手在空气中一顿乱抓,嘴里不断念叨着“白夜?白夜!”

    熟悉的温度覆上手背,嘉陵猛地睁开双眼,没有战场,也没有硝烟,只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鸢、鸢凝?”

    她脑仁疼得厉害,视野也有点模糊不清:“稚霜?我在……凌霄宫?”

    鸢凝跪在榻前,宋稚霜站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看见自己醒过来,两人眼里像是同时点燃了四根火把。

    短短一天内发生了太多的事,嘉陵还需要一些时间反应:“稚霜,你……你不是……”

    宋稚霜不是早就为了保宋稚雪,叛变归从了二公主吗?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演啦!”

    她这一番话故意说得又甜又腻,像是熟透烂掉的糖心柿子:“我早就看出来,你知道我是拿稚雪当借口,佯装归顺,以便获取一手敌情,对不对嘛?”

    空气里有一瞬的凝滞。

    正当鸢凝把“不相信”三个字刻在脸上,秀水剑又要对着宋稚霜出鞘时,嘉陵忽然爽声道:“宋稚霜!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说罢她拿手肘怼了一下一脸错愕的鸢凝,“我俩不愧是帝都第一姐妹花,哈哈!”

    她嘴上说着“哈哈”,嘴角的笑意却挤得十分艰难,反而是额角的细汗微微打湿了鬓发。

    宋稚霜的话并不假。

    此刻天边早已一片沉寂,丝毫不闻片刻前的打斗声。也就是说,稚霜是在解决了元筝绫那边的事以后,才赶来的追白殿,不然莲埃绝不会这样轻易放她接近追白珠。

    宋稚霜是假投敌,而自己则是真的信了。

    明白她此刻那番说辞是故意在给自己台阶下,三人间的空气又陷入了第二轮沉默。

    良久,才听嘉陵轻声道:“稚霜,你妹妹的事,对不起。”

    该面对的终是无法逃避,“这是稚雪要我转交给你的信。”

    宋稚霜不言语,接过薄薄的信笺,上面还有淡淡的煎药味。

    “我进了追白殿之后,稚雪已经自己将珠子从身体里取了出来,只等我……”

    “殿下,我家稚雪一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恰好撩起了宋稚霜一侧的长发,盖住了她半张脸:“这是稚雪自己的选择,也是……我的。”

    说完“我的”二字,嘉陵清清楚楚看见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从她脸上滴落。

    “稚雪现在,在何处?”

    “爹爹和稚云早前就在宫外候着了,殿下不用担心这个。”

    听了这话嘉陵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宋夫人,她……”

    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自己的亲生女儿离开了人世,又怎会有不伤心欲绝的母亲。

    “母亲有些难过。这也是没办法,若非殿下仁慈,稚雪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没了,又哪会留给我们一家百年多的团聚。”

    嘉陵望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剑神发丝凌乱、眼神涣散,明明就快要被压垮,却仍旧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忽然感觉五脏六腑之中的血液猛地奔流起来,腕上的雪幕天狼也开始忽明忽灭。

    自追白珠被她亲手毁去后,这股奇异的感觉就经常降临。

    “稚霜,你们一家为朝远做的太多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偿还。”

    像是不太善于回应这样的话,宋稚霜手指摸了摸鼻尖,“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我们宋家一定都会支持的,我们一起把朝远弄好,然后我和殿下就可以一起整日快乐出行,逍遥自在,欣赏美男……”

    “咳咳。”

    嘉陵看向追白殿的方向:“那……他呢?”

    知道她想问的是谁,宋稚霜脸上刚浮现出的神采又消失了一半,“被小公子关进水牢了。”

    “他还没死?!”

    嘉陵几乎从榻上一跃而起。

    “殿下。”

    鸢凝略有不满的责备声传来,嘉陵慌忙解释:“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你不用担心。只是,我明明一剑刺进要害,我以为……我以为他死了。”

    鸢凝不语,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宋稚霜接过话道:“如果他还是个人的话,那他的确是‘死’了。但他好像还和那些神鬼有什么联系,有股黑气一直在他身上飘,硬是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嘉陵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那个……我说殿下啊,其实水牢里现在还有别的人。”

    嘉陵又睁开眼,“谁?”

    水牢说起来是牢,但并非普通的牢狱,而更接近于接受惩罚的地方。鸢凝因为讨厌太子而将他关进水牢受苦,嘉陵可以理解,毕竟若不是百年前他对折鸢的一瞥,自己和他也不会三百年间一面未见。

    宋稚霜一脸犹豫:“你怎么不问问,你的那个妹妹?”

    “筝绫也被关进水牢了?!”

    宋稚霜点点头,嘉陵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谁关的?筝绫是我亲妹妹,朝远的二公主,就算犯了大错,也轮不到别人替我擅自做主惩罚她!”

    “姐姐?”

    宋稚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霄宫寝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打开,门外是一张清秀可怜的脸,“你终于醒了。”

    “纯纯?”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挪到自己身边,模样乖巧又害羞,嘉陵欣喜道:“没受伤吧?”

    纯纯点头,看向嘉陵的眼里满满都是关切。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

    宋稚霜在拼命朝她挤眉弄眼,就连早就站在窗边背过身去的鸢凝,此刻也转了过来,一双鹿眼望着嘉陵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她心一凉。

    纯纯是个一意邪灵。

    而一意邪灵,是绝不该会有如此温情又关心、和人一样充满温度的眼神的。

    仔细看了看面前站着的瓷娃娃般精致的女孩子,嘉陵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你……你的封灵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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