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密语

    沈令淑往日虽爱凑些热闹,但此时她无心去争夺什么,更别说她对围剿猎物这种杀戮之事根本提不起兴趣,她只与聂君竹两人挽马慢悠悠地晃着,身旁略过一匹又一匹骏马。

    中途遇上谢湘佩,她们简单打了招呼后,谢湘佩便驱策着马儿向前驶去,她马术很不错,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沈令淑回想方才谢湘佩飒爽的背影,转头对聂君竹道:“姐姐不用管我,方才先生和太子过来时,你就该跟着去,你一身的好功夫,正好展示出来,要他们都见识见识才好,否则成了婚,可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聂君竹却道:“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我却无意做这样的事,”她眨眨眼睛,“说来对于每日早上练剑,若不是我阿爹非要我学,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不过是惯了。”

    “在我四岁前,我阿爹也是把我当小姑娘来养的,平日里没有战事的时候,我们会住在一个小镇子里,阿爹在那里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那会儿他总害怕会有东西伤着我。那地方风沙大,也冷,他常常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有时候只露出一双眼睛,从我有记忆起,似乎总坐在我阿爹肩上。”

    沈令淑听入了神,聂君竹甚少同她谈论她从前的事,她知自己姐姐是个内敛的人,也从未打听过她从前在边关的日子,她急切道:“那后来呢?后来舅舅怎的忽然让你习了武?”

    “说来也不是件大事,有一日我跑出门,遇到几个小孩子,那里的小孩不像盛京,他们遇到一个新伙伴的总想着试探试探,也没有多大的恶意,我们后来还成了很好的玩伴。只是他们年纪太小,玩闹间不知收着分寸,我只记得我那日,是哭着跑回去的,倒把我阿爹吓了一跳。”

    “他那夜枯坐了很久,到我睡了一觉醒来,他屋里的灯还亮着,等到第二日,他便给我削了一把小木剑。”聂君竹说这些时,眉目温软,想来她也是极怀念那样的日子的。

    “很苦吧?”沈令淑想了想聂君竹每日的作息,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很不容易,她拂开挡在身前的枝条,好奇道:“姐姐那时有没有哭鼻子?”

    “开始时的确很难熬,”聂君竹露出个淡淡的笑,“是哭过几回,我那时不明白我温柔的阿爹如何一夜之间变了一番模样,我当时很不孝,哭着说不要他了,我要去找我阿娘。”

    “可我哪里还有什么阿娘?连‘阿娘’这两个字,都是从别家小孩那里听来的,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晓,阿娘应当要比阿爹温柔许多。”

    聂君竹回过头来,她表情依旧温软,“在他狠下心好好收拾了我几顿后,我就老实了。”她说得平静,只是沈令淑单单瞧着她,就想流下眼泪来,她偏过头去,得很用力忍着,才不至于抽动鼻子。

    “练剑很苦,每日早起也很苦,我其实很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于是当后来听说盛京里来人要领我回去时,我是极高兴的。”

    “我当时一个小玩伴还哭着闹着说要跟我一起去盛京。”

    “淑儿,你恐怕想不来当时在我们那些小孩的眼里,盛京该有多么的繁盛,我那时想着我以后不必再穿身上这些颜色暗淡的棉布衣服,因为盛京的风似乎不是很大,听说那些丝质的柔软衣裳也是能抵挡的。”

    “可当我真的穿上这些颜色鲜亮的绫罗衣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柔软。这样说好像很不知好歹,但我有时候回想起来,似乎边关的那些日子,也很不错。”

    “姐姐,”沈令淑这下子再也忍不住突然哭出了声,“我们迷路了,我们走了岔路,怕是出不去了!” 她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好像真是为着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放声大哭。

    聂君竹被她吓了一跳,往四周一看果然是个陌生的地方,但她随后又笑她:“如何哭起来了,我们才走了多少路,原路返回就是了,再不济实在找不到出路,也会有人发觉我们不见了,想必很快就会派人来寻。”

    沈令淑却勒住缰绳,跳下小马,两步跑到聂君竹骑的马面前,她们现下骑的都是很温顺的小马驹,她忽然抱住它的脖子,呜呜叫道:“我不管,姐姐,我现下伤心的很,走不了路了。”

    聂君竹于是也下马,走至沈令淑身旁,她道:“好了,那我们便在这里等他们来找就是了,莫哭了,再哭妆都要糊成一团,若是待会儿来寻你的是萧郎君,到时候你可就要羞了。”

    沈令淑却回身抱住她,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伤不伤心,要不要也哭一哭?”,她抽噎到“若……若是没人来找我们,那该怎么办?”

    聂君竹于是知道沈令淑这半天在胡搅蛮缠些什么了。

    她望着头顶树冠上还绿着的叶子,想道,她应当也是有点难过的。

    她从未将这些话对谁说过,她阿爹在送她上京前,曾说要她到了姑母家也必得每日早起练剑,她当时是有些不情愿的,可那时她已经坚持了三年,已经成了习惯,于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谁料她阿爹却要她发誓。

    他抚着自己头发,叮嘱她虽然盛京里的两位姑母都很好,但到底比不上在他身边,有些功夫在身上总是有好处。他说盛京里规矩大,要她时刻谨言慎行,见着宫中的人,绝对不可放肆。

    她都好好记着,但她到头来还是给阿爹闯了祸。若不是她要做这个太子妃,她阿爹也不必再回盛京。

    只是她现下却不想流眼泪,她肩头被淑儿的泪水打湿,她的伤心已被她担去了大半,想想竟有几分好笑。

    最终她们还是自己找了出去,因为那路实在算不得远。沈令淑原是只想找个由头哭,她很不好意思,原本该伤心的人没有哭,她倒是哭了个惊天动地,一双眼睛肿了起来。

    她下午便窝在帐子里不愿出去,太子来寻聂君竹时,还被她吓了一跳,她一直躺到了太阳西沉,心中的怆然才散尽了。

    只是等她出了帐子,才惊闻在她睡着这段时辰,竟接连出了两件大事。

    一桩是本来不愿意去围猎的宴安帝又不知为何下午时分来了兴致,却不料被一头野猪惊了马,跌下马去,幸而当时祁王和聂家二房那位表兄在旁,拦下了它,宴安帝只受了些轻伤。

    而另一桩却叫她担惊受怕,太子和聂君竹两个人,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沈令淑当下便急了,跨上马便要去寻,被她二哥哥拦下。

    “你此刻去只会添乱!”

    “舅舅、大哥和萧兄他们一早便去了,祁王也带着御前的人去找了,你别急,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到。”

    但是怎么能不着急,她口中念着:“早知道该跟着去的……”

    沈令淑不顾已经凉下来的天,硬生生等在帐子外,沈嘉言也陪着她妹妹吹冷风。

    还是宴安帝派人来说是有话对沈令淑讲,沈令淑拗不过,才进了皇账去拜见宴安帝。

    皇账里除了些内侍再无他人,宴安帝那会儿虽然伤得不重,但跌了马也不是小事,如今又听说太子失踪,已是好大的不悦,聂皇后不在,身边没个说话的人,他既担心又烦闷,于是将沈令淑叫来解闷。

    看着沈令淑面上难掩焦急之色,宴安帝心里倒是好受了些,他不知道如今还有多少人担惊受怕,起码沈家这个丫头算是真心实意地担忧。

    上位越久,就很难再见到这样简单的东西,他总算能理解皇后为何偏爱这丫头。

    他难得心气平顺,“淑丫头,别站着了,去了那许多人,太子和那丫头不会有事,朕早知道你会急得团团转,把你叫来也是怕你急出个好歹,到时候朕难同你姨母交待。”

    见她还是不肯坐下来,宴安帝也没有生气,他挥了挥手,命内侍将茶筅和茶盏取来,道:“既然你不想坐着等,那便为朕点碗茶出来。”

    沈令淑心下火急火燎的,她平心静气时都做不好的事,如今哪里还有心情点茶。

    她大着胆子:“陛下,您罚我吧!臣女如今实在心慌,怕是刚拿起茶杯,手抖得便要将它摔了,若是到时再惊扰了陛下,您还不如现下就把臣女罚了,省的待会儿白白失掉一个杯子。”

    宴安帝笑起来:“你呀,你呀,罢了,点不了茶,沏一杯总会吧?朕如今口干舌燥,若连一杯清茶都喝不上,那便真的要罚你!”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沈令淑也只好尽力按下心内急切,忍着性子为宴安帝沏出一杯茶。

    宴安帝刚把茶咽下去,便听得帐子外面喧哗起来,沈令淑心下一喜,极想从这帐子里出去一看究竟,可宴安帝未发话,她不能擅自行动。

    宴安帝传人进来,沈令淑忙去掀帐门,谁料与一双凤眸正好对上视线。

    沈令淑垂下眼睛,为赵竑打起帐子,方便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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