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孟母出身乡野,幼时虽有幸读过几日书,却也只是能识得几个大字。

    她不太会说什么文绉绉的吉祥话,也不愿效仿汴京城中那些新婚第一日就要给儿媳立规矩的婆母,硬板着脸拉着儿媳训话。

    于是在她接过沈圆姝侍奉过来的茶水后,立马小饮了一口,面目和蔼的说道:“辞年媳妇儿,往后就要靠你替我们孟家开枝散叶了,你们夫妇二人可要加把劲儿啊,争取让我早日抱上孙子孙女。我就这么一个心愿,百年之后到地底下也好给他爹有个交代。”

    说完,孟母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捏着几只角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根素芙蓉玉簪。

    她招了招手让沈圆姝俯身凑近些,随后将这根玉簪簪到了沈圆姝的发髻上。

    不知是年月放的太久还是用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玉,这根玉簪通体竟肉眼可见有许多裂纹,裂纹处还隐隐有些发黄。

    早在孟母替沈圆姝簪发之前,沈圆姝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玉簪上的瑕疵。

    但看在是长辈所赠之物的份上,她并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只在低头后微微皱了皱眉。

    孟母仔细端详了会儿沈圆姝,主动伸手去扶她,笑着说道:“我做姑娘时喜爱妆扮,手头唯一值钱且还算看得过去的首饰便是辞年他外祖母从嫁妆里给我取的一对银镯子。那对银镯子除了两边各挂了一只小铃铛外,镯面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但我就是宝贝的不得了,只在年节时才肯舍得拿出来戴。”

    “有一年,我上山摘了一筐野果子背到镇上去卖。镇上的富贵人家虽少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快收摊时我面前就走过了一位发上簪着玉簪的妇人。回到家中,我就心心念念的想要攒钱买一根玉簪作为日后的嫁妆。不过这自然是痴人说梦,像我这样的寻常人家糊口已是艰难,哪里还有闲钱让我攒着买玉簪。”

    孟母许是觉得说的口干,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侍奉在一旁的嬷嬷赶忙又提起茶壶给茶盏添上茶水。

    “后来,我到了嫁人的年纪,村里来了个双腿有疾身上负伤的陌生男人。那男人身上穿的要比我们这些庄稼人好上不少,还带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男人想留在村中,我正好也图他好看,便自己做主找了个媒人嫁给了他。”

    “那陌生男人也就是辞年他爹,你头上这根玉簪便是他在我们拜堂前给我的聘礼。现下我把它送给你,也算是打心底认下了你这个儿媳。你和辞年往后要好好过日子,夫妻和睦,日子才能过得长久。

    说着说着孟母突然亲昵的拉起了沈圆姝的双手道:“我虽是你的婆婆,却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妇,这个宅院日后肯定还是由你做主。”

    沈圆姝这些年虽养在深闺中,汴京城中各家族院子里的事却也是知道一些的。

    从来只听说过谁家的婆母又让儿媳站了规矩,却从未听说过哪家的婆母不仅不在儿媳面前训话立威,还主动交出管家钥匙。

    自古低嫁的女子不在少数,像孟母这样好相与的婆母却是少之又少。

    沈圆姝思来想去更觉得孟母送的玉簪珍重,连忙谢道:“这玉簪虽是作为聘礼到了娘的手上,但其实也算是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娘将如此珍重的物件赠与我,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收着,从此将它视作独一无二的珍宝。”

    “好好好。”孟母笑说着,随后转头看向在一旁坐了好一会儿的孟辞年,问道:“辞年,你榜上高中也有些时日了,近来可得信儿说何时能去朝中任职?京中米面金贵,你是家中的顶梁柱,早些拿了俸禄也好养活咱们一家子。”

    孟辞年进京赶考前,孟母把家中的田地屋舍通通换成了银子,之后又把亡夫留下来的几样物件拿到镇上的当铺给当了。

    眼下她手头多少还剩一些,只是孟辞年迟迟没受领官职,没有俸禄,她也不知道手中的银子还能撑多久。

    “家中竟已如此拮据?”沈圆姝微张着嘴错愕的撇了一眼孟辞年,“父亲之前问官人初来汴京是否缺银两,官人竟是一个字也未曾向父亲吐露。难怪官人只买了两三个奴仆,只怕是早在与我成亲前就因迎亲所需准备的礼节和宴客要用的酒肉将钱袋子花了个干净。”

    之前沈将军就曾跟沈圆姝提过孟辞年是寻常贫苦人家的孩子,家中并不宽裕。

    沈圆姝嫁过来之前,就早做好了孟家缺钱少银的心理准备。

    谁料到如今的处境远比她想的还要糟,家中竟已然到了快要揭不开锅的地步。

    这事本不该她管,但一想到孟辞年之前两次拼命救她,身负重伤却从未要过报答。

    她就觉得,或许这时可以拿出少许银子帮衬一把。

    毕竟家中无粮,她也填不饱肚子,吃不上点心鱼肉。

    “父亲同我说过,朝中官员近来因应河水患一事忙的焦头烂额,光是呈上去的奏折堆起来就有小山一般高。陛下这几日许是还在挑灯批阅,等陛下得空一定会召官人进宫受职。”

    沈圆姝顿了顿,继续说:“我手头尚且宽裕,要不我先拿出些银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母出声打断了。

    “万万不可,我虽是村妇却也晓得夫家断然没有用女子嫁妆的道理,辞年也不会同意的。往后哪怕是你亲生的孩子,只要是孟家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休想惦记你的嫁妆。”

    沈圆姝没想到孟母会这么说,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温热,眼眶差点儿涌出泪花。

    她自小就没有母亲,嫁了人反倒忽然有了想要亲近的人念头。

    若她日后真能与孟母好好相与,等孟辞年做了大官,她就等同于有了婆家人撑腰。

    那时她便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到沈府,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哪怕她母亲不是被人所戕害,届时她也有查明真相的底气。

    “娘,银子的事你们不用管,之前与我交好的同窗家中还算富裕,他知道我昨日娶妻特意包了一百两喜银给我。”

    “加之我昨日得了准信儿,陛下明日就要召殿考前三名进宫受领官职,月底便可领到俸禄。”

    孟母说:“那你可知你这回能封个几品官?”

    孟辞年云淡风轻的说道:“若是探花郎,应当会被封个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他看了眼沈圆姝,坦诚道:“但早前岳父替我在陛下那里求了一个恩典,陛下看在岳父多年的军功上,应当会给我个更高的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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