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自雪停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前方冰封的路已经通了车马,收到消息后,徐恒邈便决定在雪融后的第二日出发。

    平阳公主有些不放心,派人将准备的干粮和衣物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上次送行仿佛还是在昨日,不曾想日子过得如此之快,今日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徐睿识倒是没有什么伤心之色,只是看着平阳公主一句一句对徐恒邈叮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平阳公主拍了拍徐恒邈的手背,“阿邈,在外面行事记得小心一些,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保全自己是最要紧的。”

    徐恒邈弯了弯唇,“阿娘说的话,我记下了。”

    平阳公主想起还站在一边的夫婿,伸手轻推了他一把,“驸马,阿邈都要离开了,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徐睿识动了动嘴唇,似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落得一句小心行事。

    平阳公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倒也没有再勉强徐睿识再说什么。

    徐睿识向来是个内敛含蓄的人,更是一位沉默少言的父亲。面对这样离别的场景,徐睿识也说不出什么依依不舍的话。

    想来他心中也难受得紧,如果一家人都表露不舍与挽留,难免会乱了徐恒邈的心。

    与徐睿识夫妻十余载,平阳公主最是明白他的心思。

    崔凝安还未同徐恒邈告别,平阳公主二人又将位置让出来,让崔凝安再与徐恒邈说一会话。

    徐恒邈轻轻捏着崔凝安的手,向她道一句承诺,“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便回来。”

    崔凝安觉得鼻尖有些酸涩,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朝他浅浅笑了笑。

    徐恒邈当着崔凝安的面,又再嘱咐了裴永一句,“我不在都城的这些日子,你便要费心替我好好照看家中了,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一定要发信向我报告,无论如何,他们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裴永附身应下,“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完成郎君交待之事。”

    徐恒邈见崔凝安眼里好似蓄着泪,强忍着又不好哭出来,就轻轻擦了她的脸道,“外面的风有些大,先回去吧,别让沙子迷了眼睛。”

    崔凝安摇摇头又揉了揉眼睛,“不碍事,我等你走远了我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正当众人都沉浸在离别的感伤范围时,细碎的马蹄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看过去。

    只见是葛明抚勒住马,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急匆匆跑上前去,嘴里还松了一口气,“幸亏赶上了。”

    徐恒邈不禁笑了笑,“你这几日不是外出去办公差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葛明抚喘了喘气又道,“这不听说你今早便要远行吗?所以我办好差事,连夜便赶回来了,好在还能见到你。”

    徐恒邈拍了拍他的左肩,朝他点了点下巴。

    葛明抚回拍他,“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我知道你武艺高强,脑子也好使,但还是要小心提防,切勿大意。”

    徐恒邈点点头,“好。”

    葛明抚像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安心一些又在他耳边絮絮地说着,“你放心,我会暗中盯紧那些人,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发信去告诉你的。但我只帮你这一两个月,你可要早去早回,不要太过依赖我,我这单薄的身子只能负担起三娘一个人,你若也靠我,我会吃不消的。”

    徐恒邈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定早去早回。还有,下次不要再说这些肉麻的话了,大早上便说这些,我今日算是吃不下饭了。”

    葛明抚得意地点点头,“那也好,吃不下就算是给其他人省下口粮了。”

    因葛明抚的一句玩笑话,气氛总算是轻松不少。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与送行的亲朋好友再说了几句话后,徐恒邈一行人便启程离开都城了。

    行了一日一夜后,徐恒邈决意在一处空旷安全的草地旁扎营,若是再赶路,他们恐怕会吃不消,此时原地修整是个最明智的选择。

    徐恒邈坐到火堆旁烤着火,不知不觉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

    夜色如墨,昏昏沉沉的长卷上点了几颗闪光,显得这副画卷辽阔又寂寞。好在有几点星光坚守着,这夜色总不至于昏沉得太令人生厌。

    虽然天气已经暖了不少,但毕竟是三月初,到了夜里还是冷得紧要。

    刚仰头一会的功夫,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寒风顺着衣领灌入,不由得让人打了一个哆嗦。

    徐恒邈坐得离火堆再近一些,将手置于火上搓了搓,想要让自己赶紧暖起来。

    “郎君,喝些热酒暖暖身子吧!”

    有人走近,将一壶酒递给徐恒邈。

    徐恒邈接过姚堰手上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恰好入口的酒水滑入喉中,缓缓往下坠,不到一阵,胃里便有了些暖意。

    这水酒煮至要沸未沸之态,后又再凉了一会儿。这是徐恒邈平日喝热酒习惯的热度。

    徐恒邈舔了舔唇上残存的酒渍又问,“这酒是水酒?”

    姚堰点头,“是,裴副将说过,给郎君暖身的酒,用水酒最好。郎君的酒量虽好,但若为了暖身喝烈酒,第二日身子难免不舒服,因此裴副将临行前,特嘱咐我备下些水酒供郎君路上喝。”

    徐恒邈喝了一口后,便将酒壶放到石子路上。

    他轻轻扫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这个年轻的男子,心里亦有了一些估量。

    姚堰是在南地行军打仗时救下的。他们一家原是在西南山寨居住的人家,只是西南山匪横行,引得西南人民不聊生。在山匪洗劫山寨时,姚堰的爹娘拼死引开山匪,最后惨死于刀剑下,只为保全年幼孩子的性命。

    徐恒邈与裴永接收到命令赶过去救援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姚堰。后来等他在军营中养好身子后,徐恒邈与裴永又平定了匪患,为死去的百姓报仇,姚堰便下定决心要跟随徐恒邈,日后像他一般成为一个保全自己,保护别人的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一眨眼,这已经是姚堰跟着他们的第四个年头了。

    从前那个连刀剑都举不动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细心勇敢的男子汉了。

    裴永没有一同跟随保护徐恒邈到随州去,总是担心,不过听说徐恒邈要带着姚堰前去,到底也安心许多。只是后来担心姚堰毕竟年轻,又从未单独与徐恒邈出过门,怕他照顾不好徐恒邈,所以临行前又反反复复的与姚堰说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

    不过好在姚堰确实是个细心的人,走了这一天一夜的路,指挥人马,计算路线,吃喝保障上从未出过什么纰漏,确实有几分裴永的影子了。

    这次徐恒邈指明要带姚堰一同回去,便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要借这一次机会锻炼他,好让他日后能担起些重任,成为他得力的第二把刀。

    所以,开始盛帝传召他回城时,他便有意将姚堰一同回城。

    这样的举动,姚堰心中自然也有论断,明白自己在徐恒邈身边是有一个位置的。

    从前姚堰都是跟着裴永,在裴永身后学着裴永如何御敌,如何查探,如何谋划,如今要轮到他一个人独立支撑起这些,对于他来说,难度确实不小。

    但时日还长,没有谁是一蹴而就的。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才能登上更高一阶。

    徐恒邈对于他有信心也有耐心。

    姚堰将水酒收好后,示意徐恒邈向前看,“郎君,我已让人在前面扎好了帐篷。里面放了干草,上面再铺了一层棉褥,这样保暖会好些。郎君若是觉得还是冷,旁边还放了一床被子,可随时添加。郎君虽喝了热酒暖身,也要注意添被,早晚寒凉,最是容易着凉,郎君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徐恒邈拢了拢衣服,随口道,“你如今倒是学到了裴永的一样东西。”

    姚堰难得听见徐恒邈主动夸他,忙问,“郎君,我学到了裴副将的什么?”

    徐恒邈站起身,风声中只听得一句。

    “跟他一样啰嗦。”

    姚堰笑了笑,朝那个钻进帐篷的身影扬了扬下巴,“啰嗦也是一种优点,郎君这一定是夸我做事妥帖又细心。”

    说着,姚堰坐在火堆旁又往里面添了一根木柴。

    木柴被火焰烧得噼里啪啦的。望着跳跃的火苗,姚堰的心情大好。

    他的困意因徐恒邈的一句话消减了不少,后面又去喂马,又去查探四周的情况。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微微阖了阖眼。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行至灵州时,一行人已经是累得精疲力竭了。

    灵州州府的官员早便接受到消息,迎接徐恒邈一行人入了灵州城。

    徐恒邈吹熄屋内最后一盏蜡烛后,静静卧在床上歇息。

    临近随州,他的思绪越来越复杂紊乱。

    赶路的这些天,他将前后之事都想了一遍。

    督军宣乐天一向身体康健,却在他离开的半年后,突然生了重病。

    这很难不让人生疑,是否这军中是否有人暗中生事,而这暗中生事的人,却能在保全自己之时,有条不紊地让随州军营慢慢变乱。

    若是能设这样的局,恐怕不是一人所为。

    让暂理军中事务的宣乐天病倒,这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后面流入的伪劣铁剑,便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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