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知道嘛！绑了顾闻后放他的地方是闻灯从保镖发来的照片中精心挑的一个，空空荡荡，连墙都是黑的，只有门上的一扇小窗。

    眼见顾洲还在一侧，闻灯也顾不上再和顾闻周旋，嗤笑了声，“都绑架了还能让你享受？”

    “你好好待着吧。”

    说罢闻灯手疾眼快摁断通话。

    手机一角还被顾洲拎在手里，见戏暂时结束，他松了手，闻灯死死捏住搂到身侧。

    顾洲眼底看着还有些兴味未散，像是意犹未尽。

    他倒是悠哉无烦恼！

    闻灯摁下心底的腹诽，乖巧道：“哥哥，那我走了？”

    两人都没再提那只狗炸起的毛，以及闻灯刚刚生怕护不住的头发。顾洲点了下头，闻灯一秒不耽搁，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洲浅淡收回视线，又翻过一页文件。挨着纸面的指尖似乎还有未散的柔软触感，掐的那么重，也没留下丁点痕迹。

    他后靠沙发，动辄巨大金额的文件仍旧没有入眼。

    一侧传来动静，德叔姗姗来迟，笑着摇摇头，“先生，小黑那祖宗真不好伺候，又和我发了老大的脾气。”

    顾洲收起神思，连文件也一并收起。

    像是随口吩咐，“把小黑带过来。”

    刚安置好小黑的管家惊愕抬眼，刚刚先生确实是一样都不想再看见小黑，这怎么又改了主意？

    德叔不免咂舌，先生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主，鲜少有改变心思的时候。

    想归想，他还是亲自下去带小黑过来，临走前多嘴问了声：“先生，我刚吩咐打理的师傅过来看小黑的毛还能不能补救，您这边……”

    他原想着师傅处理完炸毛的小黑再带来给顾洲看，这话原本不必再问，许是顾洲改了主意，德叔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顾洲提起一杯茶，“先不用来了。”

    德叔点点头，下去找小黑了。

    顾洲要找，小黑不敢在乱发脾气，很快跟了过来。只表情阴翳，看着仍是暴躁不堪。

    管家失笑。

    小黑顿时朝他咧开嘴，发出嘶吼的凶声。德叔收了笑，不敢再触这只狗祖宗的逆鳞。

    顾洲招呼狗过来，仔细打量。

    毛被剪得长短不一，狗头更是下了狠手，炸起一连串。顾洲面色沉静，眼底是惨不忍睹的宠物。

    他漫不经心理过宠物不忍直视的毛发，似乎凝了探不出来的情绪。

    小黑暴躁地吼了一声，凶狠地，气怒的。

    顾洲敲了下它狗头，视线没再落它身上，淡道：“去道歉。”

    小黑震惊抬眼，一只狗的情绪竟清晰露出来：

    它威风凛凛的样子被毁于一旦还得去和罪魁祸首道歉？

    难不成就因为它在看到自己形象时崩溃吼了几嗓子？

    还是在那女人放肆嘲笑后装模作样哄它时没有领情？

    顾洲压根没看它，声音淡的不像它的主人，只点道：“你自己选的人。”

    小黑定定瞧了主人好几眼，跳到远处，不敢对着主人发疯，暴躁转起圈来，喉咙里溢出闷声。

    自小黑带来别墅德叔就是陪着的，顾洲能轻易看出小黑的心思，德叔不敢说看出全部，猜个七七八八却也是谦虚的说法。

    德叔眼看着小黑气得不成样子，不知为何，却瞥见了其中含着的、他甚至觉得惊异的意思——

    “你自己要哄小姑娘，倒是叫我吃苦果！”

    小黑嗤嗤发着声，甚至忍不住嗷呜了声。看着对道歉这件事万分不满。

    它向来注重形象，此时外貌受到巨大挑战气得胡乱攀扯也是有可能的。德叔不敢再探，再抬头，却看到先生冷下来的目色。

    顾洲情绪向来是不显的，此刻唇角甚至还噙着浅淡笑意，只眼底凝着的那点冷意绝非作假。

    他漫不经心地品了口茶，淡道：“小黑，不要猜我的心思。”

    轻飘飘的一句话，德叔突兀捏了一把冷汗。小黑也停下了所有声响动作，不着痕迹地瑟缩了下，瞧着似乎有些恐惧。

    顾洲却没为难它，只朝德叔抬了下颌，“看好它。”

    而后起身离开了。

    小黑也像被抽走所有力气，忍不住塌在地上。德叔站在一边，费心琢磨起先生的意思。

    看好小黑？小黑还能为了这身狗毛跳起来去找周小姐报仇不成？

    那不能够，小黑刚被剪完毛，那样生气的时候也没动周小姐一根手指头，还是闻灯嫌它烦把狗送了回来。据说周小姐一开始都不准备跟过来，是小黑扒着她把人带过来的。

    德叔回想今天第一眼见小黑，都是倒吸了口凉气的。可小黑气得暴跳如雷另说，看向周小姐的眼神，有恼怒，有不解，可能还有点惨遭毁容的伤心。

    但绝对没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狠意。

    后来他这把老骨头哄起狗祖宗，闻灯就在那边看着，喝了一杯一杯的茶。最后终于不耐烦，讲她要回去了。小黑又气得跑过去，狗爪子站起来扒上闻灯的胳膊。

    闻灯缓了一瞬才开口，问它：“你要咬我吗？”

    小黑气得磨牙，然后自个儿跑回房间了。德叔眼瞧着，小黑最后气的，似乎不只是威风凛凛的形象不再，更多是气周小姐竟丝毫不愿意哄哄它。

    当时小黑是走了，德叔却不敢让闻灯就那么回去。

    小黑的意思他看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真叫闻灯不见人影，这狗祖宗得从年头气到年尾。

    正想着，小黑又嗷呜一声。德叔回了神，叹一口气。

    那先生讲得看好小黑，是叫他说服小黑去道歉了？

    德叔凑到小黑跟前，也明白这只狗的委屈。

    这狗祖宗除了面对先生的时候，什么时候不是拿鼻孔看人，脾气大的吓人，每天专人伺候着，哪有过这种扒着小姑娘哄人开心的时候？它这么哄人开心，结果小姑娘反手毁了它的容。

    若是不小心还说得过去——可闻灯演技实在拙劣，口头也懒得遮掩几分，这样剪出来的毛，分明是故意。

    他能看出来，小黑能看出来，先生自然早看出来。

    可先生还是要压着小黑去给小姑娘道歉。

    小黑分明是想要闻灯去哄它。

    德叔想起小黑刚刚猜的先生的心思，心头蓦地抖了下。他深吸口气，尽量去循着蛛丝马迹解释——

    先生头一次见周小姐时，订婚宴上周小姐丝毫没有束手就范，出其不意地自己从台上跑到了台尾。那一瞬的步步生花，连宾客都同时静了不短的时间，先生对那份果敢，应是欣赏的。

    不然也不至于陪周小姐又走了一次台。

    为这点欣赏，便可以纵容到此吗？

    纵容周小姐去驯服他的宠物？甚至去助她一臂之力。

    德叔竟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他也没有再想下去。

    他动作一如既往温和，为小黑梳理起毛发。小黑暴躁晃头，不叫他碰。

    德叔嗓音带笑，“祖宗啊，我知道你生气，但你怎么不想想，你刚跟着周小姐的时候周小姐都没想着朝你下手，若真论起来，你那时候刚吓了周小姐，她真有气，也该那时朝你撒。”

    小黑爪子动了动，头抬起一瞬，又塌下去。那意思，颇有几分她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的含义在里头。

    德叔陪着小黑坐在地毯上，“即使是温水煮青蛙，也是费了心思的，你既然喜欢周小姐，怎么不愿意想想她把你毛剪成这样的原因？她是想驯服你，意思也表达得明确，你如果不愿意她当然没办法，以后也不必去陪着她顺着她。”

    小黑头又动了动，背忍不住弓了起来。

    “周小姐这时候才起驯服的心思，是被你打动了。你自己的脾气你难道不清楚，若你哪天对周小姐没了依赖，不管不顾跑回来，到时候谁能拿你有办法？周小姐若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宠物，你没了心思她又该怎么办？她也怕你只是拿她逗趣。”

    听到最后一句，小黑蓦地支起身子，瞧着很是不满。

    德叔轻“唉”了声，“周小姐一个人过来，一开始又被小公子那条蛇欺负，没有安全感是再正常不过的。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周小姐，可周小姐不晓得，你若想证明自己的喜欢，为她弯腰，叫她驯服又能如何呢？”

    小黑犹豫地扒紧地毯。

    德叔明了这份犹豫，成了精的宠物，自然晓得被驯服，是要被对方压着，磨掉那份刺向她的骨头。等心怀敬畏，才能重新直起颅骨。

    先生竟舍得。

    小黑自己呢，是否舍得？

    德叔晃晃悠悠又递出一剂猛药，“小公子被周小姐开玩笑绑了起来，待会儿肯定是要去看小公子的，那条蛇可就在小公子身边。”

    狗头里涨得密密麻麻的理还没清晰，先化作一道黑影当即冲了出去。

    小黑直起身子时高的很，德叔摸了把小黑冲出去时毛发扎过的脸，笑盈盈地站了起来。

    这小黑，是真喜欢周小姐，连见其他宠物，都能叫它焦急至此。

    —

    闻灯确实准备去见顾闻，耳闻哪有亲自看到顾闻的惨状来得痛快呢？

    他当时把她丢在桥洞的仇，她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报了的！

    闻灯去了现场。

    关押顾闻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库房，不远处是一幢房子，为了闻灯过来又特意准备过，瞧着华丽极了。

    闻灯坐在漂亮房子里，从窗户处看那处库房。

    外头看起来其实并不破，甚至因为是给别墅做的附加品，看着还有几分高大。只是闻灯是从照片里见过里头景象的，料定顾闻定然受不了。

    她吩咐保镖打开监控。

    监控里——闻灯定睛一看，不免睁大眼睛。他怎么开始脱衣服了？

    画面里的顾闻把上衣褪了下来，露出精瘦的腰腹，上面布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正渗出血来。

    却没挡住排布整齐的肌肉。

    闻灯连忙偏开目光，脸竟有些热，她险些结结巴巴出声，迅速忍住，朝着保镖斥道：“不是要你们绑住他的手吗？”

    保镖恭敬汇报：“周小姐，刚要和您说明，小公子受了伤，不处理可能有化脓的风险，我们给小公子松了绑，先叫他自己简单处理下。”

    他又补充：“周小姐放心，我们看的严实，小公子跑不出来的。”

    闻灯严肃点头，又忍不住瞥了眼屏幕。

    保镖试探道：“周小姐，小公子伤的重，需要请医生过来吗？”

    闻灯蓦地想起顾闻受这些伤是因为犯了什么错，心一瞬冷了下来，“他是来享受的吗？”

    她指指点点，“让他给我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