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根本不知道闻灯在气什么,在闻灯一声声攻击下竟显出心酸,闻灯闹着今天回去就搬家时他握住对方的胳膊。
自动门试图闭合,被两道身影挡的开开合合。
顾闻握着闻灯胳膊,还记得压低声音,却已经有些口不择言,“周闻灯,你能搬去哪里?你怎么来的顾宅,你搬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不用你管。”闻灯另一手狠狠切到顾闻胳膊上,“和你同一个空间,我嫌恶心。”
顾闻吃痛,被一声“恶心”激红了眼,还想上去把闻灯捉回来,闻灯眼疾手快又切一掌风,顾闻本就带伤,还想和她斗?
闻灯重重推了人,等不及自动门闭合,在里头重重按遥控。
彻底把人关在了外头。
顾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闻捂着胳膊红着眼瞪着门的场景,像极了丧家之犬。
他忍住抬手挡眼的冲动,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也是出息。
见老板回来,没跟去开会的助理终于有了主心骨。顾闻也看到来人,抹了把眼,憎恶道:“她简直不可理喻。”
顾洲轻抬下颌,指了会客室的方向,先一步过去。
顾闻跟在后头。助理忙递了新茶过去,而后轻手轻脚退走。
顾洲坐到沙发,拎起茶饮了口,这才抬眼正儿八经看向狼狈站着的顾闻。
嗓音冷淡,语气不耐,“又怎么了?”
顾闻自然听出顾洲的不耐烦,自从订婚,他确实打扰了兄长不少的次数。
他在兄长手底下谋生这么多年,但凡事情能自己解决,都不敢也不想闹到顾洲面前。
……闻灯,是个意外。
他没经验,但上次他哥把他丢到西郊,他顿时想清了该如何对待闻灯,一开始,他哥是点过他的。
他和闻灯本身就是天然的未婚夫妻。
为此,顾闻即使心里再抗拒,还是想来求兄长搭把手,缓和他和闻灯针锋相对的关系。
他哥再不耐烦,总不会出什么馊主意害他。
若是让他去找他那群狐朋狗友,靠不靠谱另说,他这副样子得被嘲笑死。
想归想,顾闻思及闻灯的态度还是生气,不免郁道:“她也气性太大,我刚说第一句她就怒气冲冲地让我滚,还要搬家,她一个被送来联姻的能搬去哪里。”
顾洲后靠沙发,又品了口茶,情绪难辨,“你这么给她讲的?”
顾闻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讲的难听,但自己给闻灯示好却被当众下面子,也不想承人自己讲错话,闷声道:“没说这么直白。”
顾洲闭了闭眼,顾闻都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体面,不管过程如何,最后都是双方都点了头的联姻,他不该气急攻心拿这层攻击对方。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后悔。可想起闻灯半点不受影响的面色,估摸着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又松了口气。
顾闻小心翼翼道:“哥,还能补救吗?”
“补救什么。”顾洲眼都懒得抬,“你喜欢闻灯?”
话题突然偏到这头,顾闻莫名像被烫到一样。他这段时间是想和闻灯重归于好,但这和喜欢没有半点关系,是他终于意识到闻灯是他的未婚妻,他应该体谅一些。
他怎么可能喜欢闻灯?
喜欢被她气么,他疯了?
顾闻思绪杂乱,涨得他头痛,人还记得回应,“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话音一落,他突兀明白顾洲怎么突然问这个。
若不喜欢闻灯,他为什么要想着补救。
顾闻咬了咬舌尖,“她毕竟是我未婚妻,我补救下给她点面子。”
顾洲没理他这点口是心非,“我知道了。”
似乎是信了。
顾闻一时松口气,下一秒气又提起来。
他不喜欢闻灯的话,他哥还会帮忙吗?
他想再问仔细点,顾洲已经起身离开了。
顾闻闷着头,也熄了声。
顾洲进来办公室的时候,闻灯正在认认真真罗列自己可以搬去哪里。
她已经收拾好心情,扬着头朝顾洲一笑,“哥哥,我不和顾闻住一起了,公司附近有合适的房子吗?”
顾洲没理她,去茶水间亲自煮了杯咖啡。
闻灯跟过去,“哥哥,顾闻是不是讲我坏话了?”
顾洲瞥她一眼,小姑娘俏生生站着,心情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他还是没搭声。
闻灯知道自己行动要得到顾洲的支持,心下着急起来。
——顾洲是不愿意吗?
她试探地拽了下顾洲的衣角,“哥哥,阮灵酥就是我很不喜欢的那个人,顾闻很喜欢她,我以前觉得联姻的话这些都可以忍一忍,但我又不是忍者。”
顾洲垂眼看向她拽着他的手,指尖青葱,弯曲的地方漏了点紧张。
闻灯酝酿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都开始发颤,“哥哥,你答应我吧,我不想和顾闻在一幢房子里,我的眼泪会把总裁办淹了的。”
顾洲终于有了反应,他牵了牵唇,语气却仍是冷的,“淹给我看看。”
闻灯往出挤眼泪,没挤出来,要她干哭她做不出来。
甫一知道顾闻做了什么时,闻灯只有生气,她想到自己到手的钱飞了的那段时间,开始更生气。
但她确实没有再难过。
经过这么多事,她对顾闻早就没了指望。
他做出什么,她都觉得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于是闻灯只能干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顾洲。
顾洲递一杯咖啡到她手上,自己端起一杯,没急着出去,侧身撰住她的视线。
闻灯一瞬站直,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杯子。温热从指尖传过来,她惊异于顾洲还记得她,人也试着轻松下来。
顾洲漫不经心扫过她的面容,眼神没有多少情绪,眼角却缀了些不着痕迹的轻慢。
“你想退婚?”
闻灯吓了一跳,忙否认道:“我不退婚。”
又补充道:“哥哥,我只是想搬出去。”
她是疯了么她退婚。
现在又有钱,又能名正言顺待在顾氏学习。
她只是单纯觉得顾闻作风恶心,不想和他在一个空间而已。
联姻里确实有各玩各的,但大家也都是约法三章,哪有这么恶心老往她面前闹的?顾闻对阮灵酥的看重都快溢出来,又是给她谈资助,又是帮她还钱,现在还给她投简历。
闻灯以前自认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现在沙子已经快铺天盖地往她眼睛里冲,她咬牙想着联姻试着去接受,也不能让她直接被沙子捂瞎眼吧。
她斟酌着措辞,试图更具体地和顾洲讲她的想法。顾洲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话音落下时人就朝外走去,嗓音冷淡,“婚约还在,你出去怎么自处。”
闻灯明白顾洲的意思,圈子里那么多双眼睛,她前脚搬出顾宅,后脚就该讨论她是不是被扫地出门。
但她已经和顾闻夸下海口,也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且,她现在也今时不同往日嘛。她在总裁办跟着顾洲学习,只要顾洲不赶她走,甭管她在哪儿住,又有谁真敢说三道四叫她知晓呢?
闻灯想开口说她不怕的。顾洲已经回头擒住她的目光,“跟着我,还不至于叫你露在外头。”
这话叫她心头一跳。分明是跟着他学习,话却说出怪异。
她来不及细想,顾洲已经下了定论,“庄园里房子多的是,告诉德叔给你另收拾一幢出来。”
闻灯险些惊喜出声。
庄园场地大,只顾家现在只有顾洲和顾闻那两幢有人影,她都一时忘记了还有其他幢。
这样的话,事情就都解决了。
她可以不和顾闻一个空间,还不会被外头的人知晓变动。
宅子里的人总不会往外乱讲。
——即使真传出去,她现在也不惧了。
叫顾洲几声哥哥,她就能自己住一幢,真要成顾家的妹妹了。
别人只有艳羡的份。
闻灯捧着咖啡杯,真心诚意:“谢谢哥哥。”
顾洲睇她一眼,“怎么谢。”
闻灯眨眨眼,她和顾洲道过那么多次谢,顾洲哪次不是当场面话揭过。
……怎么较真起来了。
闻灯大着胆子,“嘴上谢?”
说说而已嘛。
顾洲的目光却顺势下滑到她唇上,目色下的唇肉饱满,娇艳欲滴。
他停了极为短暂的几个瞬息,意味不明地收回视线,“行。”
闻灯一无所觉,笑得开心。
这一桩事告一段落,顾洲另有安排,先一步离开公司,把她交代给了助理。
闻灯又研究了会儿新学的内容,叩门声响起,她应了后,上次在外面扬着笑自然搂过她腰的女郎进来。
女郎笑容仍旧亲和,过来道:“周小姐,顾总吩咐我照顾好您,我们去吃饭?”
闻灯看了眼时间,“可以。”
上次这些人是有自我介绍过,闻灯想了想,对面声音已经响起,自然活泼,“杨助竭诚为您服务。”
闻灯翘了翘唇角,杨助见她不抗拒,上来搂过她的胳膊。
“那几个人得羡慕死我,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共进晚餐。”
她指了指各自窗外其他的助理,话讲得熟稔自然,闻灯在总裁办这么些天,对这些助理本就印象不错,闻言也搭起话来。
——她初来时其实也是想过怎么和这些个人相处的,还细细琢磨过顾洲的作风。
只顾洲那副冷酷无情的姿态闻灯属实不敢照猫画虎。
她总有出师的时候,她跟在顾洲身边,甭管她什么态度这些助理都会对她客客气气。但那是因为顾洲,又不是因为她。
倘若她哪天出去自己做项目,说不得也要和各方打交道,真要学了顾洲那副姿态——
这些助理放外头也都是天之骄子,她又不掌钱,才不给自己树敌。
并且,闻灯自己也清楚,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做自己已经是难伺候的存在了,再学点顾洲那彻底伺候不了了。
两人聊着天到了一家餐厅,杨助话题都起的合意,专挑闻灯喜欢的讲,针对闻灯对吃食的喜好也研究了个八九不离十,每一介绍都是闻灯喜欢的。
点好餐,杨助继续先前的话题,“我来公司这么多年,对八卦那可是如数家珍,人称顾氏百晓生。”
她挡着唇,营造出高深莫测的氛围,先讲了几个重量级八卦,闻灯兴致也被勾了起来,亮晶晶地看着人。
被这样漂亮的目光包裹着,杨助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倒出来。她喋喋不休,“周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司进过好几拨对家派来的商业卧底呢。”
闻灯好奇,“后来呢?”
“顾总铁血手段,那群人当然讨不了什么好,尤其现在,顾氏铜墙铁壁,那群坏心思的人想进来都难。”杨助讲在兴头上,“不过我听说,顾总继任前,还有刚继任正处于交接的时候,那群对家做的可疯呢。”
闻灯想怎么才算疯,杨助思及要讲的内容,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对面的年轻小姑娘,“其他的都是商业上的,具体不好流传,不过八卦可传的绘声绘色,那群窃取机密的人被送到警察局后,东西哪都敢藏。”
她指了指胸前,又指了指腿,闻灯眨眨眼,反应过来后脸突兀有点红。
“这才哪到哪,还有直接吃进肚子里的,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们都能缝到皮肤里。”
杨助讲得眉飞色舞,彷佛亲眼所见,又举了几个实实在在的例子,闻灯难得脸红,直到回了总裁办脸上的热意都没有散下去。
八卦听得太具体太详细了,还有不少刺激的,闻灯再看文件都有点没收心,手里握着笔,突兀垂眼看了下胸前。
想着怎么快速把机密塞进去。
闻灯不仅想,还找地方比划下。
她左右戳戳,又恼怒自己今天的资料还没看完,正要给自己打气好好学习,抬眼正撞到不远处疏冷淡然的眼底。
顾洲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注视着她,面色平静,眉却牵了下。
不知道看了多久。
闻灯一瞬捏紧指尖,目光都忘了收回。
——她刚刚在做什么啊救命!
顾洲撰着她的面容,瞧着小姑娘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他神色不显,上下慢条斯理扫过,一言未发地转去办公桌。
沉寂半响后,闻灯以手捂脸,慢慢地埋到桌面。
几不可闻的“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