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自觉羞赧,接下来都是乖乖巧巧,回到顾家时徳叔上来报房子已经收拾出来,她都没急着去看,而是自觉的、茶饭不思的、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文件。
徳叔没忍住看过来好几眼。
闻灯看文件一向认真,但还从未这样……装模作样,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探究资料。
徳叔心道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去一旁做起自己的工作。
闻灯装了好半响,但顾洲自从回了家就上了书房,下都没下来过,她装的肩颈都疼,结果目标观众一点没看着。
她有点泄气地趴下来。
她最近突飞猛进,需要解决的问题已经越来越少。她不太想留在这里了。
她迫不及待想回去布置她的新房子。
闻灯瞧了眼时间,也到回去的点了。她起身,准备上去找顾洲告别。
书房门居然开着,露出里面一点光,闻灯想起自己先前所作所为,要见到顾洲还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挪过去。
里头的声音漏出来一声半点,她没刻意去听,“周家”两个字却落入耳底。
闻灯顿了下,她耳朵一向好,现在离书房还有不短距离,里头的陌生声音已经可以传出来些许。
周家?
是她家吗?
闻灯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周家……”
“下手。”
“全力……”
并非顾洲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和他许诺什么,语气甚至带了点昂扬的急切,总归对提到的周家,不是什么善意流露。
闻灯咬唇盯着书房的门。
可惜书房隔音效果设置得好,门又没有全开,那点未闭合的缝隙,她能听到这几点全凭自己的好耳朵,再多的,是半点打探不到。
闻灯一时犹豫是否要轻手轻脚挪过去,下一刻门被从里面扣上了。
她退回阴影里,斟酌半刻,扭头下楼去了。
管家还在办公,见她下来,觉出稀奇,“见到先生了?”
闻灯摇摇头,“哥哥应该在忙,我没进去。”
她是有试探的意思在的,管家应了声,一点没见外道:“应该是一些合作伙伴,从另一边进来的。”
闻灯疑惑,“另一边?不从这里进来的吗?”
她就在正厅,有人拜访她肯定先发觉。
“另一头的客厅。”德叔还有心情玩笑,“你在这里,我哪敢放人进来打扰。”
岂止不敢放人进来,自从闻灯来这里学习,他这曾纵横四方的老家伙专门守这儿伺候她了。
思及先生的安排,管家不无感叹地想,可能怕其他人不合周小姐的心意吧。
总不能是不忍他受累。
闻灯没领悟到这点深意,她敷衍笑笑,知道自己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了,挥挥手,“德叔,待会儿你和哥哥讲一声,我先回家了。”
德叔转头吩咐了帮佣,跟了上去,“周小姐,我送你。”
闻灯第一次到新家,德叔做事尽善尽美,决心亲自送一程。
被送的人不知道其他人可使唤不动顾洲的管家,她心不在焉地点头。到了新家听德叔简单介绍了一遍就送了客。
德叔临走前回头一眼,心下讶异。
周小姐刚回来听到他讲新房子时,即使刻意压制,那股子雀跃也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恨不得当即飞回来查探。
怎么到了实地,又兴致缺缺。
闻灯不喜欢?
看着也不像。
天晚了,德叔想着明天再问闻灯有什么改动意见。
他返回时顾洲刚下楼,见到人,知道帮佣定然汇报过,还是过去跟了句,“先生,周小姐到南边那幢了。”
顾洲翻起闻灯留下的资料,随意看过。德叔补充道:“我瞧着周小姐兴致不高,设计估摸着还得改。”
这在意料之内,闻灯那性子,给她什么收什么才叫稀奇。
德叔自然也清楚,现在还特意拎出来讲。
顾洲看过来。
德叔笑笑,“刚您在忙,周小姐上去找您没见到人,我想着是不是问题没解决心里不舒畅。”
顾洲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了一息,又如常般漫不经心翻过。
他面色沉静,看着平和,甚至平静叫了声“德叔”。
嗓音却半点不见温意,“以后直接说重点。”
德叔心一瞬紧了息,连连应下,待看不到顾洲的身影才轻叹口气。
最近先生的脾性是越来越难摸索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闻灯不高兴只能是没解决问题的过,但直接说出来真说不清是在替谁管家了。
铺垫那许多,先生还嫌他啰嗦。
德叔以此为鉴,继续去工作了。
那侧换了新房子的闻灯半点不知道德叔还替她的兴致缺缺想了完美无缺的理由,她给父母打了电话过去。
自她来到明城,她父母经常与她电话交流,只她性子活络,聊几句就结束。
这回收到她主动拨过去的,周母都觉得稀奇,“怎么了?深更半夜给我和你爸打电话。”
她缓了一瞬,又自顾自急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你现在在总裁办,还有人敢为难你吗?”
“……我没有。”闻灯立刻否认,很是不服周母的担心,“妈妈,我厉害着呢!谁能叫我受委屈。”
“行行行,你厉害。”周母松了口气,敷衍应了几声,“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们这孤家寡人了?大半夜不休息来折腾我们。”
闻灯抬眼转了一圈,新房子里配了帮佣,她跑到卧房,周围并没有人,还是压低声音,“妈妈,我今天听到有人在顾洲的书房谈起周家,我隔着远听不清,但感觉语气怪怪的。”
周母这回沉默得久了点,周父接过话头,“顾洲怎么回的?”
“我没听到。”
闻灯陷在沙发里,也从这点沉默中窥见点不寻常的意思,“爸爸,是不是有人要针对我们家呀?”
“最近是有几个老不死的,我刚知道他们去了明城,看意思是要联系顾氏的,倒是有点本事,直接和顾洲打上交道了。”
闻灯听到郁道:“顾洲还能和他们站一块吗?”
周父心道,那难讲。
当初他们要联姻,头一步也不是好好商量来的。万一顾氏那边怀恨在心,这不是现成的打手。
不过,概率确实不大。
顾洲带着闻灯学习的事已经从明城传了过来,他们和女儿交流也知道并非是表面功夫。
他若真对周家有意见,不至于把闻灯带在身边教导。
周父心也松下来,“你不用担心,你好好在总裁办学习,你和顾闻的婚约还在,总归也没人会拿你怎么着。”
他虽这么想,知道对方搭上了顾洲,也睡不下去了,准备起来继续去解决下这桩事。
周父那侧收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闻灯意识到父亲是要去忙这件事情,不免意识到事态紧迫,“爸,你放心,我天天跟在顾洲跟前,他如果想对付你们我就先下手为强。”
“……”
越说越离谱了。周母失笑,不忍打击女儿这份自信,哄道:“行,我和你爸等你的消息,顾氏那头有什么风向就告诉我们。”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道:“别太莽撞,我和你爸能解决。”
闻灯应下,通话结束后筑起宏图大志。
她还跟着顾洲学习呢,倘若顾洲真帮着别人对付她家,那她得多丢人啊!
她肯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闻灯思考她要怎么才能拿到第一手消息。
她天天在总裁办,如果有动静她应该早就知道。
那有信息留下来肯定不在总裁办,毕竟她人在那里不是秘密,父母的对家一定也知道,才会到书房去拜访。
闻灯福至心灵,那如果有消息,一定就是在书房了!
她还没进过书房呢。顾洲的书房外头是指纹锁和密码锁,她要怎么才能拿到呢?
闻灯思前想后计划了一夜,第二天带了两个黑眼圈,又花了大时间去遮。
不可避免地叫顾洲多等了她一会儿。
闻灯不太好意思地过去,上车后不待顾洲开口,先下手为强,“哥哥,那幢房子是不是好久没住人了?”
顾洲翻过一页文件,眼都没抬,等着她的下文。
闻灯咬着舌尖,迟疑道:“哥哥,我害怕。”
顾洲阖上文件,后靠椅背,不错眼地盯着她。
陡然撞进疏冷眼底,闻灯呼吸一滞,恍惚窥见初雪消融的薄薄凉意。她捏紧指尖,硬着头皮往下说,“先让阿姨们守着涨涨人气吧,哥哥,我能先去你那幢住吗?”
闻灯昨晚想时觉得轻而易举就可以讲出,现下真的说出,罕见地感到一丝丝难为情。
她直面顾洲的眼神,分明面色沉静,她却自觉有些撑不住,开始试图平分这口锅,“德叔讲有许多房间空着,我就去住几晚,过几天我就不害怕了。”
闻灯小心翼翼道:“可以吗?”
顾洲平和撰着闻灯的视线,眼底情绪难辨,看不出神色。闻灯默数着时间,分明几刻,她却恍若过了几个世纪,呼吸都彷佛停滞。
硬捱了几秒,后颈冒出薄薄的凉意。
闻灯蓦地避开目光,就要打退堂鼓,“哥哥,我——”
“不去了”几个字还没落下,却见顾洲漫不经心撩起眼皮。
唇角恍若也跟着撩起,声音沉静平和,“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