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一阵寒风凛凛,拂过地上潮湿的残叶。

    陆念慈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烂了几个大洞的房顶,全身酸痛,让她连动个手指的动作都不想做。

    昨夜慌不择路的逃窜,黑暗中也不知道究竟跑到哪了,力竭之时远远看到此处,刚进门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此刻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旧寺庙,庙里屋顶透风,吹的蛛丝随风飘摇,地上坑坑洼洼的堆满积水,已然是残垣断壁。

    她眼神空洞的盯着房顶的洞,心中一片死寂。昨夜惨烈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前,她头崩欲裂,想哭眼眶的泪水却怎么都流不出来。

    渐渐地脑子里闪现的场景让陆念慈麻木,她觉得身子好冷,蜷缩着抱紧自己,企图留住身体里的那点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三日日或许是五日,陆念慈依旧蜷缩着身子躺在破庙中,脑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他们挽着手,温和的看着自己。

    “幺儿。”爹爹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答应爹爹的,好好活着。”

    “可我好累,好难受,还有好想你们啊。”她的声音暗哑,断断续续的说道。

    “幺儿,我们一起会永远陪着你,所以赶快醒来吧。”母亲的温柔的眸子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陆念慈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及说什么,眼前的身影渐渐消散,她飞速的跑去想要留住,却终究是徒劳的,她的手还没碰到衣角,身影就已消散。

    “不要走!”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是大梦一场,有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中。

    这一刻她是想随父亲母亲一起去的。

    可一想到自己这条命是父亲用他的命换来的,陆家的仇还没报,冤屈没洗。

    若自己身死,就再无人为陆家报仇。

    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念慈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她解开衣衫,查看左肩隐隐作痛的伤口。

    伤口已经发炎,在雨水中泡的有些发白,伤口周围一大片已经红肿。她用手背接触伤口,有些明显的烫意,随后摸了摸额头,也是滚烫的,种种迹象表明伤口感染了。

    察清楚伤口后,陆念慈脸上不再是一片木然,她眉头蹙着,现下最紧要的是处理伤口。

    “刺啦”一声,她撕掉裙摆上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包扎左肩的伤口。

    草草包扎后,她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如今自己受着伤,伤口感染不是小事,需要赶快去看医师,但那些人显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得想个法子,好让自己处理好伤口又不被捉住。

    正琢磨时,陆念慈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戒备的站起,几乎是眨眼间,屋内涌入一群黑衣人,黑布罩着口鼻,速度极快的包抄了她。

    黑衣人一言不发,手执利器,一拥而上。

    前路被拦住,陆念慈眼眸一转,锁定右侧一人,反应迅速的一记鞭腿抽过去,倏忽从地上一跃而起,动手夺过剑,狠厉的划过黑衣人的脖颈,鲜血瞬息间充斥整间寺庙。

    陆念慈招式不变,几个回合下来,她像是从血桶里捞出来的,身上布满鲜血,有她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她愈来愈得心应手,杀得一群人节节后退,眼看要突出重围——

    “咻咻”两声。

    风中骤然传来的破空之声,寒光闪动,弩箭径直的射向陆念慈,她躲闪不及,腹部中箭。

    利器入肉,陆念慈似破败的风筝般倒地,眼前阵阵发黑。

    我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不,不行!我还没给阿爹他们报仇!我不能死!!

    陆念慈咬牙站起,眼角扫过人群外那个拿着弓弩的黑衣人,用力甩出手中的剑,剑在空中旋转跳跃,最后稳稳当当的插入黑衣人脖颈上。

    解决掉弩手,她紧接着迅速的夺取面前一个黑衣人的剑,拼尽全力突围出去。

    她不恋战,突围后迅速向前奔逃,身后的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奔跑间身体的力量渐渐消耗,眼前开始模糊不清,耳边也出现阵阵耳鸣声,陆念慈感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但是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自己将是那些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乖乖受死,我可以留你全尸!”身后黑衣人喊道。

    陆念慈充耳不闻,没有停下脚步。逃生的本能让她愈跑愈快,尽管她眼冒金星,手脚开始发软。

    恍惚间,陆念慈听到马蹄声,“哒哒”的声响如惊雷,她抬眼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黑影。

    是真的有来人?还是她因穷途末路的精神紧绷而带来的幻象?

    哒哒声越来越近,黑影越来越大,陆念慈从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看到一行人,领头而来的人昂首挥鞭,风驰电挚。

    陆念慈使出全身力气的想要大声呼救,脱口的声音却是又轻又弱:“救命!”

    她又接连喊了几句,迎面一行人依旧没有回应,就在她力竭之时,忽然空中接连传来一道“笃笃”声,一支羽箭从前方射来,擦着陆念慈的脸颊而过,只听身后扑通两声,她回头,看见两个黑衣人倒下。

    一箭双雕!高手!陆念慈心中暗暗惊道。

    一箭得手后,射箭的人并未停歇,反而连珠疾射,一气呵成,百发百中。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京都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

    还未等陆念慈多想,就见为首的人已经策马冲来,黑衣人尽数倒下了,但为首的人马速未减,甚至鞭笞马屁股,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后狂奔,直直的向她面上冲来。陆念慈经过刚刚的逃亡,已然卸下力来,全身没一丝力气,见此场景脸色煞白,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

    眼看马儿朝着她就要踏蹄而下,陆念慈害怕的闭紧双眼,忽然马儿发出嘶鸣声,高抬的前蹄重重落地,激起的一片黄土后,停了下来。

    端坐在马儿上的人最后一刻用力牵紧缰绳,稳稳地停下马。

    陆念慈惊得跌坐在地,身体微微颤抖,她脸上甚至能感受到马儿鼻息喷射出的热气,惊恐之下疲惫不堪的身体再也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昏了过去。

    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她仿若看见有一人翻身下马,快速接住她倒地的身体,那人牢牢禁锢自己的手腕,力道大的像要捏碎她的腕骨。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那人说:“陆念慈,还记得我么?”声音寒彻入骨。

    我应该……记得你吗?

    没等她问出这句话,脑海中的意识彻底没了。

    *

    陆念慈是被疼醒的,左肩的疼让她冷汗直冒,脑袋也有些疼。眼前漆黑一片,身下柔软的被褥和不再滚烫的额头让她意识到被人救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夹杂着草药的苦涩,不算好闻,但让陆念慈心安定几分,自己的伤得到了治疗。

    这种冷香她昏迷前也闻过,是救她那人身上的。

    既然救了她,那应当不会有恶意。可她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人马蹄下,陆念慈心中又有几分不确定,特别是昏迷前听到的那句“陆念慈,还记得我么?”

    来人显然是认识她的,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过这声音。到底是敌是友?陆念慈皱眉想。

    帷幔内漆黑一片,陆念慈坐起身,抬手拨开床幔,一道雕镂屏风映入眼帘,暖色的烛光从镂空的缝隙洒进来,不是很亮。但足以看到屏风外的矮几前端坐着一团人影,尽管烛光没有照到阴影处的男人,陆念慈还是警觉的发现了。

    她拨开床幔的手一顿,,随后她慢慢的绕过屏风,一边嘴里柔弱喊道:“有人吗?”一边眼睛不动声色的将室内摆设尽收眼底。

    她揉着头,状似不经意瞥见阴影处的人,慌张的后退几步,对着男人揖手道:“小女子顾青青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哈……”

    端坐在紫檀矮几后的男人未理会她,反而呵笑一声,紧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躯抖动,连带着身前的矮几都颤动起来。

    陆念慈抬头不解的望向男人,男人终于笑够了,停下了疯魔般的笑从阴影处缓缓走出,烛光映照在他那清俊冷傲脸上时,她身体瞬间僵住,眼中满是愕然。

    程尉泽!他……还活着?怪不得昏迷前问她记不记得他,是他,他还活着!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程尉泽定定的盯着她,嘴角噙着笑,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没想到我还活着?”

    “还是说,”他收敛了的笑意,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启唇,“你想再杀我一次?”

    嗓音冰冷森寒,似有冰箭,直指陆念慈。

    陆念慈没说话,心里咯噔一声,三年前虽说她没想杀他,但确实是捅了他一剑。

    三年前程家被抄家,陆念慈在他被抄家时捅了程尉泽,未曾想他还真活着。彼时她也成了被抄家的可怜人,陆念慈自知程尉泽不会放过她。

    她直起身,收起脸上的表情,默默打量着眼前人,脑海里疯狂的权衡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得出结论——逃出去的可能性为零,她打不过他,况且程尉泽其人,从前就心怀八百个心眼,现在只怕更甚,压根没有从他手中逃出去的可能性。

    果然,下一刻——“不用想了,你是逃不掉的。”程尉泽淡漠的说道,他又坐回矮几后,整个人淹没在烛光照不进的阴影处。

    “你救我是为何?”陆念慈问。

    在破庙外不但救了她,还帮她处理伤口,陆念慈不明白,照理说程尉泽睚眦必报的性格,见了她,应当恨不得她死得透透的,嫌不够解恨还要去补一刀,为何会救她?

    “是看我现在的狼狈模样?还是要亲手杀了我泄恨?”陆念慈沉思一会,又继续问道。

    “你过来。”他道。

    陆念慈看不到他的表情,心下无奈,她走到矮几前,走进他面前,也淹没在阴影处。

    “可以说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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