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这里人哪里好了?!

    戈汵愤怒。

    半夜泼水跟她半夜没法睡有区别吗?

    赶出宿舍跟她被赶出家门有区别吗?

    营养液被抢跟她吃不饱饭有区别吗?

    ……

    戈汵一下就出声了:“鱼崽,你怎么真的像个小憨憨呢?”

    于韧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戈汵认为她有必要科普一下,序列星球和无名星的相同之处,免得小孩被人欺负还一脸你是好人的心态。

    “哪个地方都有坏人,”戈汵语重心长,“你怎么能觉得这里都是好人呢?”

    情绪上头的时候,果然容易添油加醋。

    于韧想。

    明明她没有说“都”。

    但是,戈汵的关切真的快要溢出来了。

    “鱼崽,好人会用行动告诉你,他是好人;坏人可不会做了坏事,就不敢再在你面前晃的!”戈汵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姜机师和明上校。”

    于韧见缝插针地问了句:“姜飒和明楝吗?”

    戈汵不开心地看过来,比于韧产生“这里都是好人”的刻板认知还要不满:“要有礼貌哦,他们是真的好人,但是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

    于韧点头,但是行动上不见分毫:“可是名字不就是用来称呼的吗?”

    “鱼崽!”戈汵不快。

    前头就说了,于韧是顺着心意做事,哪里会在意戈汵的情绪:“我连我爸爸他们都是直呼其名的。”

    更何况,这事情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要不说戈汵跳脱呢?

    这被于韧一拐,本来其实她也不认为于韧就是错的,但她还指望于韧软乎乎地叫她“姐姐”呢。

    这时候新的话题一出来,没忍住立马跑偏:“你爸爸?”

    于韧点头:“我都叫他们名字的。”

    小的时候,还会乖乖的“大爸”“小爸”地叫,后来因为父亲们实在太话痨了,她无奈得很,就没大没小的“于达”“于霄”地叫,一叫就是好几年,两个大人也不当回事。

    一直到后来每次回忆的时候,才乖顺起来,一口一个“爸”的。

    戈汵嘴巴快过脑子,可能真的是跟于韧聊天没压力,自然而然就亲近起来,没有防备,话脱口就出:“那他们呢?”

    说完就懊恼地皱起眉头,立马反应过来,来救济站的能是什么情况?

    立马自己就补上话头:“你和我们一起也挺好的。”

    于韧倒是看得很开,也不是太在意,很平和地接话:“是的。”

    心道,我感受到你的安慰和关切了。

    戈汵忸忸怩怩,一面觉得自己刚刚说话也太不过大脑、不好意思,一面又觉得于韧这接受能力也太好了,这么快就信任自己。

    自己虽说受了荟姐嘱托,又因为姜机师的原因,才愿意这么热情地对待,但这不意味着她毫无芥蒂,不留心眼呀。

    愁得慌!

    于韧忽然歪头看向那边纠结的戈汵,觉得这人有趣得很,话赶话说了也就说了,属实没必要这么在意:“你困了吗?戈汵。”

    戈汵有点像刚入油锅里的虾,猛地蜷了一下,将那点不自在甩掉,决定顺势应和:“有点。”

    “那就睡吧。”于韧说。

    戈汵的余光留意到于韧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小板寸,拉了拉被子,像个小蚕蛹,蛄蛹蛄蛹地把自己卷起来。

    戈汵心里痒痒的,也被她一副严阵以待准备睡觉的模样摄住呼吸,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于韧听到哈欠声,躺好,轻声说:“晚安,戈汵。”

    很早以前,她都要和大爸小爸说“晚安”的,然后一夜好梦。

    “鱼崽,晚安。”戈汵觉得这一声“晚安”前所未有的安宁。

    戈汵的呼吸被拉长,悠远平缓,轻轻浅浅,她的思维被拉进深海里,宁静和缓,一声声浪潮将她带入深眠之中。

    她记得入睡前的那一秒,她忽然想起,称呼的问题,她很执着的再次开口:“鱼崽,我比你大,你是要叫我姐姐的!”

    话语随着意识沉入深海,音量高昂转入低沉,渐渐没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又隐入黑暗之中。

    戈汵似乎听见又似乎没有听见——

    “戈汵,上一个让我叫姐姐的人,她把我的家毁了。”

    于韧不复之前的温和,语气凛若冰霜。

    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看是什么事了呢。

    戈汵入睡前的前一秒一个激灵,似是海里有什么生物翻起一层浪花,又很快涌进海底,水面很快便平息下去。

    她,睡着了。

    -

    生物钟让戈汵按点醒来,哪怕昨晚上半夜才睡。

    六点多的清晨,太阳已经跳出海平线。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雨,但至少清晨是个令人愉快的天气。

    戈汵醒了醒神,坐起来,正要下床,猛地转头看过去——

    有人在看她。

    只见于韧躺在床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弯了弯眉眼。

    这小孩似乎不大笑,嘴角弯起的弧度甚是不自然。

    脑海里念头一冒,戈汵反应过来,这是她刚拥有的新妹妹,心头也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早上好,鱼崽!”

    接着,套上拖鞋,继续说:“你醒的好早啊。”

    转身开始整理床铺,才忽然意识到——

    她昨晚睡着了!

    天呐!!

    睡着了!!!

    戈汵放下手里的被子,回头走过去,于韧已经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似乎正观察她叠被子,见她转身,疑惑地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戈汵大步走过去,弯腰与她对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戈汵一脸探究;

    于韧满脸不解。

    接着,戈汵忽然像是松了口气,舒叹道:“鱼崽崽,你不得了啊!”

    然后,上手就是一顿rua。

    于韧在戈汵伸手的那一刻,身体就应激般地往后退了退,不多,一点点,但随后反应过来,戈汵不会伤害她,便又硬生生顿住。

    戈汵没有发现,对着于韧揉搓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虽然,你不愿意叫我姐姐,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了!”

    说完,掉头便接着做刚才停下的事情:“不过,”说着,又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你敢吃里扒外,于韧,你给我等着。”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世界上,目前只有蒲岱能让她这么毫无防备。

    希望不会是一场空欢喜。

    于韧没说话,就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戈汵等到床铺收拾好了,也没得到回应,转过身,直起身子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傻。”于韧睨了她一眼,心里回忆刚才戈汵的动作,也起来整理床铺。

    “哎嘿!”戈汵头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直接,顿时就暴跳如雷,“你才傻,你个憨憨!不理人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于韧心说,嘴上说说的,有什么用呢?

    这还不傻?

    于韧不搭理她,觉得没有必要,在戈汵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学着戈汵整理好了床铺。

    “我们去洗漱吧。”于韧对贴着自己抱怨的人,说。

    戈汵努努嘴巴,其实她也不是真计较,就是不服气,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被说了呢?

    但于韧不接话,她便也不提了。

    戈汵哼了一声,去置物架上拿东西,掀过话题,不在乎了:“走吧,鱼憨憨。”

    哦,原来不是掀过去了,是这么计较来着。

    于韧倒是真不在乎,拿起东西,还跟在她身后勾了勾嘴角,悄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她是真的一夜没睡,完全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多了的缘故。

    不过,以前也是常常睡眠不足,对她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也可能是——她太饿了?

    没事,等会儿就去吃饭。

    -

    两个人很快收拾好自己,6:40来到楼下,蒲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三个人在院子里寻摸了一圈,随便挑了张长椅,就并排坐下了。

    于韧看着营养液大概就能估算出她一天需要多少支了。但她看到戈汵只拿了一支,便也拿了一支。

    戈汵拆开营养液,仰头就喝掉了。完了,看到于韧拿着瓶子不动,问她:“怎么不喝?”

    “这个一天一支吗?”于韧眨眨眼,想到昨天说的每个月3号领营养液,昨天她的领的是这个月剩下日子的份额。

    正好十天,就是十支。

    戈汵点点头:“快喝,一天一支肯定不够,不过救济站不是安排了加餐嘛,放心那个分量足。”

    于韧喝完营养液的动作,顿在那里,举着瓶子,含糊不清地问:“昨天晚上的?”

    因为不可思议,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戈汵好笑地伸手接过瓶子,把自己的也一起递给蒲岱,蒲岱正好一块将三人的瓶子扔到回收箱里:“放心不是每天晚上都是菠薐菜。”

    “那还有什么?”于韧有些好奇。

    戈汵站起来,指指门口:“憨憨,咱不那么好奇,晚上就知道了。”

    事实上,今晚的加餐戈汵不大喜欢,是黑鲜蕨菜,味道其实还可以,就是汤汤水水的颜色不太顺心。

    蒲岱不大跟得上两个人节奏,这昨儿还是“鱼崽”,今儿就是“憨憨”了?

    于韧执着地看着戈汵。

    这不重要吗?这明明最重要。

    戈汵被布灵布灵的眼睛看着,叹了口气:“好啦,荟姐跟我说了,你现在身体不大好,要好好补一补,多吃一点。晚上让你多吃一点,好不好?”

    于韧皱眉,答非所问,重点还是没说。

    蒲岱也接上话:“对呀,昨天看到你,就很令人惊讶,八岁瘦得像是五六岁也是少见。”

    “哎,幸好还有的救。”戈汵感慨,“在救济站起码还有口吃的,姐姐尽量让你吃饱哈。”

    于韧当然察觉到戈汵不想说的态度,那算了,人便安静下去。

    蒲岱一旁感慨,吃饱可不容易啊。

    但一个小孩能吃多少呢?

    他现在好奇怎么就是“憨憨”了,这么想着也就问出来了。

    说到这个,戈汵可就不老母亲心态了:“她早上说我傻!”

    说着,不忿道:“我都想好了,吃不饱,回头带她捡垃圾去,总归有进项就能有口吃的,她骂我?!”

    语气不可谓不激动。

    蒲岱可没有解决小姐妹矛盾的经验,吃惊地看着两个人。

    他当然知道戈汵想到哪说哪的脾气,也不恼,等她宣泄完,准头问于韧:“鱼崽崽,你姐怎么又给你起名‘憨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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