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汵和蒲岱了解了时间之后，就在东垃圾场找了一阵。

    戈汵的焦躁，蒲岱看在眼里。

    半下午的时候，蒲岱见戈汵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就拉着人去了趟执勤部门。

    结果很喜人，两个人略带歉意地道歉之后，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执勤人员之一的短发小哥眼里，可就没那么开心，等人离开，当即就跟同事抱怨起来：“这俩小孩怎么这样啊？看着挺乖的，怎么还搞这种事情呢？”

    一旁的中年男人包容地笑了笑：“孩子嘛。”

    “孩子也不能不分轻重地恶作剧啊！”短发小哥眉头皱得更紧了，“救济站的小孩现在这么闲了？”

    “也许就是好奇呢，孩子的求知欲还是很旺盛的。”中年男子安抚道。

    短发小哥只觉得火气撩人，手指指着光幕：“你看，人就在救济站里，哪能这么好奇的？”

    中年男子笑笑正要接话，忽然觉得不舒服，就跟短发小哥招呼一声：“你也别生气，这种事情几年不会有一次，就当长见识了。这没事不是皆大欢喜嘛。”说着，指了指大厅侧方的洗手间，“我过去一趟。”

    短发小哥点点头，还是觉得气不过。

    看着光幕上的定位地址，没好气地戳了戳了屏幕，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准备将系统关闭。

    光幕上显示的地址——A区救济站1栋314室；

    以及那个定位的红点——在虚拟的抽象图中，位于一个套一个的盒子里，层层包裹，在最里面的位置。

    短发小哥正抬头晃了晃脖子，刚要动作，就发现门口站着另一个男孩。

    那男孩紧张慌乱，捏着深灰色的衣角，眼睛湿漉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您好，我想、想问问、刚、刚才那个人的事情。”

    听着，声音都是颤着的。

    短发小哥眉头蹙了蹙，不太想搭理，但是男孩看着太可怜了，便问道：“问什么？”

    “我跟那两个人一块过来的，他们说没问您具体的地址，我想知道她究竟在哪现在。”小孩紧张地头一直低着，声音微微颤抖，似乎鼓起勇气才将这么一大句说完。

    短发小哥眉头皱着：“不是说了，她没事，她在的地方很安全。”

    男孩红着眼睛看着他，声音因为短发小哥的严厉抖得更厉害了：“我想知道。我跟于韧是很好的朋友，她说了晚上要和我一起去食堂的，我想去找她。她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男孩越说越激动，声音因为竭力的着急，其中隐约的破音感，听着怪别扭的，但也确实更可怜了。

    “于韧每天都会和我一起的，从来不骗我，怎么会不说就不见？他们说她不见了，来执勤部门就能找到，可是还是不说在哪里，我害怕……”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又萎靡下去。

    接着，又似乎害怕似的，将头低下。

    短发小哥看着男孩紧张害怕的模样，愈发觉得那两个小孩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就阴郁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但，这个男孩是无辜的，他告诉自己。

    想了想，叫了他一声：“小孩，过来看看。”

    男孩胆怯谨慎地抬头觑了一眼，看到短发小哥用手指戳了戳屏幕：“看到了？”

    男孩听到略微缓和的声音，胆子大了点，目光带着渴望和好奇，将视线落在光幕上。

    “看到了吧，你的好朋友在救济站呢。”短发小哥语气略重地开口，“这个314室是她宿舍吗？你自己联系她问问看，究竟什么情况，这是搞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男孩的目光凝视着光幕，鼻子耸动，探究地盯着光幕，安静一瞬，终于哭出声：“她也骗我吗？怎么都在骗我？我要去问问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小男孩的情绪一下就失控了，眼泪被他的用袖子用力压住，再用力甩掉，像是压抑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嘶哑起来。因为愤怒，好像都忘记了害怕，转眼就跑了出去，似是要找当事人一问究竟。

    “哎？”短发小哥有点担忧地看着人跑出去，“这又是闹哪样？”

    “不管哪样，”中年男子从他身后走过来，“你登记他信息了吗？”

    短发小哥愣了一下：“不是说一起的吗？”

    “分开过来的呀。”中年男子指出关键之处。

    “应该没事吧。”短发小哥终于将页面关闭，“看着怪可怜的，也不知道救济站又发生什么了，瞧着又是个不小的矛盾呢。”

    中年男子看着短发小哥转移话题，终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明天就退休离队了，没必要这时候上纲上线。

    “不知道，救济站的小孩不是一直都各有各的脾气嘛。”

    早前的营养液事件在G6285不是还挺轰动的。两个人没再纠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边戈汵和蒲岱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切。

    他们出去的时候，在路上还讨论了一波。

    “刚那个小哥说了，鱼崽挺好的，不会出事。”蒲岱回忆短发小哥的话，跟戈汵说。

    戈汵用力点头：“看他那么生气的样子，鱼崽肯定在非常安全的地方。”

    “这下放心了吧。”蒲岱调侃戈汵。

    “放心了放心了。”戈汵笑嘻嘻的，“就是没问在哪里，要是知道在哪就好了。”

    蒲岱笑着接道：“人没事就好啦。”

    两个人这下才觉得一切都安心了，看了看时间，竟然还赶得上加餐时间。两个人快步往回赶，自然没注意到身边有个跟他们衣服颜色相同的人往他们刚出来的地方走去。

    -

    第一天于韧没回来，但是有纸条上的留言和执勤小哥的话保底，戈汵还是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但是，一连几天不回来，戈汵还是没忍住要担心。

    蒲岱也觉得不对劲。

    所以，两个人除了第二天白天没动静，后面几天都下意识地在垃圾场晃，哪怕在垃圾场看到好东西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五天的傍晚，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气，两个人慌得不行，忧心忡忡的，连加餐都没去。

    最后戈汵说：“呆子，咱回去吧。这天气真变天了，找人的话，估计就咱俩是不行的。”

    蒲岱点了点头，也赞同。

    戈汵回到宿舍，心不在焉地洗漱，等一切都收拾好了，觉得浑身不得劲。

    整个人木木地坐在床边，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雷鸣……

    一阵闷热的带着湿气的风从还未来得及关闭的缝隙里钻进屋内，这下，整个房间都成了它玩闹的场地，上蹿下跳、溜猫逗狗，好一阵惹人烦。

    戈汵被风吹的头发乱舞，胸口的烦闷达到顶峰，正要起身关紧窗户，地上的纸条被鼓了起来，又如同浮萍一般，飘悠悠落下，再起、再落……

    戈汵扫了一眼，没在意，快步走到窗户边，将最后一丝缝隙合上。接着，转过身回来，那张不听话的纸条终于不像它的主人一样调皮捣蛋了，它安静地落在两张床铺之间。

    怎么只有两行字了？

    戈汵奇怪。

    她记得于韧写了好几行字呢，这怎么只有两行了？屋里不是只有这一张纸吗？

    戈汵弯腰拾起，整个人怔住了，纸条上写着——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若是不嫌弃，

    那我的东西都给你们。鱼崽留

    戈汵被这一句话炸得整个人都恍惚了，眨了眨眼睛，就开始换衣服，给蒲岱打电话——

    “呆子，换衣服，穿雨衣，楼下碰面。”

    蒲岱也是刚洗漱完，颈上挂着毛巾去的陈敛闻宿舍。

    在第二天晚上，于韧还是没回来，隔天蒲岱就跟陈敛闻打过招呼，希望他和他的朋友也能帮忙一起留意。

    因此，这几天，蒲岱都会晚上洗漱后过来找陈敛闻。

    今天也不例外。

    蒲岱刚得到陈敛闻的回复，说是今天也没人看到，就接到戈汵的通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挂断了。他没多想，就立刻转身往回走。

    陈敛闻在身后喊了句：“哎！老岱，有需要跟我说。”

    蒲岱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人很快就出门回去了。

    一旁的卢儒栖正坐在床上，小声地问陈敛闻：“陈哥，这是人还没回来吗？”

    陈敛闻点头：“对，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挺奇怪的。”

    “她好厉害，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这么久。”卢儒栖睁大眼睛，吃惊地感慨。

    “这就厉害了？”陈敛闻好笑，“人回来了，才厉害。”

    卢儒栖一脸认真地说：“反正，我是没这个胆量的，她敢一个人出去，就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

    陈敛闻被他的较真逗乐了。

    卢儒栖一脸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被子里，似是不好意思地弯起了眉眼，眼睛眯成了条线。

    “乐什么呢？”门外有人进来，是宿舍的另外两个室友。

    陈敛闻笑嘻嘻地解释刚才的事情，卢儒栖因为不好意思一直躲在被子不肯出来。

    整个宿舍其乐融融。

    这边两个人的氛围就分外紧张了。

    -

    戈汵挂断蒲岱的电话，立刻从柜子拿了四支高级营养液，塞进口袋里，慌乱之间，“砰”的一声合上立柜，因为匆忙，抓着雨衣，攥着纸条便冲出宿舍，又是一声“砰”，门咣的一下闭上，戈汵健步如飞地往楼下跑去。

    几个连着的立柜，因为震动，有一个没锁的柜门被弹开，里面不止是装着半盒营养液的盒子，跟着摆放在一起的是一只光脑终端，赫然就是于韧的那个。

    戈汵来到楼下的时候，蒲岱还没过来，她将雨衣套上，拉上拉链，先打开了一支营养液，一气喝掉。余光里就出现了另一个人。

    她将纸条递给蒲岱，帮蒲岱也打开一支营养液，递过去，顺便往蒲岱的口袋里塞上一支装好。

    蒲岱皱着眉头将纸条正反两面看完，将纸条递回去，仰头喝了营养液，接过两支空瓶，一边走向墙角的回收箱，一边问：“现在去哪找？”

    “我也不知道。”戈汵因为蒲岱的出现，稍微缓过来些，“先报警吧。”

    蒲岱一想也是，扔掉东西就拨通通讯，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