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楼下是谁过来了？”姜飒在十一进房间的时候，已经靠在床头，正在看光脑上的新闻。

    十一将楼下的情况为姜飒转播。

    姜飒皱着眉头，很快就确定这个“于韧”是那个小板寸，拢了拢自己的披肩长发，掀开被子，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外套披上。

    昨天开始的暴雨，让姜飒一夜未眠，一闭眼就是当年爆炸时火花四溅的场景，加上不绝于耳的雷鸣和风行电掣、连绵不绝的闪电，姜飒半点睡意都没有。

    本来还是坚持闭目养神的，等到注意到十一下楼的动作，便直接坐起来了。

    这时候知道了具体事宜，便打算下楼看看。

    -

    姜飒来到一楼的时候，戈汵和蒲岱两个人依偎在一楼入门的地方，地上氤氲出一滩水渍。

    一楼是做了隔断的，前半部分留了洗手间和两间小房间，后半部分是洗衣房、水房以及楼梯。

    上次于韧被带回来还用了其中一个小房间，甚至被带上楼洗了个澡，算是来到二层小楼最肆意的一个小孩了，虽然她是处于昏迷状态。

    这会儿，姜飒透过隔断的磨砂门看到正门边两个人，雨衣的帽子黏糊地粘在身后，雨衣也是湿哒哒地套在身上，真跟落汤鸡一般，都拘谨地靠在门口，不敢往内一步。

    姜飒跟十一交代几句，便自己出来了。

    于戈汵而言，这是她第一次跟自己的偶像近距离接触，和光脑上光鲜亮丽的英姿飒爽不同——长衣长袖的睡衣和外搭的居家外套以及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这一刻的姜飒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戈汵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人，因为姜飒目光的清明，自然而然地就发现她眼下的黑眼圈。

    这个发现，忽然就让戈汵跑了神，是什么事情让姜机师也失眠了呢？

    一下就觉得，可能是天意，于韧今天一定能找到。

    蒲岱被戈汵目不转睛的样子唬住了，主动跟姜飒打招呼：“姜机师，您好。我是蒲岱，她是戈汵。我们俩是从救济站过来的。我们想请您帮忙找一下我们俩的妹妹，她叫于韧。”

    蒲岱的声音换回了戈汵的注意力，同时也跟姜飒的视线对上，整个人才回过神，就受到如此冲击，脸上火辣辣地低下头。

    姜飒虽然看着蒲岱说话，但是余光是注意到这边这个小姑娘直白的目光的，眉眼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等到蒲岱说完，她开口：“把那张纸条给我看看。”

    蒲岱看向戈汵，戈汵垂着目光，还没反应过来。

    “鸽子，纸条。”蒲岱碰了碰戈汵。

    戈汵似是惊醒一般，忙拉开雨衣，从内里的外套口袋里拿出纸条递过去。

    姜飒接过，调侃了戈汵一句：“是只害羞的小鸽子。”

    说着，勾勾唇角，垂眼看上面的字迹。

    很端正、工整、规规矩矩，但字里行间渐渐有些笔锋流露出来。

    姜飒又问了句：“她只给你们留下字条了？”

    因为刚刚的调侃，让戈汵已经完全能够平复自己了，所以这次戈汵的状态是在线的。

    她点了点头，刚刚跟十一解释的时候，其实她没说自己根据于韧跟她说的话进行的猜测，即便这时候问了，戈汵也没开口，只补充了句：“于韧在前段时间有过打算，想尽早去捡垃圾。”

    “考完试之后，是我没有立马带她去，所以她就自己……”

    戈汵没说完的话，被姜飒打断了：“你问过于韧吗？”

    “啊？”戈汵茫然看过去。

    姜飒往身后看了一眼，十一过来了，拿着衣服，姜飒看向两个湿漉漉的小孩：“把雨衣脱了吧，去换身衣服。”

    戈汵站在原地不动，蒲岱也没动静，两个人有点不知所措。

    “于韧没跟你说过，她是因为你们不带去，所以就自己单独行动的，对吗？”姜飒接上前面的话，询问。

    戈汵摇摇头，再要接着说：“可是……”

    “可是，鸽子小朋友，你先和你的小伙伴去换衣服，好吗？”姜飒再次温和地打断戈汵的话。

    戈汵眨了眨眼睛，最后，顺从地跟上十一，和蒲岱各进一间屋子，换衣服去了。

    姜飒看着乖巧的两个小朋友，觉得于韧给自己找的哥哥姐姐要比于韧更听话些。

    可能这是“失忆人员”独有的气质？

    同时，也庆幸留两间屋子在楼下给周边孩子们以备方便是个明智之举。

    脑海里的思绪不断，并不妨碍她手上的动作，她拨通了执勤热线。

    “嘟——嘟——嘟——”

    通讯器同样响了三声便被接通——

    “你好，这里是G6285执勤热线，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一道年轻的男声从光脑那边传来。

    姜飒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想查询一下救济站于韧的生命体征。”

    不错，在了解到昨天的那通执勤热线的连线内容的时候，姜飒就觉得不能仅考虑定位问题，能让一个人暴躁并且反复提起定位没问题，那说明这个位置确实非常稳定安全，甚至可能是相同的。

    那突破口就不该是定位了。

    执勤部门对于失踪人员的追踪有两个途径：一是光脑定位系统，二是佩戴者的生命体征感应系统。

    因为涉及到健康问题，为了保障个人隐私，这两个系统早前就被分开，各自相互独立。

    而且正常情况下，定位系统就够用了，但是碰到特殊情况，也会需要生命状态来提供帮助。

    比如，绑架事件，或者孤寡老人的独立外出，或是灾后的救援行动，这会决定出警的先后顺序以及救援方式。

    这么说可能很残酷，但是活着的人总是会更需要援助，还有生命体征的人总是要比已经离世的人更需要人道主义。

    所以正常的失踪案在查询的时候，会优先查询定位情况。

    如果需要查询生命体征，必须报案人员单独提出来，再进行具体备案。

    而这边执勤人员听到一把清冷的嗓音，感觉是有点熟悉的声线，愣了一下，反应到对方说了什么：“于韧？怎么又来了？她一直在救济站，怎么会需要查询生命体征？”

    一直？救济站？

    姜飒觉得奇怪，但是没立刻询问：“以于韧失踪这个理由立案报警，如果有问题，我全权负责。”

    对面的人语调不变，执勤人员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但对面的要求并没有问题，甚至说法非常直接犀利，执勤人员只得按规矩办事：“好的，因您需要立案报警，现请求打开视频连线。”

    姜飒才反应过来，报警需要视屏通讯，便回应：“好的。”

    等打开光幕，双方看到彼此，姜飒明艳的脸庞出现在显示光幕上，对面的执勤人员也是个熟人，是短发小哥。

    他发出吃惊的声音：“姜机师？”

    “你好。”姜飒回应。

    正要说下一句，戈汵从屋内出来，穿着姜飒的睡衣。

    姜飒这边也没有小孩的衣服，于韧昏迷之后确实换了新衣服，但那是去医院才帮她买的新的衣服。

    毕竟，那天于韧来到小楼里的时候，也是个比昨夜电闪雷鸣不遑多让的雷雨天气。

    戈汵将袖子挽了好几道，裤筒也是差不离。

    这一出来正好被打开视频连线通话的短发小哥看到，他都来不接继续惊讶，反是先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

    戈汵是看不到光幕另一边的内容的，也听不见声音的，只是拘谨地站到姜飒一边。

    姜飒看着戈汵拘束的模样，将隐私模式解除。

    短发小哥的声音随即暴露在空气中：“小朋友，你们真的过分了！这个叫做于韧的小朋友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救济站，你们每天都要过来报一次警，查一次定位。现在竟然直接找上姜机师，你们这么做，我们真的要以你们耽误公务为由拘留你们了！”

    事实上，短发小哥认为自己还是心软了，算算次数都不该一直纵容下去。

    难怪刚刚说“一直”，姜飒心里明白了，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这么执着，但情况可能要比这俩孩子想得还要复杂点。

    姜飒明白，在一旁的戈汵和已经出来的蒲岱可不明白。

    “每天？都在救济站？”戈汵被这话搞蒙了，“怎么会呢？我们就4号半下午报了警，你说过于韧的定位没问题，我们就离开了。”

    短发小哥真要暴躁了，这一连五天，天天有人过来报警说于韧失踪了，让查一查定位，虽然是不同的人，可确实是有人过来了呀，备案库里可是清清楚楚的。

    他跟同事现在一听到失踪案就觉得是于韧，这小孩竟然还不承认？！

    “还说不是每天，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救济站的孩子，我们早就准备出警去找你们麻烦了！”短发小哥的语气是十分不满了。

    戈汵还想争辩，这没有的事啊！怎么能栽赃呢？她当时害怕自己还要请他们帮忙，特地没有追问的。

    姜飒看着小孩的模样，估计有什么误会，但要把眼前事情先解决。

    说到底，她对于于韧那个孩子还是比较关心的。

    “好了，停下。”姜飒沉声打断两人的对话，“现在以我的名义报警，我要查询她现在的生命体征状况。”

    短发小哥对待姜飒自然语气没有那么重，但还是认为姜飒在纵容一群小孩子胡闹，语气不大好地解释：“姜机师，真的不是我不配合您。

    “一连四五天，每天都有人过来报警，说于韧不见了，结果每次定位结果都显示在A区救济站。

    “不管是上午、下午、晚上、还是昨天白天，甚至是昨天半夜，她没有一次不是在救济站的1栋宿舍楼的宿舍里。”

    说着，思考了一瞬，补充两句：“我记得宿舍号很特别，跟1栋连起来就是1314，对！”

    说着还肯定地点点头。

    而另一边蒲岱和戈汵的脸色却非常差。

    尤其是戈汵，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就是她不能马上知道于韧在哪的原因。

    于韧说东西给她，那东西呢？

    床头的枕头旁只有十支营养液，不可能只有这些，那其他东西在哪？

    窗边的桌上？置物架上？还是…她的柜子里？

    而一边的姜飒却是心道“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