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头山

    李大哥说吴婆婆捎了一句话,请碧荷四日午后去她家拿小猫。

    晴柔说道:“闻游舟不知怎么了,回家的时候鼻青脸肿的,煮了饭,便回屋去了,没有一点动静。”

    碧荷说:“我去瞧瞧。”

    碧荷奔波了一天,疲累极了,原想着洗洗便睡下了,未料到闻游舟这个让她省心的小孩居然有特殊情况。

    “闻游舟,开门。”

    屋内果真无动静。

    碧荷在心里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碧荷又大力敲门,竹门被敲得啪啪作响。

    “来了,来了。”他的声音如常。

    门打开,闻游舟的脸围了一张薄布。

    “你这是准备去打家劫舍吗?”碧荷问道。

    “没有呀。”闻游舟故作轻松道。

    “把面纱摘掉。”碧荷的声音带上一威严。

    “奴家害羞。”闻游舟扭捏道。

    “和谁打架了”碧荷问道。

    “没有。”闻游舟斩钉截铁地答道。

    “难不成是欺负同学?”碧荷震惊道。

    “怎么可能?”闻游舟猛然抬头,眼圈发红。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许憋在心里,跟我说,我帮你出气。”碧荷扶着他的肩膀说道。

    “嗯。”闻游舟闷闷地答道。

    “方才我进门,看到一个新犬舍,你建的啊。”碧荷佯装惊喜问道。

    “不是,去集市看到,买的。”闻游舟答道,“我喂过小狗了。”

    “那就好了,那我去洗个澡,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等你回来再一起吃,谁知道鸟雀归田,也不见人还家。”闻游舟说道。

    “我去办事儿了,找找秋播的药草种子,在外面吃过了,你赶紧吃饭去。”

    碧荷到厨房去烧水,掀了大锅的盖子,一股热气直涌面门。弯腰望了望灶口,里面的柴火烧成红碳,碳上裹了一层薄灰,碧荷吹一口气,火星四射。

    于她而言,闻游舟倒更像个管家。虽然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稍大的小孩。然而,闻游舟却鲜少让她操心。

    碧荷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回房用布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揉了揉。正想往床上躺,门外响起闻游舟的声音。

    “明天先生说要带我们去陆贾先生那听几天课,我想。”闻游舟吞吞吐吐。

    竹门被打开了,碧荷任湿发垂在肩上。

    “想干嘛?”

    “就,就想问你要五贯钱。”闻游舟跟着碧荷进了房。

    窗边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白净瓶,插在里面的粉蔷薇有些像荷花,花瓣很精神,一片片飞起来。

    碧荷坐在妆台前,看着今天刘家兄妹送的两幅画。

    “早说嘛,我都快歇息了。”

    “木柜上有个匣子,里面有钱,自己取去。”

    碧荷又怕自己的湿发濡湿了画,想着从鳌头山取鬼臼回来之后,再欣赏画作好了。

    “去几天呀。”

    闻游舟一伸手,就把木匣子取下来了。

    “三天。”

    “那注意安全,不要见着外头的水池子就往水里跳,如今又是汛期。”

    “哦。”

    又是连绵小雨,天色阴沉,碧荷懒懒散散,醒了躺在床上,有些不想出门。

    但是,为了尽快能够攒到足够多的金子,返回现实世界,早日实现退休,做个富贵闲人,她还是强制自己起床。

    小雨如毛,但此次出行,她大多都是走泥路。

    碧荷披着如同皮毛一样厚重的雨蓑,骑着小毛驴,背了行囊,出门去了。

    晴柔站在门口送她,尽管碧荷要她呆在屋里。

    “早点回来,路上千万小心 。”晴柔又掏了一两银子塞给碧荷。

    “晴柔,你自己留着吧,将来孩子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呢。”

    “我还有许多积蓄,这钱就当做平安钱,路上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毛球似有所感,跟在晴柔的后面,毛茸茸的小屁股晃晃悠悠的。

    “那我走了。”碧荷说道。

    晴柔点点头。

    一路上,碧荷看了半人高的野草、把天遮得黑黝黝的大树,鸟雀的鸣声在某片树叶的缝隙里、某根粗壮的枝干上响起,遇到打渔的老伯、砍柴的老妇。在分岔路口稍作休息,顺便向来往的行人问路。

    “离这二十里的村镇,有官兵来呢。”

    “那些兵来做什么呀。”

    “不知道,我堂兄不敢说,只说是寻人。”

    “寻人?寻什么人?”

    “这我就不晓得了。”

    碧荷在一间小茶铺里喝茶,听着人闲聊。

    “怕是什么重犯要犯逃出来了?前几日,渌岭大牢的墙壁都被雨淋塌了。官府说犯人齐全,没有逃出的,但谁知道呢。”

    碧荷稍作休息,又继续上路了。

    又走了一刻钟,不远处有块巨石,上面刻着“鳌头山”三个大字,再下去就是一条江环着山,巨石后有座木桥。过了桥,有两座小房子。碧荷猜应当是余家的守门人。

    “请问,能否为我通传一声,就说刘芙小姐的老友拿着金锁,想进山挖点草药。”

    有个高个子的小厮打着哈欠,斜眼说:“余老爷余夫人皆不在,出门远行了。改日再来吧。”

    “刘小姐修书给余家说过的。”碧荷说道。

    “这我可没听说过。”小斯打发道。

    改日?距离立秋不到三周了,这次出行事关今年收成的成败啊。

    “这,不能通融通融吗?”碧荷笑道。

    “每日央求余家通融的人多了去,若是个个都通融,这山早毁了。娘子,趁天色早,赶紧回去吧。”小厮说道。

    碧荷从袖子里掏出银子,用放在糕点的油纸包上,说道:“这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甜食,这荒山野岭,想必小哥您久久才能吃到。”

    那小厮眼珠居然回正,直勾勾地盯着闪着银光的金属块。

    “我是看在刘小姐的面子上才放你进去的,不能过夜。”那小厮接过碧荷的礼物,拿了钥匙,给碧荷开了门。

    门后忽然变得开阔,陡峭的斜坡上 修了许多石梯。有些石梯上生了点点青苔。山上大树参天,让人倍感清凉。

    碧荷一阶一阶地爬着楼梯,回想医书记载的信息。

    “生于山坡林下、灌丛中、溪旁阴湿处、竹林下或石灰山常绿林下。”

    前方都是有片竹林,走去瞧瞧。

    竹子挺拔如木筷,地上全是枯竹叶。走着走着,竹林下还冒出几朵“伞伞”。

    “系统,这蘑菇能吃吗?”碧荷问,“长得很像鸡枞菌。”

    “鉴别为鸡枞菌,可食用。”系统道。

    碧荷蹲下,用掉落的枯枝撬起了蘑菇。

    “好消息、好消息,游戏活动期间,玩家可抽许愿盲盒,中奖概率为百分之五十。”

    “哦。”

    “您要不要试试?”系统诱惑道。

    “对我没什么副作用吧?”碧荷专心挖蘑菇。

    “此次没有。”

    “那回家再说吧。今天感觉自己就是个非酋。”

    竹林没有,那就去溪边找找看。

    隔着林子,她听见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行囊的带子没系紧,装胡饼的纸包跌了出来,碧荷伸手去捡。

    一只毛茸茸的手抢先拿了去。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一只猴子眨了眨无辜的黑眼睛,聪明地剥开油纸,取出胡饼,放在嘴里嚼。

    碧荷真想攀上树干抢回来,可惜她爬不上布满青苔的树皮。

    碧荷朝猴子比了比拳头,肚子叫了起来。

    还好,她备了很多小糕点。她拆开另外的包装,拗了一根细枝分作两节,充当筷子,取出桂花糕,还朝猴子炫耀 。

    那猴子将胡饼吃了大半,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食物。

    “有本事就过来抢啊。”碧荷挑衅道。

    那猴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碧荷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胖猴子忽然对天叫了一声,树林里的枝叶如同被狂风摧残一般晃动。

    碧荷还纳闷,是从哪刮起的怪风。

    下一秒,她就在树上看到数以万计的猴子。

    碧荷直接僵在原地,疯狂地思考脱身之策。

    强盗也能当猴王?她吐槽道。

    几百双猴子眼睛盯着她,她的后背发麻。

    姑且一试吧。

    她狠下心,将布袋别在腰间,环抱了大包小包的食物,往空中一扔,往猴子最少的方向跑。地势凹凸不平,她只能跌跌撞撞地逃。

    背后传来许多猴子的嚎叫,枝干抖动的声音,她不敢回头看,一直迈大步冲刺。

    跑到她觉得安全了,才敢停下喘口气。

    她挑了块地,大剌剌地就地躺下。旁边有块东西坠下,碧荷的心重新绷紧了。又是一只猴子。

    猴子冲上来,就想扒碧荷的衣服。碧荷眼疾手快,抓起一旁的拐杖,往棕色的入侵者一敲。那猴子挨了打,受了痛,转身逃跑了。

    碧荷不敢再躺下,警觉地观察四周。终于没有再出现她所担忧的情况。

    头上的天色一会儿亮一会儿阴的,碧荷只能抓紧时间,赶紧走到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杂草丛生,碧荷恐有危险,满手汗,也拿着拐杖,伸在前边探路。

    终于,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草药,不是一株,也不是几株、几十株,溪边密密麻麻地长了一大片。

    天不薄我,碧荷从背后取下小锄头,蹲下开挖。她带了四个大布袋,把布袋沉入水中浸湿,放在一旁。随后每挖得二十株,就扯旁边牛筋草的叶子,把鬼臼捆起来。忙活了大半天,才装满了一个半膝高的布袋。碧荷试图一拎,不得了了,水淋淋的布袋有半个小孩重,她估计四个布袋肯定扛不走,她的体力只能搬走两个装满药材的湿布袋。

    碧荷还想着继续蹲下挖鬼臼,不料肚子“咕咕”叫起,刚才那半块桂花糕根本不顶饱,现下水囊和粮食都“送”与猴子吃了。

    这是芒果和梨?对岸有几株果树,碧荷心下大喜,终于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看着溪水并不深,蹚水过河应当不难。

    果然,迈进溪流的中央,溪水只到了大腿处。

    树上挂了黄澄澄的芒果,比她的拳头还大。还有一株梨树,梨的皮还是青绿色,不知道熟了没。

    碧荷不管果子熟未熟透,各摘了一些,果子悉数入袋。

    返回途中,溪流中央的水位已经到了腰部。她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上岸后,净手洗果,草草吃了几个果子,又投入到挖鬼臼的工作中。

    双手各拎了个布袋,天已经完全黑了。瞿碧荷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对她有多不利。

    原来是略微潮湿的沙岸,溪水已经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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