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能堂堂祖蛊，就这点水平，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丢人～
“赫达”的脸立刻黑了下来，“我听得见你心里说什么。”
大......
“赫达”随手控起一块石头，“也有能力惩治你。”
大神仙，大神仙......百里策在内心默念了几十遍。
“赫达”这下爽了，放下石头，端起一副神性姿态，“倒也不用如此。”
“而且我也不是世俗观念里，你们所认为的神明。”
正经的说，百里策是相信神仙的存在的。
但她觉得那只是另一种未被人类所证实的种族，就像黑种人、白种人、黑种人。
只是大家的文化传统、肤色、语言系统不一样而已。
或者，用她那个时代的话来，神仙是高等文明。
但他说他不是神，“那你是？”
“生来便是为了克制所有反常而存在。”
百里策聚精会神地看着“赫达”，“赫达”却不敢再浪费力气去感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呵......”看他脸上的神情有了异样，百里策以为他确实是能力有限，反倒是有一点相信他了。
并不再那么戒备的找个地方坐下来，“看来祖蛊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仇江说过，祖蛊会导致路过的动物或者人自残而死。
要路过才能自残，这也就是说祖蛊能攻击的范围并不大。
而他又需要依附而生，那他发动攻击应该也需要借助外物。
“所以，刚才那个怪物是你招出来吓我的？”
“是”
“它真的能吃了我吗？”
“赫达”冲百里策脖子上的伤口抬了抬眼，“你不是感受到了吗？”
“那梦里的事也是真的？”
“是”
百里策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有种现在就摆烂的冲动。
“可你已经改变了。”
“这不是因为你在帮我吗？”昨天晚上，她不止做了一个梦。
在她努力改变剧情的其他梦里，她确实一次又一次努力的不呼救而自救，但无论她怎么做，最后都会回到王青衍身边。
在被王青衍困住之后，她也尝试过逃跑、暗杀、破罐破摔、玉石俱焚。
什么苦肉计、美人计、反间计等等也都用过了，就连陆缄拼尽全力的去杀王青衍。
尽管众志成城，但后大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被王青衍狠狠踩在脚下。
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没有”
嗯？你在唬我？
“我只能给予引导，不能改变现实。”
“我要怎么信你？”
力量迅速流失的“赫达”尽量维持着风轻云淡的神情，不让百里策看出来，“你不会真觉得，在临城告诉你祸心石不是琉璃石的老板，真的是凑巧遇见的吧？”
“......”怎么会没有怀疑呢？
安洛时，临城首饰店的老板，陆缄，仇江......包括刚才怪物的惊吓，每当她开始对王青衍动心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或人，提醒她清醒一些。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现身？”
“因为......”实在是衰弱到装不下去的“赫达”身子一偏，从石头上掉下来。
百里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
抬眼看着百里策，瞧她眼里没有一丝想要他命的意思，祖蛊终是比她更坦诚的卸下了心防，“因为我怕被王青衍发现，更怕被祂发现。”
“祂是谁？”
也不知道自己耗尽蛊力的这一次出现能不能改变什么的“赫达”，索性倚在百里策怀里，“天道。”
天道？
还真有这东西。
可听“赫达”的意思，这天道似乎不是个好东西。
“天道不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维护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吗？”
“谁告诉你天道就一定无欲无求的？”
百里策一时语塞。
“若真的无欲无求，又怎会有我的存在。”
“可......”百里策还是不太能接受，传说中的天道居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样子，“道家说，天道自然”
“你所认为的自然，真的是自然吗？”
“若是真的自然，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又怎么会有人定胜天一说。”
嗯——
百里策摇摇脑袋，这个哲学深度不是她能讨论的，“那你为什么怕祂？”
“怕祂夺取我的力量。”
这一刻，百里策觉得，他是真的有点像人了。
“你也会害怕？”
“是啊，跟所有生灵一样，祖蛊、天道，也都是怕死的。”
“但有一点，你说对了，万物循环往复，自有规律，其实根本不需要所谓天道的存在。”
“可一旦不需要天道的人多了，祂就会像我这般，被人遗忘，不断衰弱，直至消亡。”
“那我偏要自立自强，就不信仰天道呢？”
“没有需求就制造需求。”
我懂我懂，资本家的惯用套路。
所以，百里策大概明白祖蛊为什么害怕天道了，但有一点她不明白，“如果天道要的是人世间的信仰，多弄几个神迹，让大家丰衣足食不就好了？”
“赫达”的眼神开始迷离不清，看样子就要脱离这副躯体了。
百里策一下就急了，“哎哎哎，你先别死，你还没说完呢！”
甚至摇了他两下，“你给我振作一点，说完再死！”
“赫达”咳了两下，差点被气晕过去。
提着一口气，他继续说，“同样是施舍，一个吃饱的人，又怎么会像一个受尽苦难、饥寒交迫的人一样，对施舍者感恩戴德。”
百里策立马反应过来，“可只有一个受难之人的信仰是不够的。”
“是啊，所以天道一手打造了‘罪徒’，去祸害世人，又在他们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充当‘救世主’，去拯救他们。”
“如此几代人下来的信仰，够祂‘管理’世间很多年了。”
“那‘罪徒’是指？”
“残暴不仁的君王，十恶不赦的一方诸侯，嗜血成性的草原首领。”
“简单来说，就是心理扭曲又位高权重者。”
玛德，这天道要求还挺高。
“这些人是真的天生残忍吗？”
“天生残忍的人是极少的，绝大多数人来到世上，都是一张白纸，长成什么样子，取决于周围的环境与人。”
“而被天道选中的‘罪徒’，一开始都拥有十分光明的人生。”
“却因为祂的一己之私，被拖入深渊，变得面目全非。”
“赫达”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百里策。
他以为她会问王青衍，再不济也流露出一点心疼怜惜出来。
哪成想，她只是陷入了沉思。
把干净的人弄脏，会让他比本来就脏的人更恨这个世界，报复起来的时候也就更厉害......
良久，百里策喃喃道，“这样的人，必然极端残忍也极端聪明。”
不然早就让手底下的人或者有志之士反杀了，肯定也不能发展到让人民群众水深火热到绝望的地步。
但这样的话，即便天道再有手段，也一定会有翻车的时候。
“天道就没有失误过？”
“赫达”欣慰地勾了勾嘴角，他果然没有选错人，“自然是有的。”
“我在鲜卑山中生活了很久很久才生出了意识，等到我能将思想依附在人或动物的身上，去到外面的世界，也就是近两三百年的事。”
“在这期间，一共出现过六个不受天道操控的‘罪徒’。”
“可惜前五个都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让祂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你就没帮过他们？”百里策要骂娘了。
“每一个都帮过，不然我是怎么知道有六个的。”
额......那没事了。
一定是他们太菜了。
“赫达”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好似想记住她的样子，又好似在考量什么。
但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那五个人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对天道的绝杀。
百里策只好自己问，“那第六个人？”
“赫达”在心里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了一种说法，“他很聪明，他找到了前五个‘罪徒’反抗天道留下的线索，成功将天道拉下了神坛。”
“......”百里策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有点不理解，“第六个人是王青衍？”
“赫达”默认。
“既然天道已经败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
“失败不代表死亡。”
“只要天道不死，祂就有机会翻盘。”
毫无疑问，“赫达”就是这个机会。
哎，不对，“那王青衍为什么干脆不杀了天道？”
“依你所见，是杀不了，还是不想杀，或者是不能杀？”
王青衍可不是能给对手机会反败为胜的人，让他手下留情，除非还憋着更大的坏。
赫达逐渐困乏，身体里有光点开始透出又立马消散，“我猜，他是想污染天道，为他所用。”
这狗天道，还用污染么。
“那王青衍知道你的存在吗？”
“在那五个人的人生中，我曾假借天道的身份出现过，他应该会认为，我是天道正义的一面。”
也就是说，在王青衍的视角里，有两个天道。
“怪不得你之前不敢露面，王青衍真正想污染的‘天道’，是你吧？”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天道还是王青衍，我都已经无力阻止。”
从赫达躯体里透出的光点渐渐少了下来，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破手指滴了些血在里面。
又指了指那个被砸死的怪物，“它是我的本体，我走后，你取它一块肉，与这血一起培育，不久后应该就能生出新的祖蛊。”
“但你记住，新的祖蛊，只有养在活体中，才有效力。”
“这样的话，不会削弱祖蛊本体的力量吗？”
“祖蛊本体的效力，只会完全复制，不会减弱分毫。”
哇，这么高级！
百里策毫不客气的收下，“那不久是多久？”
“至少三年。”
“......”这么久？！是要她直接回去给亲戚朋友收尸么。
“我可以不回去吗？”来鲜卑山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在王青衍面前，都不够炒一盘菜。
光点彻底散尽，弥留之际的“赫达”并没有痛骂百里策，而是握了握她的手，满目的释然与解脱，“当然可以～”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就算她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要回去的。
可“赫达”的话，却让她红了眼。
亦如当年她憋得发慌，不管不顾的想要出府去玩儿的时候，百里茗摸了摸她的头，跟她说——
当然可以啦～
我们的阿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