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自嫁过来以后,郑漪每日都会去老夫人的落华苑中,陪她饮茶说话。在这短短几天,郑漪罕见的体会到何谓岁月静好。

    尚书大人王畴的三女王汐曾经嫁与石原郡公刘玄之。没想到刘玄之这人虚有其表。他脑袋空空,为人蛮横荒淫,故不到而立之年猝死于马上风。刘母怨怪她不作为,留不住丈夫,所以未到出丧之日将她休弃回家,同一天,王汐害死丈夫的传言满天飞。

    她想解释却无能为力,所幸家中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也想过再嫁,可弑夫的名声传得太广,就算有父亲出面警告,也只是平添笑谈。

    思虑颇多,时光也在思虑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十五年过去了,王汐轻抚着脸上不再紧致年纪的肌肤,想着平日里听来的嘲讽之词,怨恨突起,难得解脱。

    “阿母,描妆之术,还是让阿漪来吧!她风华正茂,正好相宜。”

    郑漪笑吟吟道:“祖母慈眉善目,气韵天成,我瞧着像是神仙,脂粉是俗物,也就我这俗世之人爱涂。”

    “阿姐看着年岁不过二八,说是我的亲姐妹也不为过,只郑漪不若阿姐一般天生丽质,只得用这俗物来遮遮丑。”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王汐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她将脂粉盖上,看着她的母亲,说道:“阿母,阿嫂每日忙忙碌碌,都没甚时间管教王嫣,前几天我还看到那个野丫头打鸟爬树,今天看郑漪纯孝和顺,要不要让她去帮帮阿嫂?”说完,悠哉地靠在桌旁,看老夫人沉思,郑漪伤脑筋。

    郑漪被这个姑母吓得连连摆手,不经思考,直接说道:“阿姑,郑漪从未接触过中馈之事,实在难堪大责。”

    王汐听此,高声嘲笑道:“我还道姜令是个贤妇,没想到也是一妒妇。”

    “王汐!”老夫人喝道,脸色不佳。

    王汐见此,连忙跪下认错。

    “王嫣确实养得有些野了,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不能让阿嫂难做,这件事我还要考虑考虑,你们自去吧!”老夫人皱着眉头,一脸乏意。

    郑漪、王汐二人也知情识趣,告辞退下。

    老夫人没有考虑出答案,但是收到风声的王家大夫人焦颂却是气得将手上的茶杯摔了出去,怒骂道:“这老婆子真是宠过头了。”

    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如何生气,而是让那个老太婆打消自己的主意。她站起身,来回踱步。

    侍候的老婆子适时上前说道:“奴婢有一计。”

    焦颂看着她,示意她过来悄悄说。

    翌日,郑漪又来到了落华苑拜见,不巧,正在门外碰上了姒妇焦颂。郑漪正想问候一声,可对方已然拂袖而去。

    她慢了几步,正进门时,正好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元君已去,身为长辈,自然需要对她留下的孩子多加疼爱,可儿媳瞧着弟妹的态度,实在是气愤难忍,一定要说点公道话。自她嫁进来以后,对瑔儿毫无关切之情,对姸儿也没有多加教养…”说着,还抹起了眼泪,“元君在时,妍儿是个多懂事可爱的孩子,可阿姑你知道么,她现在竟然开始撒谎打人,被儿媳人赃俱获还嘴硬不肯承认。”

    郑漪走了进来,对老夫人行礼后,直接辩驳:“是,儿媳承认没有对她们两姐弟多加看顾,可阿嫂你也要知道,郑漪是新嫁妇,孩子们还不能完全接受我,我不能只考虑我自己心安,忽视掉他们的感受。还有一点我想问,这府中的丫鬟婆子们是吃干饭的么,难道他们平日里只管伺候?”

    郑漪凄然一笑,“郑漪自知身为庶女无法与妍儿做比,可郑漪幼时,母亲顾及不上,皆是乳母教导,若乳母无教导之责,那要她何用,您说对不对?”

    焦颂还想再说,却被老夫人一句“住口”封住。

    “我看阿漪说得极对,妍儿尚幼,若她的乳母不当大任,尽可卖了她。”

    “是!”

    “虽说乳母有错,然郑漪亦有错,今后郑漪会尽心教养两个孩子。”

    对于郑漪的态度,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姒娣二人退出落华苑的会客厅,站在厅外互看了一眼,终是焦颂忍不住先开口:“你不要以为是你赢了。”

    “不管阿嫂信不信,郑漪真的从未…”

    “别跟我保证,我可不信。”焦颂忽然凑近郑漪,又说,“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安分。”说完,也不管郑漪是个什么态度,快步离去。

    当晚,王姸无可避免地被她父亲罚跪祠堂,等她熬了一夜出来,发现自己的乳母竟然被卖了,求到伯母处,终于得到了答案,心里对郑漪的恨意涨到了最高点。

    “啊!”一声惊呼,然而才张嘴,立马就被人捂住,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丹姐姐,你这是不想活了。”

    “这是谁干的。”夏丹看着平日精心侍弄的花草全都拔出来,随意扔在地上,其中有几株还被踩过,泥巴上还有脚印,心里是又怒又心疼。

    “看着脚印就知道,是昨天来的那个小丫头。”云珠撑着自己的下巴说。

    两人围在这儿许久不动,看到这个场景的丫鬟都涌过来了,人一多,涌过来的自然也越来越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都没事可做吗?散开!”夏丹厉喝。

    听到这话,众人四散。

    夏丹等着屋内的传唤声,一听到,她马上推门进去。

    夫妻二人已经着好衣裙,夏丹快步靠近郑漪,低声说起了今晨发生的事情。

    “夫君,妾有话要说。”郑漪忽然开口。

    王沦回首,眼神示意郑漪有话直说。

    “夫君请随妾来。”郑漪将王沦带到了她安置草木的地方。

    “妾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唯独钟爱草木,这些皆是妾亲手所种,算算时间,妾侍弄他们已有三载光阴,今日忽然被毁,妾心痛惜,望夫君能够给妾一个交代。”

    “你希望我怎么做?”王沦问道。

    郑漪抬头看着王沦,说:“自是希望作案者亲手救活他们。”

    “去把王妍叫来,不用管她态度。”

    “是。”

    王妍被带来新安苑的时候正在抽噎,一见到王沦马上抱着他的手放声大哭,嘴里吼道:“郑漪的这些婢女骂我,还打我,肯定是郑漪下的令。”

    听到王妍的话,去请她的丫鬟马上跪下,说:“婢子没有。婢子去请小娘子的时候她并不想过来,婢子们不得已将她抬来。婢子保证在这途中并未说过任何恶言,更没有打小娘子。”

    “说谎,她们说谎。”王妍委屈大哭。

    “够了!”王沦气得青筋爆起,怒吼。

    王妍被王沦吓得呆滞,睁大眼睛看着他,呆愣在原地,直到传出一声抽噎。

    王沦蹲下,抓着王妍的双肩,问道:“你是不是当阿父是傻子?”

    “是她们先欺负我。”王妍逞强。

    “她们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王妍,我可不想听你那些假话。”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语气也加重了,再问,“她们有没有打骂你?”

    “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王妍说了真话,可她更觉得委屈,眼泪直流,“我想阿母,你让她走,让她走好不好?”

    “王妍,今天,我郑重地告诉你,她不会走,她就是你阿母。”

    “她不是,不是。”

    “我确实不是你阿母,可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没想过抢走你阿母的位置,我也抢不走。你现在是在伤心难过什么?难道我已经让你们忘记她了吗?这个暂且不提。就只说你为什么踩死了我那么多的花木?”说到此处,郑漪是一脸痛心,看着王姸一脸的眼泪鼻涕,只觉得嫌弃。

    “谁叫你赶走我的乳母。”

    郑漪看了王沦一眼,转身离开,最后停在院中的屋檐下。

    过了好一会儿,王沦带着王姸出来了,看王妍状态,好了不少,就是那双眼睛有些肿。

    王妍跪在郑漪的跟前,说:“王妍有错,向母亲请罪。”

    “你将拔出去的草木种回去就行。”

    这天,王妍一天都在种花,她不觉得乏味,只觉得好玩。

    接下来几天都是晴天,经王妍踩踏过的花木都活了过来,只是花枝姿态并不是很好看。

    傍晚,又是用饭时分,今日王瑔的胃口很好,早早下了席。

    王瑔在前面走,乳母跟在他身后,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他,忽然她觉得腹痛难忍,叫住了云珠便把孩子交给她。

    云珠也学着乳母,跟在他的身后,谁料到这小孩竟然去抓郑漪好不容易才救活的草木。

    “小鬼头,谁让你去抓的?”云珠赶紧抓住王瑔的手,发现还挺软的,又捏了几下。

    王瑔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面前这个丫鬟紧紧抓住,他冷脸斥责:“大胆!”可那张稚嫩的小圆脸故作的冷漠,怎么看怎么好笑,就连他的声音,也是奶味十足,毫无威慑力。

    不过云珠还是放了手。

    “你是不是要拔草?你拔来做什么?是要吃吗?你是属什么的?三岁了…你果然属兔。”云珠逗他。

    “聒噪!”王瑔转身离开。

    看着王瑔那不堪其扰的小眼神,云珠是吃惊又疑惑,她蹲下同他争辩:“你这个小鬼头竟然说我聒噪!我哪里聒噪了?我不过是问你一下为什么伸手拔草,拔别人用心种的草是不对的,你是想被揍吗?”

    还没有人敢在王瑔面前这么教训他,当即心生不满,学着平日里乳母的动作,指着云珠,说:“你…你坏。”

    “你也坏。”

    坏丫头是要打板子的。王瑔心中牢记着乳母对它说的这句话,当他听见云珠指责他“坏”时,以为她是想打自己板子,当即反驳。“我不坏,你…坏丫头。”

    云珠笑着点头,“我是坏丫头,那你是好丫头吗?”说着,笑得更加夸张。

    “我是王瑔,不是…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咯!”云珠无所谓。

    “你坏!打!”

    云珠轻拍了一下小孩的屁股,摆手道:“我也不想打的,是你让我打的。”

    “你…我…你…”

    “我打你,我真好!你是想说这个吗?”云珠继续逗他。

    “坏,你坏。”王瑔话说不清楚,又挨了打,开始大哭。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哭了,我给你看个宝贝,我可没给别人瞧过。”

    王瑔止住了哭声,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

    云珠先是蹲着转身,然后,一张鬼脸出现在王瑔的面前。

    他先是呆滞,而后嚎啕大哭,嘴里还嚷道:“丑八怪!”

    此时,王瑔的乳母回来了,先是抱着王瑔安慰,待安慰好后才看着云珠,似在等候一个解释。

    “是婢子的错,稍不注意,小郎君被这个吓到了。”云珠展示出手帕包着的那条毛毛虫,皱着一张脸说:“真的难看,难怪小郎君被吓哭了。”

    怎么会被鬼脸吓哭呢,不是应该被逗笑么!幸好没扔掉这条虫,不然还真不好找理由。

    见到虫子,乳母也是一脸嫌弃,看云珠一脸老实,也信了她的话,不过还是警告道:“小郎君怕虫,以后注意些。”

    “是!”

    “坏!”王瑔睫毛挂着两滴泪,指着云珠,说。

    “确实坏,我会教训它的,小郎君放心。”云珠一本正经,回答得很郑重,不似她逗小孩时的嬉皮笑脸。

    “打!”

    “我会使劲打它的。”小鬼头,她怎么会打她自己呢!不过哄哄他是可以的。云珠心里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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