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

    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肩上的照朝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影山感觉到女孩子转了转脸，软软的吐息随着她轻声的问话也拂在了他的耳根，“怎么了吗，心跳好快啊？”

    她讲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拥抱着的两个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影山被震得一个激灵，从头皮到脊背都在发麻。

    再这样下去、再继续跟女孩子这么紧紧地贴着的话，估计照朝马上就能感觉到他……了吧。影山带着点依依不舍，忍住自己想要亲一下她的发顶的冲动，就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照朝的后脑勺。

    这就是想要放开的意思了，一个字都不用讲出口就能明白。照朝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还是松开了他，扁了扁嘴望向了影山。

    女孩子碧绿的眼睛像是盛着晃动的水波，水汪汪地望过来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情绪比影山自己还要明显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楚楚可怜了，“小飞？”

    “没、没什么。”两个人的身高差就算是坐着也很明显，投向影山的上目线除了不舍，剩下的全是白纸一般的一无所知，更显得刚才胡思乱想了一通的自己很是糟糕。影山感觉自己的脸上热得厉害，他动了动腿换了个坐姿，下意识地想要转开视线，又觉得实在舍不得女孩子这样的表情——

    “是吗——啊。”也就两秒、或者三秒的空档，照朝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红了脸，结结巴巴地绞了绞自己的手指，“这、这样啊……”

    这个反应……应该是明白了吧。气氛在沉默里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影山好几次想要开口、想要解释，却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只好盯着毛茸茸的地毯、装作对上面的熊猫脑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却又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她。

    这一点上两个人半斤八两，照朝应该也在暗搓搓地留意他。好几次影山小心地想要抬眼的时候，都能捕捉到女孩子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视线留下的尾巴；而低下头的时候，映入视线的又是照朝拄在地上的手，只要他稍微动一动就可以握住——

    要不然就不要等了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影山盯着那只手亮晶晶的指尖，悄没声息地比量了一下角度，下定了决心刚想伸手的前半秒，那手的主人便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呀不说那些有的没的的了，”女孩子伸长了手臂，去够刚才掉在一边的平板，“小飞来跟我对对台词好不好？”

    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点，影山难得地没跟上照朝的思路，特别呆滞的回了个“啊？”。

    “就是刚才说的、我外婆买的那个小说呀。”女孩子已经把平板捞到了手里，影山只差一点点就能握到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来划去，“等等我找一找——”

    “喏，就是这段啦，这里这里。”照朝滑了几页就转了个方向递给了他，涂了闪闪指甲油的指尖在平板中间的位置虚虚地画了个圈，“我来当大小姐，小飞就当影山嘛。”

    对台词这种事倒是不陌生。小学的时候几个班联合演舞台剧，影山负责的是演月亮，只要戴上弯月的道具、在晚上的场景走出来站在一边就好，没什么台词连报幕都不需要，所以回到家里也会陪着演主角的照朝对台本，她讲一句、他就照着台词本念一句，有时候也会要他丢掉本子配合她一下——

    ……只是让他“当影山”又是什么？影山正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才不经意间溜到的那一眼，似乎是在照朝看的书上瞥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听起来没头没脑的提议，在拿到平板的时候便有了答案。显示着的那一段是两个人在说话的片段，其中一位果然就叫做影山。

    而另一位叫做丽子的，应该就是照朝说的大小姐了。一眼扫过去每句倒不是很长，硬记也是能记住的，影山点了点头，准备仔细研究研究这段情节在讲什么。

    结果越看越觉得脸上发热。就算是平时不太看这种全是字的书，但这段在说什么，两个人在做什么，即使是他……也是能明白的。

    扑通扑通越来越响，是他刚平复下来的心跳也又开始作乱。她是怎么回事，不会以为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影山这么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本能地望向照朝想要问个究竟。

    刚一抬眼就见女孩子眼睛都不眨地望着他，一双碧绿的瞳仁比刚才更亮，白皙的脸蛋也比刚才更红。影山顿时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就好像心里装着的小鸟来了个长距离助跑，一路哒哒哒哒地跑过来，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表演了一记高台跳水。

    她是故意的，影山看出来了。什么对台词什么小说都是幌子，照朝就是想让他讲那一段的那句话，就是想听他说——

    “……怎么样，”女孩子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唇瓣，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微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颤抖，“小飞觉得可以吗？”

    就算是照朝，这种时候也会紧张的啊。影山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小小的开心，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深深地吸了口长长的气，然后点了点头。

    “嗯、嗯，”嗯完了影山又觉得这样像是在敷衍，还是把压下来的那口气吐了出去，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可以的。”

    碧绿的瞳仁跃动了一下，照朝特别明媚地笑了起来，又迅速地收住了，只有上翘的嘴角仍然在泄露主人内心的实际想法。女孩子偏过头去挽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再次望向他的时候很是正式地坐直了。

    “好啊那就拜托了，准备开始了哦。”白皙而纤细的手掌在他眼前一晃一收，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Action——”

    「说起来啊，影山——」

    全家都是影山，所以从一与到爸爸妈妈再到美羽，照朝从小就是都叫名字的，对他也是，哪怕现在都是中学生了，还是软绵绵地喊他“小飞”。身边的所有人里只有照朝会这么叫他，别人都是叫姓氏居多，就算是及川学长故意的，最多也只不过会喊他“小飞雄”——

    所以听见照朝的声音少见地称呼他的姓氏，影山在乱了节奏的心跳中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新奇。他下意识地就想应声，应到一半才想起来小说台词里没有这句，赶紧打住，等着女孩子的下文。

    「你……」照朝讲完这个字稍微停顿了一下，「有女朋友吗？」

    很快就有了，说不定就是今天晚上。不过接下来就该轮到他说台词了，有点长的一句，应该是要一口气讲完的。影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按照小说原文的描述又停了半秒，这才开了口。

    「我这一生珍爱的女性的名字——」

    小说里这个跟他一样叫影山的角色是个执事，用的自称还有说话的语气口吻都是最高级的敬语那一种。这对影山来说讲起来还挺别扭的，明明事先都顺了一遍，念的时候却还是打了个磕绊，停了停才讲了后半句。

    「——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这种话，在平板上事先预习的时候，影山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触动，现在真的念出来就发现了，确实很不一样……

    尤其还是面对着那个对他来说真正的“一生唯一珍爱的女性”本人，面对着他心爱的女孩子。影山呼吸一紧，感觉有些莫名的缺氧，大脑晕乎乎就跟停转了似的，连照朝那声紧跟着的「……诶」都好像分不清是她自己的回应，还是根据小说里的描述、只是在表演惊讶而已——

    「那、」又是短暂的停顿之后，照朝坐得更直了些，小巧的鼻尖也离他更近了一点，「她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