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症

    飒飒竹林中,寒意漫过全身。

    面前的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颊,“如何,可有什么遗言?”

    白秋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地既然被划为禁区,说明这人杀人的事情瞒着外面。那些侍女对这里讳莫如深,王上肯定也默许了这里为禁地。

    能让王上做主包庇此人犯罪,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可是中央皇城的王公贵族,她这几日听青禾讲述也了解了七七八八,哪个年纪和面前的人也对不上。

    “既然没有遗言,那我就要动手了哦。”男人恶劣的将手中的剑推进几寸,脆弱脖颈间瞬间感受到一阵刺骨尖锐的凉意。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划过重要的信息:“祺王殿下,还请三思。”

    剑锋顿住,再不得寸进,男人皱起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太好了,赌对了。

    她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她是嘉陵郡主身边的侍女,如果死了整个银榫部落都逃不了干系。

    现在大黎朝的使者也在银榫部落,即使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女,死在这里也相当于打黎朝皇帝的脸。

    而且传闻中温文尔雅无心权力之争的祺王殿下私底下居然是个杀人狂,传出去他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所以他比她更怕暴露,更怕被人发现。

    于是她开口道:“比起那个,今日是祺王殿下的接风宴,您为何在此啊?”

    元忱凝眸,仔细打量面前女子。刀锋横在眼前,她眼底却含着几分从容不迫,似乎笃定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倒是胆大。

    他轻哼:“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殿下,但我不是元祺那个怂包。”

    双生子吗?该不会牵扯到银榫部落的什么皇室秘辛吧。

    元忱收回剑,他虽然弑杀暴戾,却也不是傻子,她说的有道理,大黎朝使者还在这里,不能随便伤害他们的人。

    “哎—-”他半真半假的叹着气,把着白秋如的臂肘将她从地面上拉起。

    还没等她站稳又把脸凑到她眼前:“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她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而我又不能杀了你。不如,把你变成我的人。”

    中央王城后山处。

    梁幼安带着穆呈文去约定的地方。

    穆呈文百无聊赖,不太乐意的随手折断旁边伸出来的树杈子。

    “我哥真是小题大做,见个面而已,还要躲到山上来,这要被人看到不更奇怪。”

    “今日是祺王殿下接风宴,人都在前面,后山没人会看到。”梁幼安说道。

    “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总帮着我哥说话也就算了,还把我带到这来和他见面。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人家穆大哥也是关心你,你干嘛老那么排斥,要是我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哥哥,做梦都要笑醒了。”梁幼安道。

    “那送你咯。”穆呈文满不在乎道。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梁幼安真想叹气。

    “到了。”梁幼安看到不远处背手而立的高大身影,喊了一声:“穆大哥。”

    穆呈武回头,看到自家小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顿时喜出望外。

    “文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围着自家妹妹转了一圈,英武眉目间焕发神采。

    穆呈文打破温情氛围,问:“你怎么来了?”

    “你突然失踪,爹娘担心,正好沈……沈府找人去大黎朝当使者,我就来了。”

    “这多危险,你为何会来这?”穆呈武担心的问。

    穆呈文到底见到亲人,心神放松,开始抱怨:“还不是爹非得让我去参加那什么选亲宴,结果那沈丞相根本就是老奸巨猾,逼着我们来这,帮他完成任务。”

    穆呈武心疼又愤怒:“我们送你去选亲宴是想为你博个好前程,沈丞相居然这样!走,哥哥带你们出去!”

    梁幼安不想耽误他们兄妹俩叙旧,站得远了些,却还是能隐约听到二人说话,愤怒的小将军扯着自家妹妹大步走过来,空着的手还不忘把她也拽上。

    她恍惚一瞬,直到穆呈文在那喊:“哥我不走——”

    她才急忙开口:“穆大哥,我们不能走的,我们是有任务在身。”

    穆呈武:“什么任务?”

    梁幼安卡了一下,“我不能说。总之我们不能走,而且我们还有伙伴在这里。穆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出事的。”

    “伙伴?”

    而此时,她们的好伙伴祝青禾正在吟香楼饮酒作乐,和新结交的伙伴小弱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寝殿前,沈二问芽儿:“这么晚了,郡主去哪了?”

    芽儿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呵呵道:“郡主说她去找乐子。”

    沈二额角一跳,找乐子?很好。就一个错眼没看着,这位小祖宗可真不让人省心。

    屋内沉香燃尽最后一截,化作香灰散在香炉底,床榻上的人悠悠醒转。

    元祺按住胀痛的太阳穴,声音嘶哑:“听茗,什么时辰了?”

    听茗及时回复:“已经辰时了。”

    元祺起身穿衣梳洗,问:“昨日发生何事,为何感觉浑身如此乏累?”

    听茗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他站到水盆前,低头时一怔,脸上有一个纤细的巴掌印,印痕浅淡倒是不严重,打人的人力气应该不算大。

    元祺按了一下,眉毛皱起,还是有点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听茗吭哧:“……昨天您……哦不,是元稹殿下,调戏姑娘,然后被打了。”

    元祺表情空白了一瞬,半晌问:“那姑娘人呢?”

    “在外间呢。”

    他捂住脸:“……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面前热茶雾气袅袅模糊视线,白秋如垂着睫毛一言不发。

    直到对面人一声轻咳打破沉默:“姑娘不喝茶吗?”语气温和儒雅,白秋如这才抬头。

    面前人容貌清隽,气质温文尔雅,搭在茶壶拎把上的手骨节修长,仿佛一幅淡漠秀丽的远山图。

    实在是想不到,昨日,此人还拎着一把染血长剑屠戮性命,一双眼眸嗜血恶意,宛如修罗下凡。

    白秋如:“殿下,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白衣人这才恍然,歉疚的笑:“抱歉,事发突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元祺。”

    “看你的装扮,应是随和亲的嘉陵郡主一起来的黎朝人吧,你们郡主的夫君,银洛哈,是我的侄子。”

    白秋如问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殿下不准备为您昨日和今日反差行为做个解释吗?”

    元祺:“此事说来话长。”

    白秋如:“那就长话短说。”

    元祺倒是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眉梢一跳:“素闻黎朝女子含蓄委婉,今日一见倒也不尽如此。”

    白秋如:“毕竟此事关乎我生死性命,如果还含蓄委婉,岂非太过愚蠢。”

    元祺再次致歉:“让姑娘受惊,十分抱歉,或许,姑娘听说过离魂症吗?”

    白秋如有些惊讶,这传闻中温文尔雅的祺王殿下,竟然有离魂症?

    白家经商,早年祖父也是走南闯北听过见过不少奇闻异事,也曾给她讲过。

    她道:“据说得了离魂症的人行为怪异神智不清如同痴呆儿,可殿下却头脑清楚思维正常。”

    当然,昨日举着剑威胁她的时候是不太正常。

    不,岂止是不正常,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不过她也没吃亏,打了一巴掌之后他的小厮回来把他带走了,本来她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反应过激,那一巴掌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不过面前人似乎没有要追究她的打算。

    此时他如玉侧脸上那个巴掌印在日光下分外清晰,她难得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每月十五,我都会变成昨天那般模样,本来昨日听茗,就是我的小厮替我去前院参加接风宴,我被锁在禁苑,没想到你却闯了进去。”

    白秋如:“误闯禁苑我很抱歉,但我是为了找一个小偷,他捡走了我祖传的璎珞项圈。”

    她把昨日的理由拿出来用了一下,不然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跟踪使者吧。

    这边本就是禁地,她一个小婢女误闯也就算了,如果使者也来过这,那传到王上耳中可就没那么好对付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元祺道。

    “既然如此,我们二人都有过错,那不如就此和解,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姑娘你看如何?”

    白秋如:“听凭殿下吩咐。”

    “你放我下来!”一大清早,祝青禾还没理清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拦腰扛在肩上,天旋地转间,祝青禾的头发乱糟糟的盖在脸上。

    “不想别人知道嘉陵郡主来吟香阁这种地方就闭嘴老实点。”淡漠声音响起,是沈二。

    随后一队卫兵闯入内院,嘴里吆喝:“都不准动!接到举报,怀疑吟香阁有逃犯藏匿,把前后门都给我关上,接受查验!”

    祝青禾把住沈二的腰带,把自己的脑袋往上扽扽,思绪清明了些。

    这么大的阵仗,这些卫兵难不成是冲着她来的。

    沈二轻啧:“都什么时候,你就不能放过我的腰带,你对它是有什么执念?”

    祝青禾:“……你想多了,赶紧走别废话。”

    “等一下。”走到门口时,有卫兵不耐烦拦住她们,“都聋了吗?没听到我们卫兵长刚才说什么?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走!”

    沈二缩肩弯腰讪笑,活脱脱一副流氓模样:“官爷,这是我家的冥新娘,再不回去就要误了时辰了。”

    那卫兵瞅他几眼,又看了看他肩上的人,这么倒栽葱似的根本看不清模样,但只看身段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他酸道:“拿活人配冥婚,看不出来挺阔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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