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弈捏捏眉心，唤：“叫十三进来。”

    黑衣青年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跪下道在。

    “你去京畿那个小镇看一眼虞之近日在做什么，回来禀我。”

    十三道：“是。”闪身出去，无迹可寻。

    虞宁弈闭目养身，久久无话。

    另一边，打油巷的人们口口相传，素膳自助小馆一炮而红。

    虞之与秦世献刚从寺中下来，门口就有两个年轻小女娘等着了，见虞之开门，你推我我推你的，扭捏着开口：“请问，今日自助有些什么菜啊？”

    虞之嘴上衔着一块煎饼，迅速开门，将饼拿了下来，方才开口笑着反问道：“姑娘们想吃什么菜，看看今儿个有没有，若有，我给你们做，省得你们跑了个空。”

    两个小女娘眼睛亮亮的，抢着说：“想吃藕圆。”另一个说：“想吃雪山奶冻。”昨日听隔壁那个小子吹嘘得神乎其乎的，今日定要尝尝。

    四人一同进店，虞之翻看了今日送来的菜蔬，遗憾道：“今日未送藕来，且甜点今日要换一样新的，这两样菜今日都没有了。”复又安慰她们：“不过今日的菜也好吃，两位姑娘要不要试一试？”

    两个姑娘面露犹疑，不过来都来了，尝尝罢！两人坐下等着。

    虞之莞尔：“两位姑娘，还有一个时辰才开饭呢，要不过后再来？”

    “无妨，横竖没甚么事。”

    姑娘们在一处总不会无聊的，虞之拿了盘瓜子给她们，去后厨忙今日的自助餐了。

    今儿比照昨日的份例，照旧是两道清炒时蔬，两道炸菜和其他或炒或呛的时蔬六道。

    蒸菜做了道蒜蓉粉丝娃娃菜，虞之并不十分拿手，但是当初店里有个厨子极专精于此道菜，虞之太喜欢吃了，故而学了个八成像。

    这蒜蓉粉丝娃娃菜，最重要的就是炒制蒜蓉酱，热油中泼入蒜末和小米辣，生抽与盐适当调味，而后撒入小勺白砂糖，将鲜味吊起来，翻炒均匀，又金黄转至闷黄色，起锅备用。

    盆中先铺上一层泡发的粉丝，再铺上一层娃娃菜，浇入蒜蓉酱，放入大蒸笼中蒸熟。起锅时娃娃菜烂熟入味，咬一嘴全是蒜蓉香，粉丝蒸到夹起来会断的程度，蒜蓉的汁液已经沁入其中，香烈非常。

    门外人声鼎沸，虞之削土豆皮的手一顿，忙里偷闲探头望了一眼，店内乌泱泱已经挤满了人，可距离吃饭的时辰尚有半个时辰啊，吃货为了这一口珍馐，可真真是毅力强啊。

    店外，牡丹坊老板与几个友人相携而来。

    一个友人夸夸其谈，溢美之词大肆往素膳自助小店上用：“那日我正巧来买油，这家店新开业，看人挤我就想着去尝尝，就是凑个热闹而已，谁能想得到，竟然样样好吃，价格还不贵。”他往东一指，“依我看啊，比城东的那些酒楼好吃多了。”

    牡丹坊老板撇嘴：“城东那些酒楼哪家是拿得出手的，都好吃不到哪里去，还是京城的酒楼好吃。”

    那友人咂咂嘴：“这小店，比之京城的酒楼都有过之无不及啊。”

    牡丹坊老板嗤之以鼻：“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小店？”

    友人老神在在：“你尝尝就知道了，别光看表面嘛。”

    牡丹坊老板避开地上的水坑走S形，嫌恶地捂住鼻腔，想驱散鼻腔中沉重的油味。他腹诽，若不是陪友人来，谁愿意来打油巷这种地方啊。

    店中座位已不剩几个，到了门口，友人将铜钱丢在篮里，急急地径自去占座。

    牡丹坊老板站在门口，沉默，沉默，啊啊啊啊这个环境是我应该来的嘛，那么拥挤，那么狭小。他举足不前，眉毛拧成一股麻花。

    后面的友人催促，牡丹坊老板一咬牙，踏进门去。

    座位有些拥挤，若是坐得离桌子太远，就会蹭到另一桌人的后背。牡丹坊老板向后拉了下椅子，撞在人背上，他道歉一揖，手脚僵硬地乖乖挤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

    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可怜巴巴地望了一眼友人，几个人相谈甚欢，丝毫不想离开。

    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还是素膳店，肉末都没有，有什么好吃的，他叹了口气，继续乖乖坐着。

    还有最后一道甜点，好看好吃，还有个极风雅的名字，曰蜜浮酥柰花。

    雪山奶冻原料倒是够，只是今儿高价买了些“酥”，想试试看这古代奶油与现代奶油到底有几分相似。

    刚见到那酥，兀地想起句东坡居士的词“雪沫乳花浮午盏”，风雅，实在是风雅，那不如做一份蜜浮酥柰花试试？

    酥融化后拌入蔗浆，捻一下，再捻一下，手中一团白转眼成花，茉莉花栩栩如生，落于掌上。

    轻轻将花放入蜂浆冲出的水中，嫩鹅黄糖水中，皎玉白花悠悠晃动，相得益彰。

    因这花实在废精神，且原料昂贵，故而限量供应。为避免谁吃了谁没吃的纠纷，虞之遣秦世献收过钱后，给食客一人发一只花笺，用以兑换。

    牡丹坊老板一脸严肃地望着秦世献，心中颇有些无语，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小子怎么到处打工。

    他撇过头去，躲着秦世献不看他，直到友人递过花笺来，方才抬头，他拿着花笺翻看，好奇地问：“这是作甚用的？”

    友人回她：“今日有特供点心，一人一份，要拿花笺去兑。”他露出陶醉的神色。“昨儿的不是特供都那么好吃，今儿的特供更是不知道要好吃到什么地步！”

    牡丹坊老板不屑一顾，把花笺推给他：“不是说不限量嘛，怎么还要兑。你那么期待，我的给你，给你吃两个。”

    友人伸手拿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恭敬不如从命。”

    所有菜齐了，上菜！

    虞之端着菜出来，牡丹坊老板抬头瞥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是她！她糕点做那么好，怎么来开素膳店了！！！谁懂啊，我的竞争对手竟然放弃竞争了。

    虞之也看见他，笑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牡丹饭老板傲娇撇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腾起对这顿饭的期待。做点心那么好吃，做饭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他轻咳一声，对友人说：“我的花笺还我，来都来了，我还是尝一尝吧。”

    他排队夹完菜，又领了自己的那份蜜浮酥柰花，卖相自不必说，是虞之出品美轮美奂的品质，他带着审视舀起一勺，尚未入口，浓浓的甜味充斥鼻腔，吃下，蜂浆与奶酥味相融合，人飘飘欲仙起来，但神奇的是，全用的是甜得令人发指的原料，这柰花竟然甜而不腻！

    震惊！牡丹坊老板瞪大双眼，这也，这也太好吃了吧！

    再尝尝菜，酱爆茄子爽辣入味，辣炒香菇鲜香无比，最最喜欢的，是蒜蓉粉丝娃娃菜！他可从来不吃蒜的，只是友人们实在吃得欢，他捏着鼻子吃了一嘴，啊！人间美味，到底之前为什么不吃蒜！！！！

    娃娃菜裹上蒜蓉，再将半碎的粉丝包进去，一口吞下，三种东西的口感融成一体，神仙似的生活，神仙似的吃食！

    旁边友人们还在调笑，牡丹坊老板耳朵听着，但不插一句嘴，嘴都塞满了，哪里有空讲嘛。

    唤他他不应，友人见他两颊鼓鼓的，奇道：“不是说这地方没有好吃的吗，你怎么吃得那么欢？”

    牡丹坊老板咽下嘴里娃娃菜，又去夹友人盘里的：“还不允许人改变想法吗，这店确实好吃，你确实有点眼光。”有好吃的不吃是傻子。

    正吃着呢，酥用完了，虞之急急出来告诉秦世献莫发花笺了，今日没有蜜浮酥柰花了

    牡丹坊老板听见了，抬头又看看外面，外面的人还顶着太阳排着长队，还好还好，我吃到了，牡丹坊老板庆幸地拍拍友人，赞他：“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我们来的那么早，不然没吃的了。”

    他暗下决心，以后每周至少要来吃五天，而且还要来早点！

    当铺掌柜开店那日就来了，今天又来，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嘿嘿笑，骗自己说：我不是来吃美食的，我就是来帮贵人看看这位小姐最近在干什么，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来吃饭的。

    哪知还未付钱，门前收钱的秦世献就遗憾地与他说：“今日的甜点没有了，原料用完，补不了了，不知阿叔是否还要吃呢？”

    甜点没有了啊？当铺老板颇为遗憾，但随即又乐起来，没甜点还有别的菜嘛：“吃，吃。”

    回到店中，当铺老板还在回味今日的菜，他咂咂嘴，开始写信：“今日的菜分别是······”

    、

    “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一日结束，虞之与秦世献二人收拾完铺子，腰酸背痛的开始数钱。

    虞之快乐得要变成蝴蝶，满屋乱飞：“我们今日赚了好多钱啊！”

    秦世献笑着誊录账目，拨弄算盘，算出利润：“今日光利润就有近五两。”不过······他指着采购费，“采买的费用有些高了，不然利润还能更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