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之凑过来看，点点头：“确实，菜价未免有些太高，今天十两有余的收入，却只盈余一半的利润。”这还没算进他们两个的人工费还有孟蔷分工等一众乱七八糟的成本，只算了采买食材的费用。

    按理来说，自助素食店的利润应该要达到七成才有利可图。

    虞之伸懒腰，手按着肩膀搓揉，缓解疲劳，脑子飞转。采购食材的费用还是太高了，幸好只定了一个月的，要将重找一家供应商这事提上日程了。

    累啊，在没有冰柜冰箱等一众保存食物鲜度的电器的古代，想吃点新鲜东西真是难。

    正想着事儿呢，孟蔷咋咋呼呼地进来，一屁股坐下，喜形于色，毫无半分小姐仪态：“虞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虞之笑着看她。

    孟蔷扫视他们二人一眼，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得意的神色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我才接收一个月都不到，不算入你店中的利润，其余几个店中的利润已经有一间酒楼的七成了！”

    孟蔷像只等着夸奖的小狗狗，身后隐形的尾巴止不住地摇。

    虞之挑眉：“也就是说，若我的店能替你赚足那三成并维持一年，你就能继承商行了。厉害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嘿嘿。”孟蔷昂着头乐。

    秦世献一心二用，在一旁听二人笑闹，泛起浅浅笑意，纤长手指波动算盘，提笔落字，将今日的账目核算清楚。

    门口突然传来怯怯的温柔声线：“请问，今儿还有那个什么，什么餐吗？”

    旁边的小女孩附耳过去，小声说：“娘，叫自助餐。”

    虞之看向来人，是母女两个。

    年轻少妇身量矮小，瘦弱得撑不起衣服来，空荡荡的，双颊黝黑，肌肤因干涸起了一层薄皮，透露出些许红，衣服是市面上最廉价的布料，但针脚细腻缝得十分好，只是浆洗次数多了，泛白，背着的背篓太重，在衣服上勒出显眼的勒痕，向下陷进去。

    她手中牵着一个女孩子，年岁尚小，才到她腰间，脸上婴儿肥未退，圆嘟嘟的一团喜气，眼中带着怯色期待地瞥虞之，却不敢正眼瞧。

    虞之猜想应是附近的农户，心有不忍，但只能歉意道：“真是抱歉，今儿已经打烊，菜也都卖光了，明天再来吃吧。”

    年轻少妇轻“啊”了一声，无奈纳罕，有些歉然地尝试着说情：“姑娘是否能再做一份，近些日子家中都有事，可能没办法来了。”

    小女孩尽显失落，拽拽她娘的衣角，眼泪要落下来了：“娘，弟弟说，这自助餐有好多菜自己取，不是一份一碗的，人家打烊了，咱们走吧。”说罢，泪珠一滚，倔强地用袖子一擦，埋在母亲腰间，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

    这小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虞之动了恻隐之心，跨出门去，轻抚小女孩脑袋：“自助餐没有了，但是今日做自助餐的食材还剩下一些，我做几碗让你夹着吃，行吗？”她想了会又补了句，“味道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

    小女孩眼眶红红从母亲腰间转过身来，埋着的那块衣服已被洇湿：“真的吗？”

    虞之郑重颔首。

    年轻少妇轻松了口气，还好这家老板人好，但旋即又陷入了窘境，她放下背篓，有些难以启齿，手在衣服上搓了搓，面上满是窘迫。

    她揭开改在背篓上的破布，露出其中鲜嫩的蔬菜，踌躇开口：“但是我们没有钱买，只有这些蔬菜，都是自家种的。”她手心都是汗，怕别人决绝这冒昧的请求。

    虞之赶紧说：“无妨的，我们也尚未吃饭呢，不过多双筷子的钱，至于这些菜，我买了。”反正总要用，且光看上面这层，可比供应商送来的好得多。

    年轻少妇听她同意，感激万分，唤女儿跟上，自己拎起背篓进店，嘴中直道：“不必不必，这些就抵饭钱了。”儿子说这家店不算便宜，可不能白吃人家的。

    秦世献见了急忙接过来，虞之翻了下菜，心中大概估了个价格，示意他放进厨房，自己抓了一两银子，递到年轻少妇手中：“这钱是娘子卖给我的菜钱，娘子若是不要这钱，我也没法给你们做饭，娘子千万要收下。”

    年轻少妇羞红了脸，羞愤欲死，推拒不接。

    孟蔷自出生起就富贵无虞，在银两花销上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呆愣，在一旁好奇地打量了片刻，见两人推拒陷入了僵持，起身从虞之手中拿过钱来，将钱放在年轻少妇手中，板板正正地与她说：“娘子只管拿着这钱，这自助才六十文一个人，就算你们两个人一起吃，也就是一百二十文，你的菜她看了，除去一百二十文，还多值得一两呢。”

    她指指塞进她手中的那一两，真诚地疑惑出声：“本就该是你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的？”虞之在一旁无比赞同地点头。

    年轻少妇几乎感激地要落下泪来，止不住地说谢谢，细细地将钱包起来，放进怀里。

    虞之安顿好她们，钻进了厨房，比着今日的自助餐炒了五个小菜，忆及小女孩干瘦的模样，思索片刻，伸头出去：“阿瞒，进来帮我下。”

    秦世献进厨房径直就要戴围腰，虞之按住他的手，打帘瞥了外面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去隔壁巷那家卤肉店切点卤牛肉来，那孩子那般瘦弱，给她吃点肉补补。”

    秦世献一听，心里明镜似的，小姑娘悲天悯人，见不得悲苦，总会下意识同情，他不也就是被这般捡回来的。

    他点点头，收好围裙，抓了把钱，出去了。

    装牛乳的桶中只剩一点了，她全倒出来，做了个奶豆腐，切做片状，一一摆在碟子里，淋上桂花酱。

    桂花奶豆腐相较于奶冻而言，味道差异不大，但口感更有弹性，更有嚼劲，淋上甜甜的桂花酱，满嘴香。

    虞之在厨房里忙碌，孟蔷已兴趣盎然地同人家聊起来了：“你们从哪儿听说这家素膳的？”虞之还挺厉害，小店才开几天啊，竟然名声都传到农家去了。

    漂亮姐姐问话，小女孩心直口快：“爹爹开业那日带弟弟来吃过，弟弟回去说好吃得紧。”

    哦，原来是熟人说的啊。她随手抓了一只苹果地给小女孩，又问：“那你弟弟说了菜色怎么样，价格怎么样吗？”

    小女孩不知想起什么，神色落寞下去：“爹爹说这店不便宜，我不配吃。”

    年轻少妇叹气，先与孟蔷抱歉：“小女不懂事，姑娘莫怪。”

    从小被家中娇宠长大又没有兄弟争宠的大小姐很难感同身受，但见小女孩不乐，自己也有些讪讪：“道歉，是我不该问。”

    年轻少妇温柔地摇摇头，安抚孟蔷，又转身去哄女儿：“娘这不是带你来了嘛，你爹说的不对，大丫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大丫又高兴起来，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

    虞之端菜出来，问她们：“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孟蔷生怕小女孩又不快：“没什么没什么，快吃饭吧，我今儿也没吃呢。”

    秦世献买回的卤牛肉切成片，打了个蘸水，虞之不动声色地将肉摆在母女二人面前，状似无意地说：“我们这店是素膳店，都是些乡野小菜，莫嫌弃。”

    孟蔷指着那盘牛肉，不解其意：“今日怎么吃肉了？你不是······”不吃肉吗？

    虞之在桌下掐她大腿，把她未尽的话按灭在萌芽中，孟蔷满脸委屈地摸着大腿望她，嘴嘟着几乎能挂个油瓶，虞之眼歪嘴斜，给她使眼色叫她莫说。

    更委屈了，孟蔷转过去不理她。

    小朋友生气了，虞之失笑，揽着她的肩，对年轻少妇解释：“这肉是午时隔壁巷的老板送来给我们尝鲜的，我们平日都茹素，吃不了，娘子帮我们吃了，也省得浪费。”

    孟蔷懂了，蹭蹭虞之，告知她不气了。

    年轻少妇更惭愧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要给虞之鞠躬，秦世献拦住她，玩笑道：“不拘虚礼，她是个厨子，娘子跟小妹妹多吃些就是对她的感激了。”

    众人皆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虞之与秦世献对视一眼，垂眸浅笑，他倒是懂她。

    众人开饭，大丫吃得满嘴流香，奶豆腐好有嚼劲，清炒小白菜都跟家中不一样，都是家常菜，分明家里也有，但怎么这的那么好吃呢！

    弟弟说的一点不对，什么叫这家馆子好吃，这分明是特别特别好吃！！！

    年轻少妇含蓄得紧，总觉得是在白吃，不好意思夹菜，添了一整碗饭，却只有零星几点菜。

    孟蔷难得细心，各样夹了一筷子压在她碗中，催她吃。年轻少妇脸又红做一片，落在碗中了，又不能夹出去，只能笑纳。

    席间，虞之开口问了一句：“娘子的菜好得紧，不知娘子还种着些其他什么吗？”她刚在厨房收拾了背篓中的菜，还真不止最上面的青菜好，下面的南瓜小菜都很好。

    她心思又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