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露酱

    秦将军!

    十三眼见秦世献将砧子放好,温和一笑,又进后厨去了。

    十三傻眼了,这段时间反常地未收到秦将军手书,原是因为被公子派来保护小姐了?可是,为了保护小姐,竟连漠然不苟言笑的性子都改了?

    他心中惊骇万分,总觉有什么不对劲,不由提起戒心,不动声色继续吃菜,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所思所见所感细致记在心中,预备回去告知公子。

    残阳如碎金,店中人稀稀拉拉走了个干净,十三吊儿郎当地坐在椅上。

    秦世献拿着抹布,干净利落地擦着桌子,擦到十三这桌时,将他面前的一干二净的空盘收走,又笑着说:“这位大哥,小店要打烊,您还有什么事吗?”

    十三风流一笑:“这位小兄弟有些眼熟啊。”

    秦世献缓缓放下盘子,浓眉一颦,心不上不下地悬浮着,眸中全是疑惑,又添几分期许望向来人:“大哥之前曾见过我吗?”

    “小兄弟好像一位故人将军。”十三试探性地拉扯。

    竟是如此,秦世献了然一笑,想来是过于思念友人,恍了神,他笑着道:“若真有那个福分就好了。”他应就是山寺周围哪户农人家子弟,再远些也不过京郊平头百姓,哪能与将军相提并论。

    “怎么还没好?”半晌未见人,虞之打帘而出。

    秦世献端着堆叠好的碗筷,摇摇欲坠地从虞之身边过:“这位大哥说我好似故人。”他好心地压低声音,“想来是认错了。”

    虞之心一颤,见秦世献进了后厨,那位农户装扮的大哥起身欲走,她急急跨步拦住:“兄台请留步,您是否曾见过我们店中那位郎君?他磕到脑袋失忆了,来历种种皆忘了,若是您与他曾有一面之缘,能否告知我些许细节,我们为他寻亲也好有个依循。”

    农户大哥略一沉吟,道:“我写话本为生,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人,这位小兄弟乍一看与故人长相相似,但细看大相径庭,气质、神态全然不一,只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心骤然紧绷,又松快下来,一紧一松间,眼前差点冒出金星,憾然庆幸参半,虞之礼貌一揖:“若是兄台见到周遭谁家中寻人,特征与他相似,烦请写信告知一声,寄往青翠山尼姑庵便可。”

    农户大哥神色难辨,深深看了虞之一眼,也不说答应也不拒绝,略一点头作别,走了。

    嗯?这是什么情况。虞之站在原地,八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罢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许写话本的多少有些神游,她不去想这插曲,继续将垃圾收拢。

    没一会,送菜的小哥到了,他日日来送菜,早就与虞之混熟了,方到门口就唤:“虞老板,今儿的菜好,里面有松露!”

    虞之笑着迎出来,听见这话,笑容一下僵在脸上。玉皇大帝啊,王母娘娘啊,松露哪能用在这薄利多销的店里用啊。

    小哥笑得灿烂,轻手轻脚拿出那篮松露来,黑黝黝的,表皮凹凸不平,还沾有泥土,新鲜得紧,这玩意儿貌不惊人,可价格甚高,小哥浑然不觉虞之的僵硬,乐呵呵地跟她说:“这松露老板说便宜些给你,连上其他菜,只要十两!”

    我的笑不是笑,虞之强撑着笑与小哥说:“能不能替我跟你们老板说说,我这店庙小,实在是供养不了贵价的菜。”

    小哥转瞬遗憾起来,眼里全是可惜:“老板卖得如此便宜,虞老板不要的话,实在可惜。”他抬头瞥一眼虞之的小店,又说“不过既然虞老板有这样的要求,那我回去转告老板。”

    虞之松了口气,这家的菜就本价高,自从那日送秋葵来以后,几乎每日都有稀奇的贵价菜,不过高出日常菜价一二两,念及一旬后这订单就截了,也就未有所动作,付钱作罢,谁承想今日竟拿来了松露这样今贵的东西!

    若是开了家大酒楼,譬如孟家酒楼那般,松露这价确也不算高,自是越多越好,都有利可图,但这小店,利润本就微薄,全靠走量致胜,主打的就是一个亲民路线,实是无力支撑如此贵重的食材,一旦用进去,几乎实在倒贴钱开店。

    日后开酒楼或许还有合作之机,虞之给小哥塞了一盒乳酪酥,赔笑道:“今儿的黑松露如此新鲜,我定是要留下的,只是还望小哥与老板细细说明缘由,莫让老板误会。”

    小哥收下点心,豪迈点头:“我做事,你自放心。”

    松露既留下了,虞之将其洗净切碎,至略有颗粒半碎状时,停刀,倒入冷油中,简单加入少许食盐,保留住松露最原始的味道,小火熬制,不停搅拌直至松露香味迸出,晾凉后藏入瓷罐,待使用时取出。

    这做法是学了法国人的,做法虽不似中国的腌菜,但吃起来则与腌菜相似,二人尚未吃饭,虞之煮了两碗清汤面,各舀入一勺松露酱做帽。

    秦世献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抬起面拌匀就吃,吸溜吃下第一口,鲜得几欲咬掉舌头,方才发现今日面的不同。

    面汤上飘着细碎的小黑块,乍一闻,有一股带着土气儿的腥味,再闻,却是回味悠长的甘香,莫名地吸引,秦世献挑起一撮小黑块,细细品嚼,层次也如香味般丰富,先是类似菌菇一般的味道,但转瞬又生出独特的香。

    再去尝面条,因吸满了汤汁,被这股香味裹挟,浸润入里,香,实在是香!秦世献从碗中抬头,忍不住感慨:“原就是为这一口吃的生了要留下的心,现在就是自家人找上门,恐怕我都不愿舍了一口。”

    “快呸呸呸,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虞之只喜欢听吉利的,一语成谶的桥段太多,她也不愿发生在她周围的人身上。

    秦世献笑着呸呸呸照做了,又问她:“菜价日日高升,明儿要不去农家里问问,若是能直接从农户手中买,或能省些钱。”

    虞之夹了一著面条,全须全尾地浸入汤汁,又半露出汤面,沾惹上松露碎后眼疾手快地捞起,雪白的面裹上一层细细的黑色松露,眼急心热,趁热吃掉一口,才回话:“明儿先问问其他供货商罢,若是不行,再去集市里寻摸几个菜贩子问问。我们每日都需大量时蔬,直接去农户家中,恐是没那么多的菜供应得上,到头来白忙一趟。”

    此后两日,二人每到午时饭后就落匙,央供货商去茶楼详谈,见了几个,莫不是菜色单一不丰富,就是菜不够新鲜,好容易看上一个物美价廉的,人家又嫌生意小,不愿接。

    这般折腾下来,虞之垂头丧气,断了再找供货商的心思,一板一眼地开始找合适的菜贩。每日晨光熹微时,她挽个小竹篮就独自出门,蹲在人家平铺在地上的简易摊位前问:“请问阿伯,这白菜价格几何?”

    阿伯慈眉善目,笑眯眯地道:“小娘子若是诚心要,三文一公斤。”

    虞之思踱片刻,还是供应商那边以批发价算给她的低,捡起一颗新鲜的,上面还凝着朝露,又问:“阿伯每日都来卖吗?”

    阿伯摊前也没什么人,乐得跟乖顺的小娘子搭话:“哪能呢,这都是自家栽的,能拿来卖两三次不得了了,怎得可能每日都来。”

    哎,再看看罢。虞之拿起那颗白菜递给阿伯:“就这颗吧,家中人少,多了也吃不完。”

    “得嘞。”

    虞之又转悠去豆腐摊,卖豆腐的是位风姿绰约的大娘,便是徐娘半老,在摊上也显眼非常,十分当得上“豆腐西施”这称号,虞之问:“大娘,这豆腐怎么卖?”

    大娘妩媚一瞥,笑眼看她:“不知小娘子要多少,五文一公斤。”

    供应商不送豆腐,多是送些黄豆,还需自己晒干后研磨,若是对比上这中间花费的心力,五文一公斤实属不贵。

    虞之道:“若是我每日要一板豆腐,偶也要豆浆或豆花,大娘能送货至我店中吗?”

    大娘站直了身子,似是不信这天大的馅饼会砸到她头上,毕竟饭馆中也会差人送做好的豆腐,但哪能落到她们这种小店头上,她们的客源多是往来的百姓,买上一二做家常吃食。

    大娘上下打量了虞之一眼,美目顾盼:“自是能的,不过一板豆腐有些重,大约是要半两银子的。”

    半两倒也不贵,虞之指着她面前的豆腐,四四方方虚空画了两下:“大娘先卖我一块尝尝,若是味道好,下月初就可订货送来。”

    大娘仍有些不信,下月初,还没影的事儿呢,切好豆腐一装一称,递给虞之,笑道:“那我静候小娘子。”

    虞之又这般探寻了几日,共找到送菜的贩子一家,送豆腐的贩子一家,只是菜贩的菜虽新鲜又便宜,但种类少了些。

    事已至此,虞之叫上秦世献,预备去再找三两户农户,每日再与他们买些,彻底解决这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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