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常在

    近日间,虞之盘算着扩店的事情,又忙于喂饱店中熙攘的食客,忙得不可开支。

    虽已开业一久,但食客只见多不见少,翻台率日渐上升,虞之每日换着花样做菜不说,还要一锅一锅地忙着补菜,忙碌是必然,钱袋自也日满。

    这日,当铺老板又来店中吃饭,他每周要来两三次,虞之未多想什么,同他打个招呼,又去后厨忙去了。

    饭点已过,堂屋里的声音渐息,秦世献给虞之递了杯水:“歇会吧,外面人走得差不多了。”

    虞之正要去接,见手上还沾着面粉,白生生的,显眼得很,于是洗完手,拿帕子擦净,方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虞小姐,不知是否能出来一叙。”

    人人不是唤她虞姑娘便是虞老板,硬要称她为小姐的,也就那位了。

    虞之解围裙的手一顿,撩帘出门,门外正是那位当铺老板,笑咪咪地站着,虞之一头雾水问道:“老板何事?”

    当铺老板从袖中掏出一只簪子,亭台楼阁样,这不是虞之当日当那只是哪只?

    当铺老板望着簪子,万分感慨,叹谓道:“知小姐这簪子意义非比寻常,本想替小姐保管,待小姐来赎,但世事无常,人总有一别,东家有命,要我急归,当铺前些日子已找好下家接手,明日我将远行,不知何日来能与小姐再见。”

    他深深看虞之一眼,将簪子递过去:“与小姐相识一场,小姐做的饭食也颇合口味,这簪子,聊作相识一场之纪念,当我送予小姐,请小姐务必收下。”

    突如其来的告别之词,虞之呆如木鸡地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中万般滋味难言,与当铺老板虽也不是挚交亲友,但日日相处下来,也算投缘,且有当日初来乍到老板帮助之谊,虞之念着这份情,凡是他来,不需他说,总会去隔壁温一壶酒送他。

    虞之本是冷心冷清的一个人,人生宗旨是人来人往,没人能陪谁一辈子,行事也一直贯彻这样的原则,谁知穿来了这里,有人疼,有人爱,心一丝丝软下去,眼下日日见着的人骤然说要走,虞之心中兀地生出惆怅之情,细细密密地绕着,叫她平添几分离愁。

    她接下那只簪子,去柜台后点了五十两,推在当铺老板面前,情真意切地同他说:“烦请老板收下,不然我心下难安。”

    当铺老板笑道:“小姐不必客气,按东家的意思,日后我也不作当铺营生,我现在还能说了算,这簪子我留着也无用,不如归还小姐。”

    虞之不依,硬要给他,当铺老板偏不收,话里话外别有深意:“小姐收下这簪,若是日后我有难,还望小姐能搭一把手。”

    我一个小小素膳店老板能说得上什么话,但虞之认真一揖,许下承诺:“定当如此。”

    虞之攥着那只簪子,心有戚戚,别无其他报答之法,只将当铺老板引至椅子上坐下,万般珍重道:“还请老板等等,在下没什么好赠的,只能送您一道菜,聊慰离别情。”

    说罢,去厨房中重新点燃灶火,端出昨日醒好的面,开大火将平底小锅烧热再转最小火,按住一团面粉,在锅中一磨一搓,拿起,锅底旋即出现一张半透明小薄饼,用手轻轻一揭,一层薄如蝉翼的小饼现于手中。

    做好的小饼拿锅盖罩着,让它回软些。虞之又开始做馅,切甘荀,也就是后世的胡萝卜,再切黄瓜、豆腐皮、研制好的酸萝卜、莴苣为丝,本应以春菜为主,可如今入秋,有些蔬菜难寻,只能暂且用店中有的时蔬。

    想了想,捞些粉丝焯水至透明,合着刚才的蔬菜一起,放入葱姜蒜爆香的炒锅中,加入调料,末了再加一点点砂糖提味,勾芡后取出放凉,加一把韭菜增香。

    待一切备好,拿饼皮包上馅料,卷成小卷,一半下锅油炸,金灿灿的酥脆春卷便好了,另一半保持原样,不炸,留存松软可口的原香。

    虞之将春卷装起一半,另一半端出去放在当铺老板面前,道:“文人墨客折柳送别,我一俗人,只能做些春饼,同折柳送别寓意一致,还望故人‘春常在’。”

    当铺老板心绪难平,沉默着咬上一口,饼皮酥脆,但内里又是软的,一口下去两种体验,内馅各种时蔬凑在一堆,再添上几分韭菜味,十分可口,再尝另一样,薄皮更为清爽,似春日雨后之感觉,意外有些合“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句,更有春意。

    当初是承贵人之意照顾虞小姐,后来相处,才发现虞小姐永远精力充沛,似冬日暖阳,总让人遍体舒畅,更不必说做的一手好菜,不爱吃都难,故而倒在任务之余生了几分真心。

    此番前去也不知道贵人会如何安排,前途未卜之际,有人如此相待,再一想“春常在”一言,当铺老板眼中竟有泪意,半晌,待情绪平息方才开口:“能得小姐一菜相赠万般有幸,还望小姐多保重。”

    虞之起身回礼:“莫愁前路无知己,也望老板多多保重。”

    当铺老板骑马走了,虞之仍陷在离愁中,有一把没一搭地揪着菜,将烂叶捡出来。

    秦世献也不说多话,默默陪着,一时小店中安静下来,似有似无的忧郁充斥着,不似往常温馨热闹。

    “虞之!替我想想办法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虞之坐在店中就听闻原处杳杳传来孟蔷的哀嚎。

    这大小姐又怎么了,还能怎么样宠着呗。虞之将菜一扔,出门寻她:“怎么了?”

    孟蔷立在马车前,撩开车帘,露出其中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木箱,面露无辜:“我爹叫我查账。”

    不会叫我帮着查账吧?害怕数学不喜欢看账簿的虞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些箱子问她:“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一起查账吧?!”

    孟蔷微笑点头,眼神更无辜了。

    虞之欲溜,被孟蔷一把挽住:“不行,好姐妹有难同当,你就帮帮我吧。”

    “干点别的好不好,这个我真不会。”很怀念我们当初才认识时的拘谨,虞之被揪住,欲语泪先流。

    孟蔷拽着她硬往店里走,把她按在椅子上:“不难不难,难的让阿瞒算,你就记几个数字就成。”说罢又去叫秦世献,绕着他叽叽喳喳,“你家虞之不会算,你替我算些行不行。”

    秦世献择菜的手一顿,眼泛笑意,抬眸对孟蔷点点头。美人一笑,孟蔷有些微愣,悄悄拽虞之,耳语道:“你家秦世献还有几分姿色哈。”

    虞之有些羞,佯恼,撇过头不理她:“不是我家的,你怎么不说是你家的。”

    秦世献眼中笑意更盛,择菜手法没变,但孟蔷看着,怎么多少带着些欢快呢?

    “好了好了,不闹你们了,说正事,我爹给我派了个活,这是上半年我家商行各家店铺的账目,我爹给我十日,叫我盘清送还管事。”孟蔷歪坐椅子上,像泄气的面皮,“十日,十日啊!还光靠我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嘛。”

    账目最能反映一个店的经营状况,若是要细细查,哪笔对不上,哪里有问题,都是能查出来的。

    孟老爷此举明摆着是让孟蔷多熟悉商行,若是这一年真能做出什么成绩接手商行,对商行中的情形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虞之思量了下:“这账本还是得你自己算,我们算了恐你对商行了解不够透彻,日后影响你掌管下人。”

    孟蔷把头一扭,开始生闷气,愤愤不平:“阿瞒都答应了,你是不是我朋友啊!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哎,我的大小姐,虞之摸摸孟蔷的头,哄她:“得,我们帮你,但是店中杂务实在太多,我们拿什么时间帮你?”

    虞之盘算着得多一道工序,将细账做成财务报表,孟蔷直接看财务报表也是一样的作用。

    孟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给个台阶立马就下了:“你们这几日晚上别回庙里了,去我家,我家大,能睡下。”

    于是这几日虞之、秦世献二人住进了孟府,每日看店之余,还帮着孟蔷算账。

    虞之被孟蔷哄着负责对总数,白日里又累,晚间天书般的数字放在眼前,虞之常常捏着笔就打瞌睡,偏又受制于责任心,强撑着困意,眼睛半睁半闭,半梦半醒间,写出来的字像狗爬,歪歪扭扭,辨认不出。

    秦世献无奈轻笑,唤她起来回去睡,她不愿,迷迷瞪瞪地睁眼,抬手揉揉眼睛醒神,一手的墨染在眼圈上,活像只大熊猫。

    孟蔷一见,哈哈大笑,将她扭去铜镜前:“虞之你看你像什么?”

    虞之睡意醒了泰半,瞥一眼镜中,镜中人一双凤眼,惺忪着,满目呆愣,墨色染在眉骨上,被手一揉,顺着肌肤纹理晕染开,乱七八糟地横陈在一张美人面上,她捂脸不愿见人。

    怎么人长大了还要算数?这跟上课睡觉鬼画符有什么区别!!

    孟蔷好笑,硬去拉她,要看她的大花脸。

    这边两人闹着,那边秦世献在替虞之收拾她的烂摊子,抄起那本账目重算,越算眉头越紧,誊录出数来,往桌上一放,一句话将打闹的二人都镇住了:“这账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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